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离得远,等她到时已经来了很多人,王支书跟谢永鸿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旁边还有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他们是开了一辆吉普车直接到了红旗大队。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书记率先上台:“今天叫大家伙过来是因为我们红旗大队出了一个先进人物,市里公安局的领导和县里的领导亲自到我们大队跟大家通报这件事。”

那个穿制服先上来:“老乡们你们红旗大队出了个了不起的姑娘。谢春杏同志最近帮我们局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拐卖妇女儿童案。我们追查这件案子已经有了3年之久,一直没有结果。最近谢春杏同志无意间发现了重要线索并迅速向附近公安部门报案,使我们能直捣犯罪分子窝藏被拐人口的窝点,抓获了该团伙的主要犯罪成员,并解救了部分被拐人员。上级机关已经通过了我们提出的表彰谢春杏同志的申请,同意将谢春杏同志树立为见义勇为先进人物。”

随后县里的人也表示,过完元宵节,县里要专门召开大会,对见义勇为模范予以表彰。

谢春杏最后被请上台接受底下群众的鼓掌祝贺。她面上还算平静,但眼睛里还是藏不住那股子志得意满。她爹谢队长嘴早就咧到耳朵边,连支书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谢韵在底下听着,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协助破案的不是没有,就算这次的案子影响挺大,怎么就谢春杏这回被树立成典型?还有专门的人下来宣布?

谢春杏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华而不实的典型,为了物质奖励?谢韵可不相信从后世回来的谢春杏能看上这些。难道还有其他的好处?

谢春杏此刻站在台上,感受到乡亲们的与有荣焉,心里还是相当激动,这次自己利用先机举报了这个人贩子,收到的回报还是不错。其实,她能对人贩子家这么熟悉,还真叫谢韵猜对了,那天跟她说话的小伙子真的是她前世的老公,但谢春杏早就想清楚并不准备跟这个窝窝囊囊,一辈子没什么大作为的人再续前缘。

前世80年代本市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拐卖人口案件,当在本地电视新闻看到主犯介绍时,她老公还相当吃惊因为这个主犯就是住在他家隔壁,而且那些没被转移走的被拐人口就关在跟他家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这个主犯从70年代初开始利用货车司机的便利,将被拐人口卖到全国各地。

后来,有小道消息说这件案子之所以快速审理判决还是因为上面一个大人物的亲人就在70年代初被这个团伙的人绑架最后卖到偏远山区。

也许谢春杏确实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她这次帮忙解救的人中,正好就有那个人的孙子,所以上面才特别重视。而她得到的好处何止眼前的一点。

宣布完,谢春杏就被这次过来的人用车拉走,听说有位领导要接见她,后来谢韵听村里人说,谢春杏被车送回来时,还拉了一车的礼物。

谢韵知道后,心中道一句果然如此。

还是那句话,谢春杏仗着重生的便利只要不找她麻烦,就是把天给翻过来都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元宵节晚上吃完了晚饭,没有灯会,也没有晚会。顾铮花了两天时间在谢韵的院子里给她做了两个冰灯,谢韵今年虚岁十六属鸡,顾铮有了趁手的工具,给她雕了只大公鸡,瞅着昂着小胸脯跟鸡脑袋的冰雕鸡,谢韵越看越觉得那神态跟自己怎么有点像?顾铮觉得一只鸡有点少还雕了个大黑放旁边,跟谢韵要来蜡烛点上,蹲在地上把蜡烛轻轻放在特意留出来的凹槽上,谢韵站在旁边里静静地看着。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尤其节日的时刻。谢韵此刻就特别想念亲人,想念因为对自己的期望很高总是对自己很严厉其实内心很疼很疼她的父亲,想念温柔如水会做各种好吃点心的母亲和总是偷偷给自己钱花的爷爷,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其实谢韵曾经偷偷地在县城的邮局给前世爷爷的老家寄过信,却因为查无此人而被打了回来,收到退信谢韵躲到空间哭了好久。但是,她还有些不死心,想将来能出去要去当地亲自走一趟。

如果能够选择谁又愿意来到这里。她虽然知道原主亲人留下的财产的存在,但一直不是很热衷于早日把它们取回来收好,因为心里一直觉得那不是给自己的。

来到这里越久,艰苦的生活让她越来越怜惜原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能她们真的有某种联系,其实她也属鸡,来这里时刚好是本命年。

看到家里原主留下的生活痕迹:缸里码好的腌酸菜,编成辫子挂在梁上的葱和蒜,衣服上补得不慎整齐的补丁,装在盒子里的捡来的漂亮小石头和山里的树叶。谢韵有时想当小姑娘不得不学会独立生活,慢慢摸索不会的事物,被村子里的人孤立,日复一日繁重的劳动后,晚上孤独地睡下是否会哭红了鼻子,又是否会对未来有所憧憬,有时她甚至会想如果灵魂真的可以互换,既然她已经过来回不去了,何妨让那个可怜孩子去自己的世界,让自己的亲人来疼爱她。自己毕竟是个成年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有空间的相伴能比她更好地适应这个时代。

