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我就醒了,睁眼看着屋内陌生的摆没,迷糊了一下,我才想起来是住在亲外婆家的床上。
亲外婆就是亲娘的母亲,区美玉的外婆,我叫她亲外婆。
我是昨天下午和区美玉区玉姣三人一块过来的。
亲外公病了,病得很厉害。学校正在期末考试,亲娘抽不开身,区美玉早在三天前已考完了,区玉姣的小学昨天已领了通知书。亲娘让她们俩先过杨家湾外婆家,看望和问候外公。区美玉提议要我一起过来看看,亲娘看向我,我不能拒绝。
我明白她们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过来看看外公是真病还是有别的名堂。当然了,亲外公病了,我不晓得也就算了,既然晓得了,于情于理都该要来看望问候的。于是,昨天下午考完最后一科,提着亲娘准备好的水果灌头和糖果点心,我们三人就出发了。
亲外公是真病,并非邪祟纠缠,我没发现异常,估计不会很凶险。我不会治病,起不了作用帮不了忙,白吃白喝很不好意思,歇过一晚,我准备早饭后回学校,收拾收拾赶紧回杏花村。
晨曦自窗口透进来,田野里阵阵蛙鼓声中夹杂着虫鸣,我翻身起床,拉开房门出了屋子。
东边天上大大的启明星还没坠落,不时有龙神闪动,凉爽的晨风柔柔的拂过,令人分外的舒适。我深吸了几口带着稻香的清新空气,伸臂做了几个护胸动作,信步走进了屋侧的桃园。
这是一个不大的桃子园,已经收获过的桃枝上没有果实,只有碧绿的桃叶随风徐徐摇动,我寻了一处草地,盘腿坐下,调匀呼吸,入定修炼。
这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这里面清静无人,空气清新,倒是个不错的练功之所。约摸半多小时后,我感觉到区美玉进来了,于是收功,缓缓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远远的区美玉轻声说道:“你只管练功呀,我又不出声打扰你。”
这时候天已大亮,我抬起头,透过桃树的枝叶,看了一眼东边天上的朝霞对她说道:“差不多也该收功了,你来不来都一样。哦,你起这么早干嘛?你不是喜欢赖床么?现在没事了,尽管睡饱呀。”
“你才赖床哩!我几时比你还懒么?”
“以前我可能比你懒,但现在我比你勤快,最起码我每天起得比你早,睡得比你迟,这总是事实吧。”
“死相!不是就起得早点么?好了不起似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莫道行人早,更有早行人。我外婆可比你更早,我起来时她都把猪潲煮好了哩。”
“人老觉少,她老人家那是睡不着好么?老年人谁不起床早?”
“强词夺理,不和你说了。我问你,吃过早饭你是不是要回去?”
“是呀。怎么?有事?”
区美玉顿了一下,走近我说道:“我想去姑子庙看看,你陪我一起去吧。”
“去姑子庙?去干嘛?你不是说都已垮塌了么,怎么想起来又要去看看了?”我大为不解,按说她在姑子庙受过惊吓吃了大亏,差点就残废了,应该心有余悸才对呀。
“你别问那么多,只说你陪不陪我去就行了。”
我看着她那板着的严肃小面孔说道“行呀。什么时候去?是现在还是等会?”
区美玉说道:“当然是现在就去,外婆家早饭比较迟,起码得到八点,还有二个小时,足够我们走个来回了。”
姑子山真的不高,顶多不超过三百米,和我们杏花村的山没法比。这一带已是典型的丘陵地带,田陇开阔山包矮小。从桃子园出发,不大一会我们就到了山上的姑子庙。
姑子庙确实小,比伍先生庙还小。房屋倒塌了一半多,正殿的左边的墙体裸露着,一旁的偏殿倒塌了,想必就是压伤她的那间,只有右边的一间偏殿还算完好。庙内庙外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站在庙前的坪地上,我神识外放,没有发现异常,放下心来。我们都未说话,区美玉脸色格外的凝重,踏着青葱的荒草,缓解的进入破败的正殿。我随在她身后,只见她在歪斜的神案前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就那样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跪着。
我十分惊讶,但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一阵山风拂过,草木摇曳,也拂散了她的头发。这时我心头无端的跳了一下,我看见一团暗影自她身上缓缓逸出,在庙宇内徐徐飘行。
灵魂出窍?我大吃一惊!连忙敛住心神,神识外放,试图拦截并将它逼回体内。
我还从未这样做过,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我这是着急了,我可不能看着她再出什么事。这是情急之下的下意识行为。
怪事发生,暗影倏地消失,紧接着区美玉自地上一跃而起,恼怒地对我吼道:“猴子你要干什么?”
我愕然的看着她,一时无语,心内却翻江倒海,惊骇莫名:她竟能感知我的神识?不可能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就也该是术法高手,可是自己此前怎么会从未察觉呢?
要知道,那可是高深的神游物外之术,和我神识外放的感应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高一筹,除了能够感知周围的一切事物,功力深厚者还可以和别的魂魄交流。
不可能呀,她什么时候会这么高深的术法了?莫非她也像自己一样有奇遇?对!一定是这样!
“喂!你哑巴啦?我问你话呢?”
区美玉走过来推了我一把,才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我站在这里一动未动,哪里有干什么?你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她美丽的双眼明亮清澈,看不出一丝的异常。我运功于眼,正要侵入,她挣了一下,避开了我的注视,有些疑惑地说道:“不对,你说谎,我明明感觉到你要阻拦我,怎么能一动未动呢?算了,可能是我恍惚了。走吧,我们去外面转转。”
我强忍着说话的冲动,点点头,跟在她身边后出了破庙往左侧走去。
这时候太阳已跃出东山顶一杆子高了,万道霞光给山水大地披了一层金色。离倒塌的房屋大约二三丈处是一块小荒坡,好像以前种过庄稼,只是如今荒废了,柴草遍生。区美玉径直走过去,拔开柴草,在一处微微凸起的土包前站住了,我仔细一看,发现土包上方立着一块无字石碑,原来是一座坟墓。这又让我很是惊讶。
我实在忍不住了,推了一下表情痴呆的区美玉说道:“你怎么啦?好端端的到这坟地来干嘛?这里面葬的是你家的什么亲戚么?”
区美玉不理我,走到坟头上,伸出纤细的双手,小心的扶摸着那块长有青苔的无字石碑,无限伤感的喃喃低语道:
“你不晓得么?这里面躺着的是一位叫傅善祥的女子,一百多年来,除了庙里的师傅,从未有人来看过她,她是谁也无人知晓。都说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可草木秋枯根还在,春风吹来又发生,人其实不如草木哩……祥红,你会术法通鬼神,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这问题我哪能回答得了?我绕过去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发憶症,这才小心地说道:
“美玉姐,今早上你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和我说说么?”
区美玉抬头看着我,霞光映照着她娇嫩的脸庞。她逆着霞光,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你相信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吗?”
这又是一个让我不好回答的问题。我沉吟片刻说道:“按理说我应该相信,世界上本就存在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这事我没见过,也没听说周边有谁是轮回转世的,所以说这种事不太好说。”
区美玉不满地道:“你这人人小鬼大,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扯那么多干嘛!”尔后她指着坟包、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埋在地下的这个人投胎转世的,你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