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刘朝明让人把东西搬上车,带着纸传、砚随前往定远侯府。
到了定远侯府的大门,只见门口摆放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镇宅护卫,大门古朴厚重,门上有一块横匾,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定远侯府”特别醒目。
刘朝明下得马车,纸传上前向门子说明来意。门子请他们稍等,然后着一人进去通禀,等了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出来相迎。
刘朝明抬脚迈进侯府大门,管家在前带路,一路回廊曲折,飞檐翘脊,亭台假山点缀其中,路上的下人来来往往,各安其道,远远见了刘朝明亦会弯腰行礼,但那悄悄打量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走了一阵,才来到一个宽敞气派的厅堂,只见上首端坐一位气势威严,头发、胡须皆白的老人,下面两排座位,左边一排坐着一位中年美妇。带路的管家恭敬地朝两人行礼,说:“老侯爷、公主,刘少爷带到。”
老人微微点头,管家退到一旁。刘朝明听了管家的话,立刻明白了两人的身份,赶忙向两人施礼:“小生刘朝明见过老侯爷、公主。”
老侯爷微捻胡须,上上下下细细瞧他,然后摆手让他坐下,先是问了问他的生辰,在别院的生活情况,刘朝明一一作答。而后老侯爷直接对他道:“你也算是遭了侯府的无妄之灾了!皇后对侯府心生不满,让锐儿以男子之身嫁人,累及与你,唉,委屈你了!”
刘朝明一听,内心顿时泪流满面,心说,有您老这句话就够了!他赶紧站起身,朝老侯爷一揖,说:“老侯爷说得是哪里话,婚事是皇上下旨,我们这些为人臣为子民的只有遵从,何敢让您出此言啊!”
“你是一个明白人,只要你不怨恨侯府就好!”老侯爷说。
“呃,怎么会?”刘朝明顿了一下,接着道:“论身份、地位、才学,我都不如世子,还望老侯爷不要嫌弃我这一个小小的举人呀。”老侯爷姿态摆得很低,刘朝明也客气地回道。
“哼!”中年美妇听了刘朝明的话轻哼了一声。
刘朝明当作没听见,他理解这位公主的心情。谁家的儿子好不容易长大,满心以为他能娶妻生子,膝下承欢,谁知竟要嫁作他人妇!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见到他总归会别扭、会难受,就像父亲看见女儿要被一个臭小子抢走,行为上难免要刁难一番一样。
刘朝明把他跟陆老师拟定的聘礼单子递给老侯爷,请他过目。老侯爷看完后,递给公主,对单子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跟他说:“你现在自己过,单子上的礼品不必太多,锐儿是男子,不会在意这些。”
其实,刘朝明的聘礼单子多是从他娘的嫁妆中出,在老侯爷、瑞平公主这些大富大贵的人眼中看来,简直有些寒酸。刘朝明本来做好被鄙视、被刁难的准备,却不料两人都没有对单子表示出轻忽不满之意,尤其是须发皆白、驰骋疆场的老侯爷和颜悦色地跟他交谈,一下子让刘朝明不安的心放松下来。
跟老侯爷商定了下聘礼的日期,关于府邸的整修事宜,老侯爷对他说,侯府人多,离府邸也近,如果他放心,侯府可帮着修整。他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随时可以提出来,派人通知一声就行。
刘朝明一听,求之不得,他一个只在古代生活六年的人,又常年呆在别院,本身也不是特别讲究的人,而且别院人手有限,确实不如侯府有资源,眼光高,所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当然,他也言明侯府出人出力,他不能什么都让侯府出,明日就派人送来银钱。
接着,刘朝明把自己酿造的酒拿进来,讲明酒的特点,老侯爷一听清澈透明,不用筛和温,立时来了兴趣,当场拆封一坛,倒进酒杯一看,果真如刘朝明所言。饮上一口,辛辣甘冽,回味悠长,引得老侯爷赞不绝口。
刘朝明又特意跟老侯爷说明这种白酒度数比较高,不能多喝,不妨喝些他酿的果酒,度数相对要小些。
至于玉米,他也向老侯爷说了吃的方法,让他不妨尝一尝。老侯爷连声说好。
最后,刘朝明拿出用军绿色盒子盛放的军刺,许是前两样都比较新奇,对于军刺,老侯爷也有些好奇,当堂打开,只见刀刃尖利无比,刀身呈三棱形,光滑流畅,带有凹槽。老侯爷曾经也是征战沙场的一员猛将,什么兵器没有见过,却没有见过如此造型,如此锋利,制作如此精细的兵器。
老侯爷用手指轻轻抚摸刀身,却觉指腹一尖,抬起手掌一看,指腹竟有鲜血流出,可见这真是一把绝世好刀!而刘朝明竟肯轻易地把宝刀赠人!
