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正午十二点。”三个人里面也就宴几道带着手表，轻声提醒了一句，也打断了凌丁当的发呆。

“所以，”闵怀城指指大变形状的高塔，“你的意思是，它的作用是报时么！”

宴几道无语的撇撇嘴：“我也就是一说，只觉得这时机太过准时了！”

凌丁当深以为然，这个地下空间太过神秘未知，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庞大的建筑一点都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般沉默。

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几人沉默间，高塔方向的变化还在持续。

水池的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在高塔周围的漩涡越转越快，很快就裸露出了铺着一层浅浅淤泥的池底，散落着一些凌丁当还曾经摸到过的残碎部件。

高塔的全貌，此刻才完完整整的显露在三人面前。

古老，沧桑，威宏。

和方才那个平平无奇，厚重无端的圆锥状建筑简直是两个极端。

也不怪他们此刻的心驰神往了。

“看！”凌丁当攥紧拳头，猫瞳目不转睛地盯着湿滑的池底，她有种直觉，出路就在这池底。

别看这九层高塔端的是巍峨壮观，但关键是，它没有门啊！

没有门就进不去，进不去，就什么也白搭了。光看着有什么用。

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凌丁当是最靠近池壁的，宴几道间顺着凌丁当眼睛看过去的方向，上前几步把几个散落的物件看了个仔细，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修眉微挑：“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些部件，是现代的东西！”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都能被流沙卷到这里来，一些散落在沙漠里的东西被带到这里不很正常么！”

“哦，那那些呢？”凌丁当手指向裹着淤泥的几处没被全部盖住犹显得晶莹如玉的东西，“这些骨头，在这水底还能养出这般玉色的观感，真是让人惊讶！”

宴几道起初也没有在意那星星点点的白色物件是什么，此刻听凌丁当这么一说，定睛过去仔细观察一番后，再说话语气凝重了几分：“这是指骨，零碎的指骨！”

“骨头在水里泡久了会发黑，尤其是池底还有淤泥，常年累月之下必然会有一部分渗透到骨头内部，必定不会变成这样极品的骨雕材质！”闵怀城是一个狂热的骨雕爱好者，此刻看向池底那些骨头的眼神颇有些恶狗看到了肉骨头的灼热，但在这种反常情况的顾忌之下，终究没有做出下去把这些骨头捞出来的动作。

凌丁当见此不由地有些失望！

她还想着这人能下去先行探探路呢，奈何人家谨慎的很！

此时，在手电这一个唯一的光源下，池底莫测，高塔无门，除此之外，身后就是无止尽下陷的黑暗。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一筹莫展。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面有点晃？”宴几道的语气有些迟疑，但凌丁当却重视了起来，的确，没道理圆锥变高塔，池水消失，他们身处的这方平台依旧如初啊！

凌丁当认真感受着脚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震动，判断震动最大幅度的地点，很快，就有答案了。

三人曾下去又上来的螺旋状楼梯，在晃动中慢慢沉了下去，一方石台平移过来，正好堵住了楼梯口。

凌丁当不信邪的上前仔细踩了踩，这才不甘心地放弃了。如果不是经历过下方那个诡异的空间，任谁也看不出这方地面曾经有一个存在过的楼梯。

“现在，路，可是一条都没有了！”凌丁当的话音里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我下去探探底！”凌丁当话一出口，宴几道就反对了。

说什么笑话，两个大男人都在，哪能让人一个小姑娘去明显已经不平常的池底找线索，“不用，我去！”

“那就一起好了！我在这面，你去背面！要小心，我看刚才把水抽下去的那些漩涡不小，人掉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凌丁当从善如流，但也知道现在多个人多份力量，这人万一不小心折在里面了，她不光要找出去的路，还要时刻防备着闵怀城那头疯子的暗算，可谓得不偿失。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约而同的放在了高塔与那些存在的漩涡方向，这些漩涡密密麻麻的环绕了高塔一周，很像尽职的卫士们，无声阻止人们的探查。

闵怀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都踏进池底，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地也下去跟着，他擅长的是沙场拼杀，官场暗谋，对于此类机关术数半点不通，既然帮不上忙，也就不拖后腿了。

