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介绍过,我的老爸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但是老妈却是正统的贵族大小姐,这位优雅的夫人即使放到对礼仪谈吐最为严苛的宫廷,面对皇亲国戚们也毫不逊色。
可惜我被师父那个死胖子耽搁了,这辈子也就达到一个徒有其表的程度了。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我老妈其实拥有一半的精灵血统,这可是非常少见的,要知道精灵族的龟毛和难搞注定了他们跟其他种族都不太合得来,哪怕是出于真爱走到了一起,大多也只能黯然分手或者维系着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我的师父和师娘就是后一种的实例。
相爱尚且如此艰难,更别说生养孩子了,在大路上看到半精灵的几率跟帝国福彩中了头奖也没差多少,都是稍微有点现实基础的白日梦。
为了证明我真的不是一个实力精灵黑,一句公道话还是要说的:不光是半精灵,混血种本身在大陆上就是个稀罕物。
大约是在600多年前,由于不同种族之间的利益纠葛和摩擦日益加深,各种纯血至上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区区几年的时间,种族主义就席卷了整个大陆,混血种们逐渐遭到父母双方的族群排斥,只能在夹缝中四处漂泊。
在种族主义发展到巅峰时,一项在如今看来简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大陆所有种族合力打开了一体通往异空间的道路,将他们所能搜捕到的所有混血种一股脑投了进去,打成了所谓的“血统大扫除”。
幸运的是,被遗弃的混血种们并没有被无尽的空间风暴撕成碎片,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另一个适宜生存的世界扎下了根,甚至还根据血统建立了各自的国度。
我的母亲就来自其中一个由半精灵组成的国家,在一次意外之下回到了这个曾经舍弃过他们的世界,被我老爸捡了个大便宜。
拜她继承自精灵的惊人美貌所赐,我们姐弟的长相没有被抠脚大汉给带偏。
你问以上这段内容跟现在我面对情况有什么关系?
拜托!我只是在找理由拒绝承认眼前这根胡萝卜精是我的亲弟弟好吗!
不过因为逃避现实就疏忽礼仪确实非淑女所为,要是让老妈知道了非要罚我头顶茶杯练上四个小时站姿不可。
“好久不见了啊。”
我微笑着主动打招呼,简直不能更亲切,却只收获了两张写满“活见鬼”的脸。我到底为什么要纠结礼仪问题?对于这种连“礼貌”两个字都不太会写的小鬼就应该直接一剑刺过去!
“哑巴了吗,小兔崽子们?”
我的恶趣味彻底被二人的无视激了起来,不把你们两个小婊砸玩的找不到北,我还怎么有脸去见表演老师路德维希!
“薇薇安冕下,好久不见!”
阿泽这个玩家的反应可比我那个傻弟弟快多了,如果他没有一直盯着我的胸和腿看的话就更好了。
“姐姐……?”傻弟弟保持着瞪大眼睛的造型,不可置信的看向我,“不、不可能……”
这位正牌召唤者的反应大的出于意料,被一旁的阿泽直接赏了一记肘击:“你高兴傻啦?!”
就是,召唤我的是你,吓得不行的也是你,小小年纪事真多。
“不!不是的!”
文森特被他碰的踉跄了一下,小脸苍白,给利卡罗斯特家族丢尽了脸面。
“只有亡灵法师与亡灵签订灵魂契约,召唤才算是成功,可是我的召唤法术根本没有得到回应,灵魂契约也没有成功,可是亡灵却被召唤到了这个世上!”
文森特还是太年轻了,这么没头没尾的说法,别说是一点魔法常识都没有的玩家了,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个战士也是回答不上的啊!
果不其然,对面的玩家看起来活像是在听天书,跟我参加光明神殿大主教主持的祭祀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文森特看上去快要被这个猪队友逼崩溃了,作为姐姐,我有点心疼他,当然也仅仅是一点带你而已,男子不跌打不成器嘛。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亡灵被生者忌惮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生死相忌”,当然了,这是魔法师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文绉绉的叫法,说白了就是活着的人总是害怕亡灵扑上来把自己当烤肘子给啃了。
事实上,他们还真的挺像烤肘子的,起码这香味是够勾人的。
“亡灵嫉恨生者,这是刻入它们骨子里的铁则,”傻弟弟还在费力的向阿泽解释,“所有的亡灵都疯狂的仇视生者,这种仇恨,无休无止,这也是历史上多次爆发亡灵天灾的真正原因!”
这倒是大实话,在亡灵之国的时候,四周都是同类,感觉倒是不明显,但是在被召唤出来以后,面对两个香喷喷的大活人,一股无名的愤恨突然就窜了出来,心底的某个火种在霎时间被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并没有冲向我的大脑,而是一转弯儿,流向了空空如也的胃部——假如我还有胃部这玩意儿的话。
高涨的怒火转化为了难以遏制的饥饿,这股饿火一路烧进了心窝里,要不是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躯,只怕肚子叫声已经震天响了。
属于阿泽的焦香味一阵阵传来,而文森特闻起来简直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烤火鸡。
就在我与食欲作斗争时,文森特也向阿泽解释完毕,后者看样子被这一通科普吓得不轻,我笑一下他都要抖三抖,怂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森特发现了阿泽的异样,自然也看到了我的笑容,我这位弟弟虽然有着类似战士的体魄,可依然是精神纤细敏感的魔法师,被我这么一刺激,竟直接哭了出来。
作为他的姐姐,我知道这时候应该上前给予可怜的弟弟一点安慰,偏偏他身上的香味太过诱人,贸然上前并不是明智之举,特别是在我一身失足妇女打扮得时候。
好在尴尬很快就被打破了,一群沙漠之舟当地人打扮的冒险者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八成就是文森特和阿泽临时加入的冒险团队了,为首的大汉跟我打着官腔,可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他了。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文森特身上。
虽然被怒火和饥饿围堵,但是仅凭这两点还远远不能冲昏我那根强健的足以跑马的神经,倒是我的傻弟弟看上去不对劲极了。
大概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天赋,我对文森特的了解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他畏惧我、嫉妒我、逃避我的同时偏偏又崇拜我、信任我和渴望能与我亲近,如此矛盾复杂的感情的直接导致了文森特在捧到与我相关的事情时,几乎是无法保持理智思考的。
这孩子把他一半人生建立在了我的身上,把他的理想和努力变成了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却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去点醒他。
正因如此,文森特在发现自己有可能让我沦为了只知杀戮的怪物后才会如此崩溃,可当他崩溃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密密麻麻缠在他身上的红色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了起来,极目的性的向四肢汇聚,由几根甚至爬到了他的脑袋顶上!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红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随着红线的蔓延,文森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提线木偶,密密麻麻的红线已经把原本的绿色丝线覆盖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占据了头顶位置的红线数股缠绕在一起,竟然是自行编织成了一股绳子,这股红绳树立在文森特的头顶,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在红绳成型的那一刻,一张陌生的人脸覆盖在了我弟弟的脸上,由原本的若隐若现逐渐变得清晰可见,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丑,眼神却充满了灵动,反观文森特,即便颜值甩了那个陌生人几条街,也无法掩盖他空洞的眼神。
有人正在占据我弟弟的身体,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是傻子了!
之后的发展也应证了我这一猜测,巧妙地利用了对方还能伪装成卖人情,这可不是我那个天真又单纯的弟弟能做出来的事情。
目送“文森特”抓着阿泽逃跑的身影,我已经失去了演戏逗弄他们的兴趣。
不管那个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再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