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疾病的收容站,死亡的客栈。是个令人无奈而又恐惧的地方。虽然有许多人在医院出生和康复,但同样的有许多人在医院走向死亡。一辈子不进医院那是最好。
区美玉就很讨厌医院,反感呆在医院里。去年腿伤那几个月令她吃尽了苦头,一想到医院就心生惧意。可是此刻她却不得不请假在医院陪着妹妹区玉姣。
学校里早乱了套。教导室的凶杀案,刘得勇谭建设兄妹和妹妹区玉姣四人的生病,以及孟祥红的离奇失踪,弄得学校里人心惶惶,师生们都无心上课。
王校长组织了好几位年轻男教师去荒庙找人,母亲杨老师也跟去了,她也想跟去,无奈母亲不肯,要她在医院守着妹妹。
老天爷好像也很不爽,阴沉着脸,把太阳吓得都不敢露面。区美玉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心情更是阴郁。病床上的妹妹又昏睡了,邻床的谭小燕醒着,有气无力的和满脸忧郁的她母亲说着什么,她正想起身去隔壁看看胡汉三刘得勇,却听见前幢传来凄厉的哭声。她心中一惊,受惊小鹿般的窜到窗前往外看。
哭声是手术室方向传来的。不会是黄主任他……她有些不敢想。
死亡于她可以说是见得多了。自己就有着那经历过死亡的再世灵魂。死亡的过程和细节她无从记忆,但那份痛苦不舍不甘是可想见的。前世的记忆中,对于死亡她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她依稀还记得起前世父母过世时她还年幼,只是恐惧从比没了父母,整日的思念哭泣;短命郎君死亡时她恐惧未知命运和傍徨;及至那几位护送她南下千里的护卫一个个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离去,她恐惧生命之渺少和无奈。那怕是已经过轮回转世,现在忆起仍令她心悸……好才这一世所有的亲人还在,在此此生十四岁的记忆里,自已还不曾有过失去亲人的伤悲……
正胡思乱想间,她看见母亲双眼绯红脸色苍白的从前面往病房这边来,她赶紧离开窗户迎去走廊。
杨老师看见她焦急地问道:“你出来干吗?妹妹呢?你妹妹好些了么?”
“不知道呀。打过针吃了药,她又睡着了。妈……”
区美玉话还未说完,杨老师边走边打断她的话说:
“你快回病房看着妹妹。黄主任没抢救过来。好多老师都来这边了,我得回学校安排一下,你在这里别出去乱转,我等会再过来。”
“妈,祥红呢?祥红在哪里?找到了么?”
区美玉焦急地问道。
杨老师忧郁的摇了头,将她拉过一边小声的说道:“我正要问你呢!我们刚从庙里回来。你说庙门没锁是开着的,可我们过去时它分明是锁着的。王校长让人叫锁匠配钥匙开门,锁匠害怕不肯去。王校长急了,去派出所找匡所长帮忙,匡所长亲自砸开门锁,大殿空空如也,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小门通道和大棺材?害得王校长挨了匡所长一阵埋怨,还笑话他封建迷信思想不纯。你说,你们昨天是真的进去过,真的看见的吗?”
区美玉一下子小脸苍白了。她抖着声音说道:“妈,您连我都信不过呀?我都和您们说得哪样清楚了您还不信?妈,那庙里肯定有鬼。”
“你乱说什么呀。”
“我是说庙里古怪,肯定有鬼名堂。这可怎么办呀?祥红他……”
区美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焦急的说话声不觉也大了。
杨老师赶紧右右看了看,拉了拉她的胳膊肘说道:“不是我和王校长不相信你,而是这事没法说,没人会相信。本来王校长和我商量说他骑车去杏花村找亮水师和那个什么酒癫子来,可是黄主任他……唉,这下他肯定是脱不开身了。您看着妹妹,我去学校安排下,再去杏花村。”
杨老师说完走进病房,看了一眼睡着的区玉姣,转身出了房门。区美玉跟出来拉住她说:“妈,您要干嘛呀?您能去杏花村吗?你不会骑车,这一来一回五六十里路,累得半死不说,恐怕得到夜里什么时侯才能赶回来。还有就是婶娘看见您了怎么办?依她的性子,她要是晓得祥红不见了那还不急死?”