其实自己也很幸运,有虽落魄但睿智豁达的师长,还有正蹲在地上细心地呵护烛火,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的朋友的陪伴。

谢韵轻轻地问顾铮:“顾铮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顾铮回过头来,烛火的映衬下那双平时总是很沉寂的眼睛也闪亮起来。小姑娘今天晚上情绪不太对,平时总是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晚格外安静,听这声音都要哭了,可能是想起逝去的亲人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你魔怔了?”

谢韵:“……”

真不会安慰人。实在没忍住抬手想给他一拳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被顾铮噎了一下,谢韵低落的情绪竟然好了很多,就是,她本来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还是个务实的乐天派,眼前还有好多事等着自己去做,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

黯淡的大眼睛,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头顶的男人却硬邦邦地来了一句。谢韵伸出的拳头松开拍了拍他:“你胳膊上落了灰。”

其实,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情绪的低落,他虽然性冷却心思细腻。

“顾铮,能借你的肩膀用一用吗?”谢韵不等他回答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低头看向怀里此刻看起来特别脆弱的小姑娘,像只落了水的小鸡,连眼睫毛都耷拉下来了。顾铮想这时她才能看出是个16岁的女孩,有时他都有种感觉,感觉她成熟的像是个跟自己同龄的成年人,跟她相处越久越觉的她是个谜一样的女孩。

顾铮因为老上山,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松针的气味,而他的人也像山上的红松,质地坚硬又坚实可靠。突然,顾铮的肚子传来的一阵咕咕声。

谢韵觉得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直起身看向顾铮,脸色难得的严肃:“顾铮,你告诉我你平时都能吃几分饱?”

她知道上边对几个人虽然放松了些,但在粮食上并没有什么改变,年前那次送粮谢韵就看到没比平时多多少。虽然这段时间都有自己的贴补,顾铮会带来些猎物,但他们也知道自己没发下多少粮食,虽然自己去外面也陆陆续续带回来一些,但也不是很多。他们也都控制着自己的食量,老吴跟老宋毕竟年龄大了,不像年轻人胃口那么大,许良也不是特别能吃的人。

但顾铮跟他们不同,他经常锻炼又正是能吃的时候,每餐吃的也跟那三个人一样多,看来经常饿肚子。今晚她没心情做饭,把前天做的元宵一人煮了一碗,显然他并没吃饱。

“晚上不用吃那么多,我白天在山上有时能烤只鸡。”顾铮没有回答谢韵。

谢韵不听他的:“别骗我了,我在这片住了这么多年,山上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咱们这片人多山又矮,大型动物从来不过来,要不大人怎么能放心孩子上山。山里人前些年饿肚子抓得很,小动物都绝迹了这些年都没恢复过来。就是你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有东西给你抓呀。”

瞪了他一眼:“过来跟我进屋,帮我烧火。”

进屋挖了一瓢面,利索地活好放在案板上醒着。那天拿回来的虾还没有吃完,取出几个去头去虾线,又找来一节萝卜切片。安市这边吃面基本都吃炝锅的,顾铮已经把锅烧热,谢韵把虾头炒出虾油,再放虾翻炒添水下萝卜,趁着这个功夫,擀面条,水开下面。

一会功夫,一大碗萝卜虾面就出锅了。

顾铮捧起碗喝了口汤,因为热油炝锅又有虾跟萝卜提鲜,面汤鲜香无比,纯白面的面条,劲道爽滑。空虚的胃因为一碗热汤面得到了极大地抚慰。

看着顾铮埋头吃面,谢韵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我有渠道能弄来粮食,别瞪我,不危险很安全,但具体情况我不能说。等天暖和了你们就要干活,消耗那么大,再吃不饱,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你也跟老宋他们说说让他们也别省着吃。”

顾铮停下来看着她:“现在哪有什么渠道能弄来粮食,黑市里买卖粮食怎么可能安全?”

谢韵心说,我不花钱就能弄来!头疼的却是粗粮太少!哎,你怎么理解富人的苦恼。开口却道:“放心,是长辈们留下的关系,还给我留了钱,绝对安全。”

看他还不放心,调侃他:“怎么觉得被我养着很没面子,我请你当我的老师,教我一些东西,吃的当学费怎么样?”

“那可能我吃得要更多。”顾铮说。

“为什么?”谢韵问。

“比训大黑累。”顾铮答。

谢韵打他,叫你拿我跟狗比。

昏黄的灯光,温暖的小屋,两颗年轻的心也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