如果说,刚才对刘朝明的客气有礼不过是面上做做样子,毕竟孙子是嫁人的一方,对他的态度好一些,孙子的生活才有可能过得舒心一些,但是到现在,则真正从心里开始对刘朝明刮目相看。
如果得到制作此兵器的人,把它相应地改变一下,应用到战场上,那军队的战斗力将会得到多大地提升啊!想到这儿,老侯爷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可是一把好刀,把它送给锐儿太贵重了,不知你从何得来?要不老夫再去求此人制作一把?”
刘朝明听了一顿,马上明白了老侯爷的意思,想打听是何人所制,可惜,他也不知道,这军刺还是他们总监送的,至于总监为何能得到一把非仿真的军刺,估计和他的家世有关。他还真是不清楚。
刘朝明只好扯了一个谎,说他十四岁时,带着仆从去山里打些野味,射中一头黑熊,追踪黑熊进入深山,遇到一位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侥幸救活对方,对方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故送他一把兵刃,中年男人称呼它为“军刺”,大概是因为它的前端又锋利又尖细的缘故吧。
不管老侯爷相不相信,反正刘朝明说完之后,老侯爷叹息一声:“正因为是宝物,所以才不可轻易得到吧!”然后老侯爷又问了些有关军刺的问题,比如说,军刺上的凹槽有什么用等等,刘朝明知道的就告诉老侯爷,不知道的自然说不清楚。
等到刘朝明辞别老侯爷,随着管家带领走出正院后,老侯爷对公主说:“此子不可小窥!”
许久没有吭声的公主说:“那又怎样,始终是一个男人!”说罢,起身告辞。
老侯爷微微摇头,心想,这几样东西都是见所未见,此子却能轻易拿出来,说不定,侯府的转机就在此子身上。看到放置军刺的绿色盒子,老侯爷以为是匣子,拿起来细细瞧了瞧,掂了掂,极轻却结实,又是他不曾见过的物件,心中自此对刘朝明是既好奇又疑惑。他朝屋外喊了一声,一精壮的汉子应声而进,老侯爷把绿色盒子递到他手上,吩咐一声:“浦川,把这匣子送给世子,就说,就说这是那刘少爷送给他的。”
“是。”被叫做浦川的精壮汉子接过匣子,朝世子的院落走去。
此时,世子正直立在鱼塘中央的亭子边,一管玉箫放在唇边,指尖微微移动,顺畅的箫声从指缝间倾泻而出,悠远清冽,忽高忽低,宛如在耳畔低语,又似在远方回荡,带些淡淡地愁绪。浦川走进来正好看到世子在凝神吹奏,便朝世子的护卫李鸿微一点头,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一曲奏毕,浦川上前将绿色匣子交给世子,并传达老侯爷的话。
世子默然片刻,把手中玉箫一伸,李鸿立刻接过,世子并没有伸手去接匣子,而是直接打开盖子,见是一把短剑的样子,微微皱眉,但仍是拿了起来,从刀鞘中一抽,线条流畅、前端锋利的军刺赫然出现在眼前,世子稍稍一顿,后退两步,缓缓摆了一个起手式,接着军刺向前刺出,动作一下比一下迅疾,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身形矫健犹如游龙,衣摆随着动作带出的劲风飘动,在旁边观看的两人不禁齐齐赞一声“好!”随着这声话落,只见世子突然向后一转,右手的军刺跟着掷出,竟牢牢地没入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李鸿赶紧上前,想将军刺拔出,却不料军刺纹丝不动,竟牢牢地嵌进树干之中。世子见此,踏步上前,猛一用力,军刺被拔出,却见三面凹槽中带着木屑,再看粗壮的树干上,赫然出现一个见方的深沟。世子漆黑的眼睛蓦然一亮,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声:“好一把利刃!”
世子把军刺□□刀鞘,问李鸿:“我记得你打听到他曾在青楼授曲赠歌?”
李鸿不解世子之意,但仍是答应一声。
“来而不往非礼也,去书房把我那本古本《仙曲悠荡》给他送去吧。”世子缓缓说道。
“是。”
浦川在旁说道:“那刘少爷估计还没有出府。”见世子转头看向他,解释道,“公主让人把刘少爷单独叫到德初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