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玖和墨兰二人在馄饨铺子东家的引导下,重新换了一张桌子,店铺伙计也手脚麻利的把损坏的桌子换了,地上的馄饨也收拾干净,前面的食客慢慢散了,后面的食客又挤满了铺子。

等伙计重新上了馄饨,二人吃完后,冬至已经回来了,见冬至回来,铺子里的伙计很有眼色的又去下了一碗馄饨,端来给冬至。

等冬至吃完,周玖这才问他情况,“扔进去了?”

“恩,在路上就求饶了,属下没搭理他。”冬至从怀中掏出玉佩递还给周玖,接着道:“关州知州见了公子你的玉佩,又听我说了王爷,吓得立即升堂问案,我走的时候,姓郑的已经在挨板子了。”

“活该!让他欺负人。”墨兰恨恨道,要不是小姐的药水,她今天手都要被烫残了。

“好,我相信关州知州不敢徇私,秉公办就好。走吧,我们出发,已经耽误时间了。”周玖点点头,站了起来。

三人出了馄饨铺子,回到客栈收拾好,坐着马车再次出发了。

周玖三人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上,第五凌和花妖,黑羽三人一路都在追踪着她们的脚步,想要追上她保护她,就在他们在关州出发不久,第五凌三人也到了关州。

接下来一路,都是崇山峻岭间的小道,马车堪堪驶过,有的路修在半山腰上,旁边就是深涧,又无围栏,一不小心,就会驶到深沟沟里去,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好在冬至武功高,驾车又是好把式,周玖自问,若是冬至没跟来,这样的路让她驾马车怕是驾得战战兢兢,狁若龟爬才行。

穿过这样很长的一截小路后,又进了一截平坦的官道,不过,远处依然是大山。

“公子,那里是天门关,过了天门关就到了北疆的地界,离哈齐尔城大约还有三日的路程。”驾车的冬至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大山,对坐在车门边看风景的周玖道。

“呀,冬至大哥,我们快到了啊,真好!”还没等周玖出声,墨兰就商兴的嚷嚷,从京城到允州,再从允州到这,她一路上与冬至熟悉了,对冬至的称呼也由冬至护卫改成了冬至大哥。

“是啊,真好!不过,看山跑死马,天门关看着近,估摸着也还要两三日的路程吧!”周玖也高兴的猜测道。

“公子猜对了,的确从此到天门关还有三日的路程,中间,还得经过一座小镇才能到。”冬至点头。

“冬至,你对这边很熟悉呀,以前来过?”周玖好奇的问。

冬至苦笑了笑,“公子,我不是来过,而是我和重阳二人的家就在这里。”

“冬至大哥,你的家在这儿?呀,不会吧,这么巧!”墨兰很惊讶,咋呼着。

周玖也惊讶,她知道楚璃的暗卫,大多数都是孤儿,不知道家乡在何处的孤儿,少有家人在,却没想到冬至却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冬至,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冬至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没了,都死了,我和重阳两个是侥幸逃出来的,也该是我们命不该绝!”

周玖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下去,他的家人怎么死的?他和重阳又如何进了楚璃的暗卫营,做了楚璃的暗卫?

周玖和墨兰二人都沉默了,她和墨兰都是有家人的,而冬至没有。

“冬至,你家在此地何处?你想不想回家看看?”沉默了一晌,周玖又问了他。

“就在前面的小镇上,离天门关不远。”冬至淡淡笑着道,“家中已经没人了,回了,也是徒增伤心,所以,不如不回。”

是啊,不如不回。

“冬至,现在路平好走,你赶快点,过天门关前,我们在小镇上歇一晚。”周玖还是决定给冬至一个机会。

在小镇歇一晚,他想做些什么都行。

“好,谢谢公子,那公子和小兰都坐好了。”

冬至叮嘱了一声,加快了马速,他知道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她不想追问他的伤心事,却体贴的留一晚,他想去祭奠死去的亲人,或者看望一下或许还存于世的亲戚和故人都可以,冬至心中感激周玖这样细心的安排。

行了整整一日一夜,在次日的下晌,周玖一行抵达了小镇,寻到小镇上的一个客栈,便住了下来。

近乡情怯,快到小镇时,冬至的情绪起伏很大,一路紧抿着嘴,没有说话,到了小镇上,住宿安排好,听着乡音,心情激动,但依然沉默着。

“你有什么事需要办的去办,我和墨兰就在客栈里面不出去,你不用担心。”周玖体贴道。

“王妃,我……”

冬至的嗓子有些硬了,他成为楚璃的暗卫,学到本事后,的确在楚璃的允许下,带着弟弟重阳偷偷回来过一次,爹娘已被好心的邻居给安葬,且是安葬在爷奶一起,他想去祭拜爷奶和爹娘。

“去吧。”

“谢谢王妃。”冬至红着眼睛转身离开。

等冬至离开,墨兰看着他的背影道:“小姐,冬至大哥好可怜,没爹没娘的孩子,家都没了!”

