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外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山无名,村子里的人都喜欢把它称为后山。后山的山势不高,地势平坦而且风水很好是个下葬的好地方,在山的北面零零散散的立着许多墓碑,几乎涵盖了村子里所有人的先辈。不过后山连着一片重峦叠嶂的山脉,深处常有野兽出没,村子里的人怕被野兽刨了坟特地请了村里的一个孤寡老人来守坟。

此时后山脚下的送葬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准备上山,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外面那么多五花八门的仪式,只是简简单单的抬棺上山。村子位于山坳之中,地处偏僻而且山势险峻,没有当地人的带领外人根本连进山的路都找不到,所以村子里常年的习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送葬。

经过村长的挑选此刻在队伍最前方领头的抬棺人是林青、大壮、柱子和狗蛋,林父原本逞强要抬棺结果刚弯下腰一用劲还没起身就闪了腰只好满怀羞怒的退场,还被林母好一阵埋汰。

后山对林青来说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脚踏着这片凹凸不平的土地曾经被时间磨损的有些模糊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那边转过去好像一棵三十米高的大树是以前他经常爬的,再过去应该就是墓堆了,小时候他就被爷爷严厉禁止去那边玩。

越过林青记忆里的参天大树,没走多远眼前募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林青一怔,脚步不由慢了几分。

“青子,怎么了?”大壮奇怪的问道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林青指着前方的人群,心里有些吃惊。

“哦,这不林老爷子下葬嘛,俺们村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不等大壮回答另一边的柱子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脸上带着一点得意,胸膛挺得更高了,仿佛能给林老爷子抬棺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样。

林青心头暗惊,小的时候他就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村子里的人对自己爷爷很尊重,每次爷爷带自己出门途中遇到村子里的人,他们不管手头多忙都会停下来恭恭敬敬向爷爷问好再绞尽脑汁地挤出几句话夸奖一下林青顺带再教训一下自己的娃子。那时候的林青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几乎被除了大壮之外的所有同年龄段孩童记恨。

相比于林青的吃惊,林父和林母心中那就是难以形容的震惊,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在他们心中顽固的老头在村子里的威望竟然能达到如此高度,使得全村的人都来给他送行。

村长似乎看出了林父心中的震惊,淡淡地开口说道:“老林为村子做了很多,他值得大伙这样。”

随着送葬的队伍逐渐上山,山上的村民们立刻自发的分成两边,一个个的手臂上系着白丝带,在棺木经过身边的时候低垂着头默哀。

在墓堆的这片区域中早就有人在风水最好的位置挖好了墓穴,位置就在守墓人居住的木屋边上,代表着就算所有的墓都被野兽刨了坟,林老爷子的墓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还要从守墓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葬棺的过程很简单,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三五下就填平了墓穴。然后是立碑,简单朴素的一座石碑,上面铭刻着林孝天三个大字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听说原本乡亲们的打算是一起出钱定制一块大理石墓碑,但被村长阻止了,理由是林老爷子是不会喜欢他的葬礼这么大张旗鼓的。

对此林青深以为然,他了解爷爷的性子,如果爷爷知道自己的葬礼办的很正式隆重他一定不会开心的。

接下去便是祭奠了,林父作为林老爷子唯一的儿子肯定是和林母一起最先拜祭,然后便是身为长孙的林青,再然后就是乡亲们自发的拜祭了。

全村近两百多号人挤在墓堆里,全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所有人自觉得轮番上前拜祭。

不远处的木屋前,村长和一位白发老头坐在门口看向正在进行祭奠活动的众人。

“老林这家伙还挺受人尊敬的嘛”白发老头笑呵呵道

村长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羡慕?”

“呵呵,我可受不起。”

“是啊,我们中间也就老林受得起了”

等村里所有人拜祭完也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到了晚饭的时间,因为林老爷子八十多岁逝世算得上是寿终正寝属于喜丧。所以按照习俗祭奠过后主家要摆酒宴请周围的乡亲们。

而且村子里的乡亲们帮了这么多忙,林父林母也想摆酒席好好感谢一下乡亲们。可是食材的问题却让他俩犯了难,平日里都是林老爷子一个人生活,家里除了几只老母鸡和后院的几颗青菜萝卜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了。用钱买?可是村子里的人都是自给自足,钱在这里几乎等同于一张废纸。出去采购?不说山路崎岖来回就得几个小时,光是这么大量的食材要想一次运进来就得用车子,可是这里的路车子是不可能开的进来的。

酒宴不可能不办,咬咬牙,林父准备豁出去这张老脸去问乡亲借。这时,热情的乡亲们又敲响了林家的大门,打开门一看,林父林母顿时惊呆了,只见各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手里拎着鸡鸭鱼肉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林父林母还是第一举办宾客自主带食材上门的酒宴,自从他们来到村子,老爷子的葬礼就几乎没让他们操过心,都是由乡亲们一手包办了,感觉上跟他们才是客人一样。实际上他们明白村子里的乡亲们是极度排外的,他们虽然基本上和乡亲们不来往,但是只凭着林老爷子儿子儿媳的身份才能被乡亲们认同,更能得到善意和尊重,可以说这里的乡亲都是很极端的人,对待外人他们冷漠到极致,对待自己人却又热情到犹如亲人一样。

林家祖宅绝对称的上是高门大院,院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还绰绰有余,这要是放在市里,你绝对找不到哪家的房子可以拥有这么大的院子。

这一夜大概是林家祖宅有史以来最有人气的夜晚吧,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盆又一盆的大菜从厨房端出来摆在了酒桌上,充分体现了农村量大、份足的特点。林父作为主人家自然要一桌一桌的敬酒,林父身为科长也勉强算得上是混迹酒桌的人啦,自认为酒量不错,但在这村子自家酿的高纯度米酒面前不到几桌便败下阵来。

每到这个时候,林母就很适时的想起她的乖儿子——林青。

林青是真心希望老妈这种事情不要想起他,要不还是把我当成充话费送的给忘了?那米酒他尝过,比市面上的白酒度数还要高,只有那种千杯不醉的酒神才能承受住吧。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林青还是要“光荣”代父完成敬酒这项使命。

十几桌下来,林青已经头昏脑涨,走路摇摇晃晃,看什么都出现了重影。

最后,忙碌的林母总算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叫人把他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乡亲们哄然大笑,对于他们来说酒桌上能把主人家的男人灌趴下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