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天爷似乎开了眼,透过高高的坑顶圆口,可以觑见一丝丝热度不够的阳光。蝴蝶在花丛中翩舞,鸟儿在半空欢快的穿梭。
合抱粗的古樟树枝繁叶茂,下面的大青石足有三张饭桌大,中午后我就一直坐在上面,望着对面石壁上的树木藤蔓发怔。
无意中偷听到的谈话彻底震撼了我,那是一个令我无法想象、谜一样的天大秘密。现今这样的时代,竟然还存在着只有演义小说中才有的秘密门派,什么门主长老加护法,还都是自己身边的熟人。
更心悸的是他们谈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对于工匠谱,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谈话,只是印证了桂老爹告诉我的传说以及在伍先生庙地底洞穴中云松子的留字。
龙眼洞里确实藏着令人心向神往的至宝——工匠谱,这已是千真万确毋容置疑,亮伯伯刘映国和杨师公三人所在的匠师门,就是专为保护奇书不被偷盗而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
为了保护我,亮伯伯不惧和刘映国门主闹翻,这令我感激万分。他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晓得了这个秘密,我也确实有进洞寻宝的想法,不过不是现在而矣。
亮伯伯如此的顾及我,我却对他有所隐瞒,这让我很惭愧内疚。现在知晓了他的秘密身份,这事就更不敢提了。听他们昨夜里争论时的口气,刘映国他们都有过想进洞寻宝的想法,而要收我入门,其实就是想要利用我进洞寻宝,亮伯伯最后揭穿了他这个企图,刘映国恼羞成怒,反诬亮伯伯假公济私,是想日后指使我寻宝而据为己有。二人当时争得很凶,刘映国再三以门主的身份相压,亮伯伯才未吭声,我生怕被他们发现端倪,吓得偷偷溜回洞里假睡。
我很庆幸我的警着,回洞躺下才一会他们三人不声不响的回洞来了,很久以后才听见他们入睡后的鼾声。他们睡着了,我却再也睡不着,一直睁眼到天亮,等他们都起身出洞后才迷迷糊糊的又眯了一觉。
整个上午我都无精打采的,独自低头坐着,不看他们任何人,亮伯伯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以昨日太累有点不舒服搪塞。亮伯伯又是摸额头又是把脉,最后逼着我又睡了一觉。
剩下的鸡蛋红薯早上全吃光了,中午我们六个人分食了一只山鸡,大家都没吃饱。匡所长忧心忡忡地问我黄鼠狼能否把信送到,我实话实说得靠运气,倒是亮伯伯安慰他尽管放心,说大黄小黄非常聪明通灵,一定能够搬来救兵。
中午后亮伯领着捡徕去寻找食物,匡所长跟去做了一路,刘映国和杨师公做一路,留下我一人,一再叮嘱要好好休息。
又到了暗河断流的时辰了,沉闷的水声渐渐消失,我想着这水潭并不见出口,如此大的河水注入其中,却不见溢出泛滥,一定有一个或者无数个出口,只是不知是在潭底还是其它什么地方,这些潭水最后又流到了哪里?
我想去水潭转转,站起来跳下青石,就在此时,我听见了熟悉的唳叫——岩鹰!是小鹰的叫声!小鹰来了!
我仰头上视,只见一团黒影在坑顶的圆口盘旋,我放声大叫:“小鹰!小鹰!我在这里!”
怕他看不见,我赶紧脱下外套,举在手里挥舞,这时候坑洞半腰上响起来了捡徕的大嗓门,小鹰小鹰的狂叫着。
岩鹰盘绕而下,扑进坑洞半腰的深绿之中,想必是到了亮伯伯和捡徕身边。
我欣喜若狂,一定是大黄小黄搬来了救兵,我们马上就可以脱险而出回家了。我仰头看着坑顶,良久不见有人喊话,正在惊疑,忽听身侧传来吱咕的低叫,扭头看去,正是大黄小黄。它俩一前一后窜到我的身旁,我一蹲身将它们抱在怀里。
太了不起了!竟然成功了,它们真的把信送到了,并且把人都带来了。
它们的身子湿漉漉的,小尖鼻翕动着,狗一样的呼呼直喘。我怜爱的扶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发,真恨不得亲它们几口。
哎呀不对,大黄脖子上的布绳还在,绑着的袋信小木棍也还在,我愣了一下,难道是家里人也捎了信来?