周玖伸手摸了摸墨兰的小脑袋,“你有家有爹娘,却被爹娘给卖了,怨恨过他们吗?”

墨兰睁着大眼睛摆了摆头,反是一脸高兴,“不怨,爹娘也是没了法子才那样做的,再说,如果爹娘不卖了我,我就碰不到小姐你了。”

这傻丫头!

周玖笑了。

“洗漱一下,歇会儿吧,在马车上颠得难受,睡不好。”

“好。”

冬至出了门后,去铺子里买了些纸元宝,香纸什么的,提着去了爹娘的坟头,本以为会是杂草丛生,凄凉不忍视,却不想,坟的周围却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石碑前,还供着供品,燃尽的香纸还有着余温,似乎……是刚刚有人来祭拜过。

冬至蹲了下来,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香纸,纸元宝,眼角的余光瞥见坟边的草丛里有个蓝花棉布包袱,站起身来,捡起包袱看了看,望了望四周,没望到人,就收进了怀里。

这是刚刚来祭拜爹娘的人掉在这里的吗?

将包袱收好后,将自己带来的供品摆好,燃了香纸……跪下恭恭敬敬的向爹娘和爷奶磕了三个头,又向他们说了自己和重阳现在状况,说现在自己和弟弟都过得很好,王爷让自己和他跟着了王妃,王妃是个体贴下人的心慈王妃,总之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

最后的最后,又压抑着心情说当年的仇他和弟弟已经报了,那些杀害爹娘的人全被自己和弟弟二人亲手送去见了阎王……

冬至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虽然家仇已报,但是爹娘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心还是很痛很痛,沉浸在情绪中的他,并未发现有人向坟地走来。

来人步子很轻,显然她早就发现了坟前有人。

等冬至从情绪中醒了过来,发现有来人准备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直直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向来人看去,这一看,却让冬至一怔,是姑姑家的表妹菊香!

“大表哥,你还活着!”轻步而来的少女在看见冬至的那一刻,惊叫了起来。

隔了十余年,对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冬至有些意外,“表妹,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大表哥,真的是你?大表哥,二表哥呢?他是不是也活着?”

“是,他也活着!”

冬至点头,心情复杂,不是他不来找她们,而是他和重阳都成了王爷的暗卫,时常在生死边缘走,既然姑姑和表妹他们误会他们死了,那他们就死了,省得认的时候高兴,等哪天他和弟弟又……

姑姑真的会伤心疯掉的。

他没想到,竟然在这时阴差阳错的碰到了表妹。

“那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和娘?我和娘还以为你们死在了外面,你知道吗?娘的眼睛都哭瞎了!表哥,你们俩好过份!”少女先是激动,再是气愤和伤心,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表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俩不是不回来,而是身不由己,我和你二表哥所处的地方,离这儿太远了……姑姑她,她还好吗?”

“不好,娘一点儿也不好。当年,表哥家出事后,爹娘得到消息,没有法子,带着我也出去躲了很久,好多年后回来悄悄回来打听,才知道舅舅当年是被人陷害的,舅舅和舅妈是被人冤死的,那些冤枉的人也得了报应,死了。爹娘才敢带着我回来了,但爹爹身子不好,在三年前也已经去世了,现在只有我和娘两个人相依为命,娘心疼你们一家的遭遇,一直哭,身子不好,眼睛也看不清楚了。”

“是我俩对不起姑姑,对不起……”冬至的眼睛又红了。

“表哥,既然你回来了,你去看看娘,好不好?娘的身子很不好,也不知道……如果能见到表哥你,知道你和二表哥都活着,她一定会开心的。”

“你们现在住在哪?”冬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想着时间还够,他也舍不得对他好的姑姑。

“还是原来的地方,镇上。”

