如果说,王母娘娘的心情是郁闷,二郎神的,大约就是“日了哮天犬了”。他为改天条,九死一生。新天条出世,那帮光吃饭不干活的放飞了自我,他还得劳心劳力整理新天条。他一心为公,总有一群妖艳贱货不买账。

天条是神仙的法律法规。所谓“规矩”,自然是有奖有罚。

妖艳贱货们说:“有罚?不都是新天条了吗?差评!”

好,改!反正王母不在。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为祸一方,都不罚,中?

妖艳贱货们说:“凭什么给我的奖励不如ta的多?差评!”

还没等二郎神再次修改方案,已经有人来报,有神仙为博美人一笑,私自修改时令,致使大片农田枯萎。这等祸害还留着?斩了!对不起,新天条出世了,罚不得。

——泾河龙王已经哭死在茅房里。

二郎神抿紧嘴唇,正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捉拿私改时令的神仙,一盏孔明灯飘上来。有凡人告状,有神仙对他女儿始乱终弃。那神仙许下海誓山盟,将他女儿骗身骗心。女儿珠胎暗结,神仙不知所踪。宗族嫌他女儿败坏族中女眷声誉,要将他女儿沉塘。可怜老父亲拜了无数庙,也不见神仙显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用孔明灯向天庭告状。

某神仙:什么始乱终弃?我不过是回一趟天庭。有时差怨我咯?

二郎神气得摔了毛笔。

这时,又有凡女焚香祷告,有仙女抢了她未婚夫,让她沦为笑柄。

某仙女:他明明不喜欢那个富家小姐!天庭都自由恋爱了,你们不要包办婚姻啊!

这事儿还有后续,那男子的父母也在焚香祷告:家里有妖精,救命!

二郎神赶忙把神目张开,向下界老去,不消片刻,知晓了前因后果。原来,自从他们家儿子为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退了婚事,愈发混账了。他不读书不说,还整天念叨着福缘天注定,强求一场空。那女人呢,不煮饭,不做女红,不敬长辈,把一群妖精招来家里,让老两口伺候。

某仙女:你才妖精!我们是仙女!!!

二郎神狠狠地砸了砚台。

改的是关于思凡的天条,你们倒好,彻底放飞了自我。醒醒吧,这里是天庭,维护三界秩序的天庭,不是恶棍的老巢!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去他的新天条!新天条只是允许神仙恋爱,闯祸闹事的,肆意妄为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去凡间恋爱的,封了法力,不彻底斩断因果不许回来!敢在真君殿闹事的,通通贬下凡!

随着二郎真君的黑化,大批神仙落马。二郎神刚刚被洗白的名声,又成了恶名。

前几日是山间客栈,这回是山间佛寺,看着前方“兰若寺”的招牌,常仪觉得,这些鬼怪挺没创意的。不同于红袖坊令人由心底赶到温暖的暖黄灯火,兰若寺的灯光也是暖黄色,却透着诡异与阴森。

“一看就不像好地方啊。”常仪感叹着,走进了寺庙的大门。她现在的人设是独自出门的贵公子。不遭遇几次艳鬼,对不起她如今的皮相。

进了兰若寺,常仪发现,她似乎晚了一步。屋内有一个书生提笔作画,一个美丽的姑娘为他研磨。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目光缱绻。好一出红袖添香。

——在寺庙里做这种事,不觉得不妥?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情趣?

听见有人进来,两人齐齐向门口看去,不约而同露出惊艳的目光。书生只是惊艳来者的风姿,女子惊艳赞叹的同时,还有那么几分纠结犹豫。

常仪拱手,坦坦荡荡的说:“打扰了。”端的是温文尔雅,斯文败类模样。

不得不说,一副好皮相很重要。若是形容猥琐之辈,在这种时候闯进来,纵使不被轰出去,也休想得到好脸色。常仪凭着一张漂亮脸蛋儿,与那一男一女相谈甚欢。

那男的叫宁采臣,是个游学的书生。女子叫小倩,自称是山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背着家人上山玩耍,忘了时间,滞留山中。常仪只说了姓氏,那两位就叫“他”常公子。

美人是不会没有陪的。不过片刻,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走进了兰若寺。这女子自称小蝶,是小倩的闺中姐妹,也是上山游玩,误了时辰,困住山中。这女子进了屋,与小倩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与“常公子”攀谈,以一种不合理的热切。宁采臣或许疑惑,在小倩的哄诱之下,将其抛之脑后,专注于眼前的红颜。

