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一切都是短暂的，“没有长远眼光”这样的批评话语在这里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一个新生的基地只有存在十年以上，才拥有自主命名的权利；而一支新成立的小队要有五年以上，核心人物没有被替换的条件下，才能自主命名。

但现今能拥有编号之外称呼的基地，不过两手之数，大多都在丧尸的反扑浪潮中毁于一旦。

而柳凡烟所在的M51基地成立至今不过三年，自然没有能在里面获得自主命名权的佣兵队伍。注册在籍的贪狼、巨煞、天魁三支佣兵队伍都是从别的基地转册而来。

“你的队伍叫什么？”

“M51E679”柳凡烟漫不经心地回道，数着从车里找出来的一包晶核，大大小小、青青白白三十多颗却一点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林郢自觉自己记不住比车牌号还长的编号，看着柳凡烟皱着眉头守财奴似的地清点着晶核数量，把怀里一蓝两青的晶核扔到了她手里，道：“看你也不像是心疼部下的人，现在车换成了防爆车，还平白多了一袋子晶核，还不够你满意的！”

“得罪了贪狼小队，以后怕连门都出不去了。”柳凡烟感叹了一句。

“那我们不要这车了？”

“不行！”

“那我们换个基地？”

“不行！我的家当都还在那呢！”

“……”

M51基地的规矩很简单：不能在基地内动手杀人；不能在基地内掠夺他人财务。

至于第二条不能掠夺他人财务就略显的有些鸡肋，因为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准确判断财务的归属。当然，大宗物件除外，比如，在两人进基地的时候，会在门口对这辆极易引起争议的黑色皮卡进行登记。

尽管车上还印刻着贪狼的标志，但基地判断归属的标准向来简单而粗暴，就是由谁开回来的就归谁。待登记完毕，这辆防爆皮卡就成为了M51E679队下的财产了，在基地里是受到保护的。

当然，贪狼若是不服，大可以闹事，但敢跟基地叫板的佣兵小队，末世这块贫瘠的土地还不曾培养出这么有种的家伙。

基地比林郢想像中的还要乱，有点中世纪街道的影子，坑洼的路面，无处不在的污秽。建筑物甚至还不如中世纪，放眼望去，皆是低矮的简易平房，若说还有什么现代化的残余，就只剩下还未烧尽柴油的刺鼻味。

一个世纪的侵蚀，那些高楼大厦该倒的倒，该塌的塌，早已经失去了作为楼房的灵魂。末世的人目光不会着远到一年后，对这些在枪口舔血的佣兵而言，每活过一天都要斤斤计较。期望这样一群人建起一个宜居的基地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M51E679小队的住处一如它的编号，平凡到很难让人记住，就那么嵌在一堆简陋建筑里面。七绕八拐转过的弯儿比那串编号还要来得多，空旷一片的荒漠容易让人变成路痴，错综复杂的胡同口亦然。

“你这老窝藏得够好，贪狼想要报复我们，这找路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林郢啧啧赞道。

柳凡烟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白痴，指了指边上难得的一幢二层楼房。

“靠！”

隔壁的墙上画着一个硕大的狼头，很不巧，这颗狼头和黑色皮卡上的那颗出奇的相似。

“你们他娘的还是邻居？”林郢的喉咙里像被卡进了一整只鸡的骨头，卡得他差点咽气。

柳凡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里的房子便宜。”

与狼谋皮的地界能不便宜吗？要怎么缺心眼才敢住在这里。

那天贪狼有人喊的“老子已经盯你好久了”看上去所言非虚，林郢甚至能勾勒出那小子趴在墙头偷窥的画面。

进入里屋后，映在林郢眼里的只有一个字“乱”，倒不是那种酒瓶铺地，烟头补隙的乱。毕竟烟酒这种奢侈品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低级佣兵能享受到的。

“房屋漏水你们不知道补一补屋顶吗？你不觉得地上放得瓦罐有点多了吗？”林郢在踢翻两个罐子后，内心崩溃了。漏雨的顶，引风的窗，满屋子发霉的脏衣服，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就算是猪圈，主人还怕猪冻着、淋着呢！

“有什么好补的，谁知道自己能住几次。”柳凡烟漫不经心地回着，从一个疙瘩窝里翻出几盒压缩食品。

林郢哑然，是啊，又能住几次，出去的时候一队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谁知道下一个死在外面的是不是自己。

眼看着柳凡烟就要把拆了包装的压缩食品往一个还没洗过的盘子里装，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拉住了她。

看着林郢多此一举地清洗完盘子，她只是撇了撇嘴。

“用这么脏的餐具吃饭，你就不怕肚子痛吗？”饶是林郢再随性的性格，也要被逼出洁癖来。

“肚子痛？被人拿刀捅进肚子的时候确实很疼，但关餐具什么事。”柳凡烟一脸的迷茫，基因强化后的身体除却对丧尸病毒不能免疫外，其它的细菌根本不能再对人体造成伤害。自小被打下基因强化药剂的人，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蛔虫闹腾的痛苦。

在这巨大的时代代沟下，讲卫生条件确实有点鸡同鸭讲的味道。只能示意柳凡烟继续，他自己开始收拾起桌子来。

在扔掉了两条带不明污渍的短裤，将桌面狠狠地搓洗了两遍后，林郢才松了口气，静等吃食。

柳凡烟把微波炉里压缩的速热食品拿了出来：一块乳白色的长方体有机物。

“味道……”

抿了好久，林郢也没品出个什么味来，就算是玉米淀粉至少还有点属于粮食的清香啊！对末世的有机合成物抱有口感上的期望，真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

草草收拾完吃食，再被引到所谓的卧室后，林郢算是对末世的生活环境彻底绝望了。怪不得外面的餐桌上会有短裤，这狭窄的卧室委实睡不下几个汉子。

“这，污水沟是？”

“方便用的。”

还真是够方便的，以至于这屋子好几天没人住了，仍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骚臭味。

“你不会也是住？”

“当然这群男人睡一起。”

“那今晚，我就跟你凑合一下吧。”林郢脱口而出，似乎显得唐突了些。

而柳凡烟，竟然，答应了。

但再看了她的房间后，林郢摸着额头，略显尴尬道：“我还是回车里睡吧，提防贪狼半夜把车给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