“好,我去见见姑姑,我今晚也住在镇上,正好顺路。”冬至点头应下。

“那太好了,娘一定会高兴的。”少女的脸上终于现了笑容,说着,又环目四望,似在寻着什么。

“表妹在找包袱吧?”冬至从怀中摸出包袱还给她。

“对的,走的时候匆忙,盖篮子的包袱掉了,幸好掉了回来找,要不然,就碰不到表哥你了。”少女伸手开心的接过包袱。

“走吧。”冬至跨步在前,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说着这些年各自遇到的事情和变化。

下了山,到了镇子上,冬至去铺子里买了些礼品,拎着去了他姑姑家。

看着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房屋,冬至的眼眶又红了。

“表妹,你们还是住在这?房子……已经很老了。”

“恩,还是以前的老屋,爹身子不好,赚不了几个银钱,他走后,娘借债送他归了山,这几年,娘和我绣些绣品维持度日,哪有多余的银子建新房。”

冬至和重阳原姓赵,冬至原名赵秦,重阳原名赵宇,二人今年二十岁,他二人表妹姓钱,名钱菊香,小二人四岁,今年十六,长得很清秀,很端正的一个少女。

看着说话老成稳重的小表妹,冬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表妹和重阳有婚约在,要不是家中出事,二人这个年纪应该成亲了,现在既然他碰到了,找到了他们,一会要问问姑姑,表妹有没有重新许人家。

“吱呀”一声,推开陈旧的木门,熟悉的情景扑面而来,冬至的鼻子又是一酸。

“菊香,是你回来了吗?”

听到声音,里面的妇人立即问道。

“娘,是我!”少女的声音顿时清亮起来,“娘,你看,我带谁来了?!”

“是谁呀?”中年妇人侧首望来,她的眼睛看不清了,只能隐隐看到女儿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可是怎么也不看不清来人是谁。

“姑姑,是我,秦儿,是秦儿!”冬至几步跨到妇人身前,握住她的手,泪如雨下。

“秦儿?是你!你还活着……”

妇人听出了冬至的声音,虽然有改变,但是她还是能听出来,将眼神凑近细看,她认出来了,是她的侄儿,秦儿!是他!

“秦儿啊……你真的还活着,我以为你们都死了,哇……”赵氏一把抱着冬至大哭,她没想到,她以为她撑不过去,快死了,却在快死的时候又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她和哥哥只有兄妹二人,哥哥一家去了后,她在这世上的亲人便剩下了女儿一个人,她日夜悲啼,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身子也糟蹋了。

赵氏哭,冬至也哭,菊香也哭,三个人哭成了一团。

哭了一场后,赵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手,“秦儿,宇儿呢?他也活着吗?”

“是,姑姑,宇儿也活着,不过,他现在在京城,我是为主家办事才回来的,主家慈爱,给了我时间去祭拜爹娘,没想到碰到了表妹,才知道姑姑你们回了镇子上。”

“好,好,都活着就好。”赵氏欣喜得连连点头,这是好消息,莫大的好消息,摸摸索索摸了帕子擦干泪,“菊香,快给大表哥倒碗水去。”

“我这就去。”赵菊香也擦了泪,一转身进厨房倒水去了。

冬至看着年轻貌美的姑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发酸,“姑姑,对不起,我和宇儿这些年一是身不由己,二是没想到姑姑你竟然回来了,早知道你们回来了,我应该早些来寻你看你的,你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样,身子不好,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孩子,当年你爹娘被人陷害,你们能逃走已经很好了,怎敢又回来?姑姑不怪你,只要你们二人活着,赵家有后,姑姑就开心了。对了,你和宇儿现在在哪做事?”

“姑姑,我们现在在京城,给富贵人家做护卫。”冬至不敢说是给王府做暗卫。

暗卫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行当,而且,要吃多少苦,学了多少本事才能做王府的暗卫,也只有他们心中知道,当然,旁人也能想像得到,他不想姑姑为他和重阳担心。

“做护卫!”赵氏果然嗓子高了起来,端着水过来的赵菊香手也抖了抖,“秦儿,那……是不是很危险?”

“还好,不危险,姑姑放心。”

冬至没有说实话,暗卫哪能不危险,来的路上,要不是王妃有好药水,他的命已经去了一半,还有上次在宝相寺,若不是王妃,重阳的小命也差不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