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靖王府被抄家起，欧阳晗急火攻心身体越发不好。然，还未等他从抄家与谋反的阴霾中挣脱，他的父王在狱中服毒自尽，母亲秦葭亦是，欧阳晗仿若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如今更是卧病在床，不知所措。

宇文雪凝望欧阳晗的目光多了几分深刻的眷恋。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欧阳晗比当初段芷溪抛弃他的时候还要可怜，他那样崇敬他的父王，却不曾想欧阳叡有着一颗谋朝篡位的野心，而寻找了那么多年母亲，他们才相认不到几个月，就又……

“……不要，不要走！”睡梦中的欧阳晗忽然惊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死死拉着被子角，嘴里呢呢喃喃说着一些宇文雪听不懂的话语。

他许是又被噩梦给魇着了吧！宇文雪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心疼，从靖王府出事以来，欧阳晗几乎从来都没有怎么休息过。如今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还是没有办法安然入睡，时不时地还要受到梦魇的干扰。微一沉思，她沉声唤道：“晗……晗哥哥，你怎么了？”

躺在榻上的欧阳晗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也没有再跟宇文雪说什么又熟睡过去。

宇文雪脸上有些不好看，她微微垂下眼帘，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声:“倘若当年你不曾去过北夏，那我们的人生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倘若她与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那过往的一切是不是便不会发生。欧阳晗依旧是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王爷，而她也只还是他们北夏最最调皮的那个小公主，亦或者她早就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之中……

“大夫人，少将军与凌姑娘过来了！”

听到侍女道段慕尘与凌依依过来靖王府，宇文雪一时之间倒有些愣住了，良久，她目光逡巡在欧阳晗苍白的面上，口中讷讷自语，似是在跟欧阳晗说话，又好像是在跟她自己说话，道：“段慕尘和依依来了，想必他们是来看你的，你等一下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果然是段慕尘与凌依依！

见宇文雪出来，凌依依有意无意地目光就从宇文雪后边的听雨轩扫过，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未发一言。

段慕尘唇角亦有冷然的意味，微微怅然了片刻，轻轻叹息一句，看着宇文雪问道：“姑母现在何处？”

见段慕尘这样说，宇文雪颇有些意外，打量了他们两眼，道：“跟……涟衣在一起，怎么了么？”按照正常的套路，他们两个不是应该先问候一下欧阳晗的情况么，这……宇文雪身子微微一颤，心下顿时一惊，她感觉到段慕尘接下来要说的话，足以让如今已经满目疮痍的靖王府更加雪上加霜！

果然，段慕尘不负她望，微微一沉吟，眉头轻轻一蹙，“刚才西蜀那边传来快报说……郡主欧阳暄自缢了！”

听到欧阳暄自尽的消息，宇文雪的心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痛，倒是目中骤然一亮，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扬。这个消息的确可以无情地打击到欧阳晗与靖王府，只不过于宇文雪而言，欧阳暄不过就是陌生人中的一个小人罢了。她抢走了宁傲宇让心月姐姐痛苦不已，她为了抢夺春和居又无情地杀死了无辜的无言，她死，罪有应得！只是……宇文雪回头瞧瞧，蹙一蹙眉，微有不悦，那是他的姐姐，欧阳晗终究还是会伤心的吧！

宇文雪平静抬头注视着段慕尘，“她为什么要自缢，是因为宁傲宇么？”

段慕尘

她实在是想不通了，宁傲宇那个见利忘义的穷酸书生到底哪里好，可以让心月姐姐一次一次地原谅他不说，如今那欧阳暄竟然还为了他殉情了，他个不知羞耻的小人真的值么？

段慕尘一怔，默然道：“不知道。上官宾彦只昭告天下说贵妃欧阳氏病逝，给我们送来的手书上也不过就是暄妃自缢几个字罢了！到底为什么欧阳暄选择自缢，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性知道了。”

他没有说下去，然而谁都明白了欧阳暄爱宁傲宇已经爱到了骨子里，想当初她为了跟宁傲宇在一起不惜背上夺人夫婿的骂名。为了宁傲宇，那欧阳暄更是多次逃避大行皇帝的赐婚，多次地忤逆自己的父亲，直到她和亲之前看到邱心月给宁傲宇送行时候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她才真正明白原来宁傲宇最爱的还是那个跟他同甘苦，共患难的邱心月。这才忍住心中的剧痛，答应了大行皇帝与靖王嫁入西蜀！

这样想着，宇文雪反而有些不忍了，脸上微有些伤感之色，说到底他们都是他逃不开一个“情”字。靖王是这样，秦葭是这样，欧阳暄、欧阳晗，加之她与孟涟衣哪一个不都是为情所困，还有心月姐姐她刚得知宁傲宇死讯的时候不也是哭着喊着要随他而去么。邱允刚才失去了个殉情的师妹，哪里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走向这条不归路。也是因为邱允，邱心月这次放下了殉情的念头，可……欧阳暄却是真真地爱上了宁傲宇呵，哪怕人家要只是借着她上位！

宇文雪忍住眼角的泪意，犹豫片刻，轻声问凌依依，“依依，心月姐姐怎么样了？”

凌依依神色微微黯淡下去，定定注视着宇文雪，“还能怎么样，邱师叔再过几天他处理好……若寒哥母亲的后事便带着心月姐姐回去陌南村！”

宇文雪听了淡淡点头，或许，那个地方才是心月姐姐的归宿吧。她想起那个时候她跟欧阳晗逃难到了陌南村的时候，邱心月好心招待他们的场景，唇角无声无息地轻扬了起来。没有了宁傲宇，或许她能活得更好！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段慕尘问宇文雪，“如今武硕王已经被谭奕枫击毙，北夏又重新回到了你们的手里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宇文雪坦然回视着段慕尘的目光，神色有瞬间的茫然，“我若回去了，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