杨老师愣了一下,一焦急,眼泪也流了出来,带着哭腔道:“那你说怎么办?祥红不见了,玉姣又这样,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们有个什么……我可没法活了呀……”
区美玉看着母亲,反倒镇定了下来,拉着杨老师出了走廊,到了外面坪里,安慰她说道:“妈您别哭别着急。祥红机灵得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妹妹他们几个根本就不是病,祥红昨天就和我说过,他们这是受了惊吓,只要找到祥红,就能治好他们。妈,不如这样,我叔叔不是会骑车么?叫他帮忙,借王校长的车子,让他去杏花村找亮伯伯,再让亮伯伯去找酒癫子,至于告不告诉婶娘,让亮伯伯拿主意,亮伯伯是祥红他师父,婶娘很信任他,有他出面,什么事都没有。您就放心吧。”
杨老师看着女儿,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惭愧。自去年女儿伤好后,女儿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熟了,虽然还不脱女儿态,但是说话做事根本就不像是个才十四岁的懵懂少女,尤其是见识和胆量,往往令她很是惊讶,自叹弗如。
如此安排再好不过。杨老师吩咐两声,连忙回校安排去了。
中午过后不久亮水师就到了镇上,同来的有酒癫子和刘映国。他们是刘得武开拖拉机送来的。亮水师听区美玉叔叔说了大致情况后立即去七队找到酒癫子,两人心急火燎的一起到大队部,让刘得武开拖拉机送去镇上,恰巧遇上了刘映国,他听说孟祥红失踪,侄儿刘得勇也病了,特地跟来的。
杨老师领着四人先到了医院。区玉姣刘得勇他们情况有所好转,除了浑身无力精神不佳想睡觉,其它倒没什么了。酒癫子看了看几个人,皱着眉头没吭声。
在一间空着的病房里,区美玉把昨天下午在荒庙时的情况详细地对酒癫子和亮水师几人说了。随后领着他们直奔荒庙。
荒庙大门虚掩,门锁被匡所长砸开了。几个人进入大殿,大白天的依旧阴森森的寒气逼人,几个人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酒癫子起了个手诀,掏出一张纸符烧化了。
屋地积尘上脚印混乱,后墙齐整并无小门通道,只有左右两面侧墙靠近神案处各有一道紧闭的小门。区美玉指着神案右后的墙壁说道:“门就在那一块。昨天我们来时是开着的,进去是通道,一丈多远的样子,里面的屋里放着一口大棺材,当时我妹妹和刘得勇他们就站在棺材边,是我和祥红将他们拉出来的。”
几个人没吭声,一齐到了石墙边用手敲打观察,刘映国最先说话。
“这里是一道由机关控制的暗门,机关应该就在殿内,得武美玉你两人站门外去,我们仔细找找吧。”
三个人眼看手摸的在大殿墙上找了一圈,一脸的失望,最后聚在神案前。神案上有明显的痕迹,积尘上还有几个清晰的小脚印,亮水师手按神案,轻轻一跃跳了上去,循着脚印转到伍道菩萨神像后面,探头对刘映国和酒癫子说:“这神像后面有个小洞,里面是空的。看这上面的脚印应该是红伢子留下的。只是里面太小进不去。”
说完跳下来,刘映国和酒癫子相继上去察看了。三个人都觉得很棘手。亮水师放开喉咙大声叫喊:
“孟祥红,红伢子在里面吗?”
声音洪亮的震得屋顶有灰尘撒落,却是毫无回音。
三个人脸色阴沉的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亮水师指着大殿左右两侧通往偏殿那两扇紧闭的小门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砸门,先一间一间的看,我就不信找不到机关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