我顾不了其它,连忙取下小木棍,解开包裹的布条,拔掉小木塞,抽出纸卷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哪是什么回信,分明就是杨师公写的那一封求救信。
求救信被大黄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也就是说,大黄的信没有送到,家里面没人看到信,有人来救成了幻想。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希望破碎,我犹如坠下深渊,心一下子凉透了,坐在地上痴痴的发呆。
一阵劲风刮来,我回过神来。看见威猛的小鹰正站在我的跟前,而怀里的大黄小黄不见了,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掏空的小木棍和布绳都丢在脚前,我手里只有那封求救信。
小鹰扬着的小脑袋和坐在地上的我平齐,它一贯的鹰眼睥视,弯喙几乎挨上了我的脸,收拢的双翼轻轻抖动着,我犹如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伸手将它的身子揽住,双眼不争气的开始起雾潮湿。
一会儿后,亮伯伯他们下来了,捡徕不由分说的将小鹰从我怀里抢走,亮伯伯觉察到了我的异常,快步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纸片,脸色异常难看的问道:“就是这么回事?”
我十分沮丧地答道:“大黄回来了,信没送到,没人来救,这下恐怕真的很难出去了。”
亮伯伯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欣喜地说道:“红伢子你错了,大黄把信送到了,而且还给我们带来了救兵!大黄它真是太聪明太了不起哩!呃,大黄呢?”
我有些我有心不在焉地说:“大黄它们有些怕小鹰,小鹰一来,它们就躲起来了。”
亮伯伯明显的有些激动,俯身拾起了那个装信的短木棍和布绳。我不明其意,抬头看着他,他一边把纸片重新折叠后往木棍中塞,一边对我说道:“你想呀,小鹰怎么会找来这里?是大黄它俩引来的。大黄它们毕竟是畜牲,不会说话,生性怕人,既便它认得你姐,也不会像和你一样的那么亲近。而且我估计这几天村里肯定是诚惶诚恐,你家肯定有不少的人,就算是你自己在家,它们恐怕也不敢进屋。好才它们通灵,送不出信,知道带来小鹰。有了小鹰,何愁送不出信?哈哈,这下我们真的不用担心了。”
我恍然大悟,继而感叹大黄的聪明和仗义。要把自己的天敌岩鹰引来这儿,它们得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历尽艰辛的,难怪它们刚才浑身精湿气吁喘喘,一付累得不行的样子。它们的这个举动完全当得起“义举”的称谓,不由我不肃然起敬。
亮伯伯将重新包裹好的小木棒绑牢在小鹰那钢柱般的粗腿上,正准备放飞它。这时刘映国和杨师公也返了回来,亮伯伯将情况说与了他们,引发了一阵由衷的惊叹和感慨。
小鹰带着我们的希望盘旋而上,随着一声声的鸣叫,消失在我们殷切期望的目光里。
脱险后我才得知,我们进洞后第二天没有出洞回家,当晚村里就炸了,我家里挤满了乡邻,因为有匡所长在洞内,事情惊动了政府,第三天县公安局、区政府和派出所都来了人,还从公社调来了三十多个武装基干民兵,成立搜救指挥部,准备在第二天进洞寻找我们。好才小鹰在下午五点多钟时带回了我们的求救信,关伯娘发现后立即转交给了匡伯伯,搜救队连夜出发,关伯娘带着小鹰同行,天亮后到了天坑附近的山下,却找不到具体位置,还是多亏了小鹰,关伯娘将它放出笼子后它直飞天坑,这才让他们找到天坑,并于中午时分将我们全部解救岀来。
回家后我问过姐姐晓玲,她告诉我的事实和我们的猜测差不多。她说那天夜里家里有很多人,匡伯伯,关伯娘,酒癫子他们很多人都在,她站在窗口有看到过黄鼠狼一闪而过,当时她和母亲一样正在着急忧心,哪有别的心思?她根本就没认出来是大黄,更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