不过心里，倒是暗戳戳地期待着凌丁当能一个失足掉进漩涡里，也能满足了他心头大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突然奏效，就在他的视线里，凌丁当的背影在漩涡旁忽的一闪，继而消失。

闵怀城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下意识的又眨了几下，这才确定了，凌丁当她，是真的不见了！

不过，惊吓却更大于惊喜。

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凌丁当掉下去的经过，按理说，一个大活人，掉进漩涡里怎么也得有几秒的时间，更何况跟凌丁当交过手的他很清楚凌丁当的身手和他不相上下，怎么可能没有挣扎的时间！

但刚刚，就跟见鬼了一样，只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与其说凌丁当是掉下漩涡的，倒不如说凌丁当刚才是真真正正的从眼前消失了。

在这一刹那，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闵怀城皱眉沉思间，忽然想到一件事，拔足狂奔。

宴几道因为要去的地方在背面，此刻也不过是刚刚下到地底，正往高塔的方向走。

但闵怀城奔跑来的时间，足够他走到漩涡前面了。

站在两个深洞中间正前方，看着视线里直径足有三米宽的黝黑深洞，好奇心驱使下，宴几道迈起左脚。

身后风声中送来一道几乎要变调的声音，在耳朵里饶了好几个转宴几道才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宴几道，回来！”

但已经晚了，踏出去的脚步已经稳稳落在深洞边沿。

*

知问楼。

地下一层一间小小的监控室里。

宴周端坐在一方屏幕前，向来一丝不苟的着装此刻轻轻一抖就能簌簌掉下一层细沙，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的发白。

屏幕里，还在反复回放凌丁当和宴几道身影消失的画面。

闵怀城是绝对不会让人轻易拍摄到他的影像的，他这人一向谨慎，跳下窗沿前还不忘把娜依领口的微型监控设备夺下来一起带入流沙中。

但这人明显自信过头，自然没去想这种微型监控设备还有随时传输功能，是以只是下意识的扣在袖口，再没去管它。

自然而然的，身处外界的人通过这一个小小的摄像头，跟随着凌丁当他们一起看到了这个地下世界不可思议的一切。

当然，一切戛然而止。

很明显，闵怀城在两个人同时消失的情形下，因为不信邪，在到达深洞附近后，整个画面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厮，应该是也跟着消失了。

没错，就是消失。

宴周已经把这不足一秒的时间放慢了十倍，二十倍，但画面中，凌丁当和宴几道的身影，真的就像是慢慢雾化了一样，画面再一折，人就没有了。

“老大，你擦擦脸！”梅花鹿小心翼翼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进来，递给宴周的动作做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没办法，老大的低气压还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的，没看见这屋里本来人来人往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吗！

默默退出的木阿姐连同巡逻队的众人表示吃不消啊！

这位先生的气场实在太大了！

宴周伸手接过毛巾看似一丝不苟的认真擦脸，梅花鹿低头不忍看，老大你只擦半张脸是闹哪样，左脸都擦红了右脸还带着盐粒子呢！

不过他不敢提醒！

“司溟回来了么？”光是听声音，任谁都听不出宴周先生心里的焦躁不安，梅花鹿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回道：“司大哥被宴三先生队伍里一个叫小胥的少年扣住了，说是要见到老大您才放人！”

宴周闻言只是定定看着慢放的画面上凌丁当认真的小脸冷冷一笑，画面转到宴几道身上时已经有了让人骨头发冷的寒意，嘴角的弧度冷淡绝艳到了极致：“宴几道，你很好！”

他从楼氏一族的秘密基地里上来就火速赶来了知问楼，结果只得了这么一个让人忍不住喷火的结果，如果只是流沙阵他相信以凌丁当的经验能力想要脱困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不会有危险。但闵怀城这个人想要狙杀凌丁当的目的在他面前已经昭然若揭，更何况又一起掉进了地下，天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在里面斗起来。

但明显他的担心还太早了，地下空间的神秘莫测才是超级大杀器。偏偏地下空间发生易变时就已经把通过流沙阵进入地下空间的通道给封锁了，他试了几次依旧进不去，这才是最让他窝火的。

*

地下。

凌丁当已经花了眼。

四周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看的久了，就算美若天仙也有一种想要吐的冲动。因为不管你调转到哪个方向，四周都是你。

镜像空间，凌丁当摸着面前光滑的镜子，想到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