之前已经说过,常仪是个爱玩的人。对于一个爱玩的人,有美女撩你怎么办?撩回去!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蝶就被常仪说得面颊绯红,笑声连连。小倩原还努力抓住宁采臣的注意力,不让她往那边看。到了后来,她自己都忍不住盯着那两人瞧。

终于,小倩忍无可忍。她走过来,歉意的笑了笑,扯着意犹未尽的小蝶出去了。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把他拖出去啃了!对付这种登徒子不用客气!”小倩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反正不会有好结果,就让他多说一会儿嘛,我爱听。”小蝶抿唇一笑,道。

她们以为屋里那两个听不到她们的话。她们低估了神仙的听力。

“常兄?”宁采臣疑惑的看着突然发笑的“常公子”。

常仪微微摇头,道:“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

宁采臣见常仪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不再纠缠。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常兄,你与小蝶姑娘……”

“那是一位有趣的女子。”常仪说。

宁采臣咬咬牙,下定决心般的说:“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她……她们出现得蹊跷,常兄当心啊。”

“你的意思是,她们是狐狸精不成?”常仪笑问道。不,她们不是狐狸精,她们是女鬼。

宁采臣好笑的摇头,道:“常兄说笑了,怎会有狐狸精?不过骗骗愚薄妇人,常兄怎的信以为真了!小弟的意思是,她们不似良家女子,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常兄别当真啊。”这就是书生,一边仰慕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一边又拒绝不了这等充满浪漫情怀的相遇。如他所言,海誓山盟,不过逢场作戏。

“我晓得的。”常仪似笑非笑的说。作为修道有成的神仙,看透凡人的命数不难。这位只愿逢场作戏的宁书生,和那唤作小倩的女鬼,牵扯颇深呢。

过了一会儿,小倩和小蝶回来了。她们笑着回到各自选定的“男人”身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小倩提起宁采臣的画作。小蝶继续与常仪谈笑。忽然,有一股妖风吹来。宁采臣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小倩露出忧郁的神色。

小蝶凑到常仪耳边,轻声说:“常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这个时候?”常仪做出为难的模样。“出去啃了”吗?

“小倩嫌我打扰到他们了。”小蝶娇嗔道,“外面,虽说夜黑风高,也别有一番意趣嘛~”一边说,一边用身子轻轻摩擦常仪的肩膀。

——姑娘,你这样突然跳到午夜收费频道真的合适?

“都听姑娘的。”常仪沉默片刻,说。她本不想玩这种没品位的游戏的,不过,忽然心中一悸,似乎有重要的事将要发生。且去瞧瞧吧。

小蝶展颜一笑,向常仪招招手,婀娜多姿的走了。

今夜星光正好,并非想象中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蝶倚在树上,风情万种的凝视常仪,道:“公子,你说,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坏男人?”

“大概因为,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常仪想了想,说出了最符合此时人设的答案。

小蝶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狂放,与之前的温情软语判若两人。

常仪平静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小蝶终于笑够了。她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道:“公子看着我,想到了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常仪说。眼前这只女鬼,她的一切,被掌控在他人手中。

小蝶瞪圆了眼睛,道:“你懂什么?!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常以微笑着,好像在应付无理取闹的孩子。这无疑激怒了小蝶。她脸色发青,死人般的青白,双手微曲,弹出尖利的指甲,向常仪扑来。

这点儿小伎俩怎么能难得住常仪呢。她轻轻错身,躲开小蝶气势恢宏的一扑,扣住她的手腕,一挥一拧,再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踹,小蝶就背对着常仪,跪在了地上。

“我觉得我和你背后那位或许有几分缘分,我想见见他。”常仪说。

小蝶扭过头,瞪向常仪,道:“你要见姥姥?”

“你叫他‘姥姥’?他是一位老妇人?”常仪问道。

小蝶恶狠狠的瞪着常仪。后者没什么诚意的说:“哦,对不住,忘记了。”她松开手,退后两步,说,“相信聪明的小蝶姑娘不会做蠢事。”

小蝶站起身,揉着手腕,惊讶的说:“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见她?”

“这确实很失礼,或许,小蝶姑娘愿意帮忙?”常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