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在街上看了会杂耍,待到日薄西山,陈逸斐才嘱咐小厮把马车叫过来。
苏谨晨询问地看看他,不解道,“咱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么?”
不是等吃了饭才去放河灯?
“嗯,”陈逸斐点头,“等会儿先去翔月轩吃饭——”
“操你娘的!大年下就敢咒老子,你这瞎婆子找死是不是?!”耳边传来一男子粗鄙的喝骂声,苏谨晨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前面围了一群人的摊位看过去。
陈逸斐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那凶神恶煞的男子狠狠一脚把支在一旁的幢幡踢翻,桌上的签筒也被扫到地上,筒里签子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这老婆婆年纪大了,必是脑子不清楚,你莫跟她一般见识……”
“就是就是,大过年的,都别找不痛快……这事不听也就是了……”
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也不好再动手,遂又狠狠地在那幢幡上踩了一脚,咬牙切齿道,“老子可怜你是个瞎子,今天就放你一马,下次再他娘的胡说八道,看老子不给你把摊子砸了!”说完,骂骂咧咧地扒拉开人群走了出去。
刚才围过来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瞧,又见那男子气冲冲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对这老妪看相的本事多了几分怀疑,便是原先想算的,也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晦气话,坏了一年的运势,于是纷纷在旁说了几句风凉话,就各自散了。
枯槁的双手在地上漫无边际地摸索……
“婆婆,您起来吧,我帮您捡。”一双温软的手扶着她起身。
不消片刻,那人便把所有签子收进签筒,一并交到她的手上。
“谢谢你了,姑娘。”瞎眼老妇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笑着跟她道谢。
苏谨晨跟陈逸斐诧异地相视一看。
“婆婆不必客气。”苏谨晨笑了笑,正要转身跟陈逸斐离开,却听那瞎眼老妇幽幽说道,“姑娘可否让老身为姑娘算上一卦?”
苏谨晨迟疑地看了看陈逸斐,对方一副“你随便”的表情。
天色渐渐暗了,那老妇身上的衣裳也甚单薄……旁人都穿着新袄新裤,只她一件灰蒙蒙的棉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不如等她算完,再给她些钱财,也能过个好年……
苏谨晨心里盘算了一番,遂柔声笑道,“那就有劳婆婆了。”直接在凳子上坐下。
瘦骨嶙峋的手掌摸上苏谨晨的头颅……
“姑娘幼年坎坷,虽出身富贵之家,却不受家人重视,有父若无,有母早离,从小受尽欺凌白眼,姻缘上也一波三折……”那声音沙哑干枯,却句句敲在心上……苏谨晨眼眶微微一热。
陈逸斐站在一旁,蹙着眉扫了她一眼。
老妪忽然咧着皲裂的嘴唇笑了笑,低声道,“敢问与这姑娘同来的公子——”
陈逸斐一怔,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遂礼貌地回道,“老人家请讲。”
那老妪笑道,“这姑娘可是生得花容月貌,天人之姿?”
陈逸斐含笑看了看羞赧得低着头的苏谨晨。
“是。”他温和点头,大方赞美道,“极美。”
苏谨晨脸上顿时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抬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那老妪点点头,“姑娘容姿倾世,情路亦多坎坷……日后将有一场大劫,若能安然度过,必定一生顺遂,子孙满堂,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陈逸斐好奇追问道。
那老妪笑着摇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说……不可说……”
“婆婆可有什么破解之法?”苏谨晨轻声问道。
老妪摆摆手,“姑娘只需记得,一切定要遵从本心……其他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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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老妇十两银子,陈逸斐带着心神不定的苏谨晨离开。
“怎么了?你不会叫她刚才那番话吓着了吧?”他见她神色郁郁,不由担心问道。
苏谨晨只默默地摇头。
“江湖术士之言,听听也就罢了,不可尽信。”陈逸斐忽然停住脚步,伸手牵住她的手。
苏谨晨一愣,微扬起脸。
“再者,就算真的有什么劫难——”他面上云淡风轻,却紧紧捏住掌心里的小手。“有我在你身边,也定会护你周全。”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好像有股神奇的魔力,刚才摸骨时涌起的不安与彷徨竟顿时消散了大半……苏谨晨朝他莞尔一笑,“还请爷一直记着今天的话才好。”
见少女终于展颜,陈逸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郑重点头,“我保证。”
“爷。”先前的马车一直停在不远处等待,现下见两人离了摊位,车夫忙赶着马车过来。
“走吧,”陈逸斐轻松一笑,“逛这么久也累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苏谨晨不由被他的表情逗乐,微笑着点点头。
是啊,未知的将来不可预测,可现在的幸福……却是能够把握的。
刚才老婆婆不也说了么?
若能安然度过,必定一生顺遂……子孙满堂……
她悄悄看了看眼前的男子。
那……也是属于他们的未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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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翔月轩,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底下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牡丹亭》里的惊梦,十几张圆桌座无虚席,众人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上那花旦顾影自怜,哀怨缠绵。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苏谨晨一边默默聆听着花旦哀婉的唱词,一边跟在陈逸斐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雅座清幽雅致,视野开阔。香炉里熏着淡淡檀香,凭窗而立,可见各家各户袅袅炊烟,远处的绿树青山顿时如笼罩在云雾中一般。
窗户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前朝书画大家唐赟的《秋山图》,孤高清冷,磅礴大气。
苏谨晨静静地打量着四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