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合该两人命不该绝,黑沙暴只是在他们边缘打了个转,便悄然离去。
沙子堆得并不高,稍微扒一下,就能重新爬出去。
看着外面血红色的太阳,林郢第一次发现它竟然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
由于失血过多,柳凡烟的嘴唇已经变得渗人的白,浑身冰冷,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
在她的指引下,林郢赶紧清理了驾驶室里的沙子和玻璃残渣,找出了医疗箱。
无论如何,先要将残留在体内的子弹壳取出来。掏出了一把手术小刀,但翻遍医疗箱却没有找到麻醉药剂,这?林郢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刀,这般刮骨疗伤,林郢耳闻能承受得住这样疼痛的,哪个不是大英豪,她一个女子怎么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柳如烟从没见过如此优柔寡断的男人,左手抬起,一把将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手术刀划破肌肤的疼痛感,让她皱了皱眉头,却连痛呼都没有发出。
林郢再不敢怠慢,挖去她肩头的腐肉,夹出弹壳,从医疗箱中找出一支印着“华氏”牌子的纳米针打入伤患处。
纳米针对修复伤口虽然有奇效,但也没有传说中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但止血的效果确实很好,这让林郢呼了口气,赶紧又用纱布将伤口包裹了起来,防止伤口感染。
“快离开这里,贪狼有定位系统,他们见黑沙暴过去一定还会回来的。”柳凡烟虚弱地说着话,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不是一朝一夕能缓解的。
林郢点了点头,将其搀扶进了皮卡的驾驶室里。回到车斗想找个备用轮胎换上,却看到了车上那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是一起战斗过的,虽算不上兄弟,林郢也做不出让他们曝尸荒野的行径。找了把军工铲,挖了个足够埋下三人的沙坑,将三人埋进去后,为他们补上了三个头,可怜的末世人怕再也不会有后人祭奠他们了。
柳凡烟透过后视镜看着林郢在那里忙碌,和平年代的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远了,久远到他们这批第四代末世人已经忘记了丧葬的礼仪。只是看着林郢在那磕头,有股奇特的情感在她内心里抓挠,似乎人死后,就是该这般对待的。
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感终于没让她熬到林郢发动汽车的那一刻。
开着没有挡风玻璃的皮卡在荒漠里奔驰,没有导航,没有方向,在林郢看来,只要躲过了那贪狼回身的搜寻,他们就是安全的了。
荒野里的风吹在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干裂爽感,无奈之下,林郢只得将胎息二品的内力上浮到脸庞上筑起护脸的罡气。
连林郢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破的,是杀那两个贪狼小队的队员的时候,还是埋葬三位队友的时候,已经无从知晓。
但让人尴尬的是,林郢丹田内半丝半缕不堪敷面的内力还没消耗完,车子却停下来,再也发动不了了。
以林郢微薄的修车知识,拧螺丝换车胎已实属勉强,更别说发动机或者是别的物件出了毛病了。
也许最好的法子是等边上的美女队长苏醒过来,然后再从长计议。但看到道上其他车子留下的车辙,让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林郢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在车中等待。
抱起身边的女人,拿起在车斗上收集到的大半瓶水,跑到了个避风的墙壁后休憩。
血红色的太阳将垂欲垂,柳凡烟终于在一声痛苦的轻“咛”声中醒了过来。
一看周围已不是在皮卡的驾驶室内,吓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看到林郢还在边上,总算是没有失态。
林郢只是简单地将当时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合情合理确实无从责怪。
但是要知道,在这荒野里行进,最可怕的不是丧尸和黑沙暴,而是缺少水和食物,就凭林郢身边那大半瓶水想要走出荒野无异于痴人说梦。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河套荒野区的中心地带,不管是去往哪个基地,都至少有百里的路程。
“回车上!”
林郢对专业人士说得话一直从善如流,重新背起她,回到来时的路,却哪还有那辆墨绿色皮卡的影子。也不知道被哪个过往的小队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想必已经笑开了花。
柳凡烟又晕过去了,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气的。
林郢重新回到那个避风处,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夜间在荒野里行走本就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更何况这里的荒野里还游荡着各色各样噬人的丧尸。
黄沙的比热容极小,白天的温度能烫掉表皮,晚上却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严重的荒漠化,导致可见范围内见不到一株植株,自然也没有什么干柴,想要点火取暖,那是不可能的。好在林郢还从车上拿下了件棉大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将柳凡烟抱在了怀里。
借着地平线上最后一点余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这张略显病态的脸,摘去墨镜后,少了点英气,多了些柔美。
真是个美女!林郢心里感叹着,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柳凡烟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她的小脑袋正依偎在厚实的棉大衣里,但依然能清楚地听到外面呼啸的寒风。她不清楚林郢为什么还要带着她,若刚开始救她是为了车上的粮食和水,这倒也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是图什么?图自己的身体吗?在生死边缘的时候还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那这心真的是够宽了。
林郢的刀就在一边,柳凡烟触手可及,只要杀了他,借着他的血和肉,她可以再活几天。到时候若遇上来往的小队,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姿色,一定可以搭上去某个基地的顺风车,这是最合情理的选择。
她握紧了手上的刀,却迟迟没有下手,看着那张为躲避寒风而低垂下来的年轻脸庞,第一次产生了旖旎的心思。
柳凡烟读不懂林郢为什么要埋葬队友,为什么不肯放下自己这个累赘,就如同林郢想不通一个女孩为什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划时代的代沟让女人产生了满腹的好奇,厚实的大衣却让女人产生了无比的安全感,现在连她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
丢下了刀,收回了手,借着林郢胸口的温热,她再次进入了梦乡。
只有那个嘴角咧起的弧度,才能看出那个低垂脑袋少年心中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