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宁、佳宁,醒醒?”

耳旁,一道温柔的声音。

许佳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飞机上。因为心爱的男人在身边的缘故,飞机上这一觉她睡得很熟。

“到了?”

“嗯。”

飞机降落在私人机场,一辆林肯轿车候在场内。

“许小姐,下午好。”

恭敬地等候在车旁,一身西装,风度翩翩的男人是一位老友。

“李昂?好久不见。”许佳宁激动得上前要给他一个拥抱,却被先一步洞悉的慕肆城一个眼神制止。

她好气又好笑,不愧是醋坛子,太小气了。于是转为和李昂握手。“你胖了点。”

不过这样刚好,以前她总觉得李昂太瘦了。

“嗯。许小姐更美了。”

“那当然啦。”许佳宁欣然接受他的赞美。“你有女朋友了吗?”

“去年刚结婚。”李昂有些腼腆。

许佳宁这才留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笑了。“难怪胖了。”这个叫幸福的胖。“改天请你太太一起出来吃个饭?”

“好的,有机会的。”

“有这么多聊的?”

某人声音凉凉,有些不高兴。

“小气鬼,不会连李昂的醋都吃吧?”

“能再明显一点吗?”慕肆城挑了挑眉。他们重逢的时候,她都没对他这么热情。

“拜托,是李昂啊。”

“那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的醋,我都吃。”

许佳宁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

……

市区的街景从车窗上掠过,五月份的A市不似K国已繁花似锦,还有些凉意。

许佳宁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倒是没怎么变。”

“嗯。”

她曾经以为自己对A市并没有太多的留恋,觉得它车太多,空气太干燥,冬天太冷,不及K国温暖明媚。直到重归故土,才真正明白“故乡”这个词的意义,对故乡的情怀,早以及随着她的出生、成长,完全融入她的骨髓。

无论A市有多不好,无论有多喜欢K国,始终,心里最爱的还是A市。

她犹豫着,是否该搬回A市。

关键在于,她能否接受白凤。

尽管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也决定要和身边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可是能否原谅白凤,还是得见到她才能确定。

因为此刻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有些紧张。

身边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大掌覆上她手背,轻轻握紧。

她抬头,扬起一抹微笑,“我没事。”

李昂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总裁,您最好先去一趟医院。”许小姐既然能和少爷一起回来,对于过去或多或少已经释然了吧。这个总归不能逃避。

“夫人早两天心脏病发,被送到医院,现在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在重症观察室。”

慕肆城下颚紧绷,眼里流露出担心之色。

“先去酒店。”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他以目光询问她。

许佳宁点点头。“嗯,我真的没事。”

“好。”

……

医院。

看到满头发白的白凤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吸氧维生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笼罩了许佳宁的心。

人心到底都是柔软的,她的第一感觉并不是觉得活该,感受到报复的快感,而是怜悯。对一个脆弱的生命的,本能的怜悯。

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去判断这份怜悯是对是错,只是,她无法控制。

犹记得四年前,白凤是多么的傲慢,强势,现在却已经是一个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至少老十岁的老人,头发苍白。

如慕肆城所说的,她这几年受尽了折磨,心理上的折磨,最容易将一个人摧毁变老。

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能否偿还她几年前犯下的罪?

许佳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慕肆城身上。他眉心蹙着,压抑而痛苦。

这四年,惩罚了她,也惩罚了他。

他明明是无辜的,却受了那么多罪。

许佳宁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心疼地望着他。

慕肆城回头苦笑。“我没事。”

“我先出去。”她默默离开病房,买了一杯咖啡往回走,在走廊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但起初她不敢认,因为那张脸和记忆中相差太多。

黎锦站在病房门口,在等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她这第一句话里,掺杂了太多的情绪。

曾经的黎锦贵为第一名媛,容貌也是A市最美丽的,而现在……她的头发白了一半,像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最明显的是原本水嫩的肌肤像抽干了的水果一般,皱成一团,干巴巴的,额头上和脸上都是皱纹,看着有些诡异。

“你们要重新在一起了?”

很奇怪,这四年她一直恨她,怪她,可是真正看到她的那一刻,黎锦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

“与你无关。”

“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是输了……”她自嘲地笑了。

人生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不能重来,一步错,步步错,导致现在已经回不了头。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被执念折磨,如果一开始她就放弃了慕肆城,现在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她这辈子,已经彻底毁了。

“四年前,白凤没想过杀你妈。”

许佳宁怔住,她怎么知道?

“那天晚上,是我亲自动的手。”黎锦想起了那个导致她多年来噩梦缠身的夜晚,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夜晚。“她只是想烧了你家,给你一个警告,让我再三确认你家没人再动手。”

“那为什么……”

许佳宁目光定住,变得恐惧。

“你想的没错,我看到你妈进了家门,我故意说没有。”

“你——”她气愤地冲上去抓着黎锦的衣领。“你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

“是啊,我是丧心病狂……”黎锦的脸毫无血色,也毫无灵魂,喃喃自语。“你很恨我吗?那就杀了我吧。我每天都想死,吃安眠药、割腕自杀,各种方法我都用尽了,可是都死不了。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求死不能。”

“不过你就算不杀我,我也会死的……我得了乳腺癌,活不了多久了……”她凄凉地笑着,眼中噙着泪花。“你说,这是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