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萧天是否能理解她的这点执拗,她自己确定地知道这是她不可动摇的坚持。
她大学入学后第一周从学校回到家。学校有纪律,即使是本市的学生,平时也必须住校,只有周末可以回家。那天周五,她回到家没见妈妈在客厅,因为想给妈妈一下惊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妈妈的房门。
她看到妈妈正一只手拿着一个盒子一只手拿着一张百元钞票坐在床边发呆。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妈妈因为体虚而蜡黄无华的脸上当时是怎样的表情,那是一种面对现实生活艰难的极深的忧伤和无奈。
她立刻明白了,家里的生活费只剩这100块了,而到妈妈领工资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妈妈知道她周末要回家,一定是想给她做些好吃的补身,但是周末做了大餐,那剩下的一星期时间就无钱可用了。
为了筹措她的学费,妈妈已经向熟人借过钱了。熟人们都知道她们家的情况,知道短期内是不能指望她们还钱的,所以愿意借钱给她们的人不多。唯一血缘关系最近的亲戚就是爷爷奶奶,可她根本就不指望他们。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回到客厅,然后大叫一声“妈”。妈妈连忙收起忧伤到了客厅,以慈祥无比的笑容迎接她,询问她学校伙食如何、同学和老师如何。
她热热闹闹地大讲了一通,然后告诉妈妈明后两天她和同学约好了到邻县郊游,可能要周日下午或晚上才能回家。妈妈连忙要给她拿钱,她说不用,是同宿舍有个土豪同学为了尽快结识新同学主动请大家玩的。
第二天她一出门就开始找那种允许按天计酬的短期兼职。找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找到一家酒吧有推荐酒水的兼职可以按天计酬。但这种兼职和正常的酒水推销不同,其实就是陪客人喝酒,没有一分钱底薪,客人开了几瓶酒,就按酒的价格多少计算总价,从中抽三个点算作是她的报酬。她同意了。
晚上,酒吧营业高峰时段,她借同事的化妆品化了浓妆,又穿上性感的工作服开始工作。那是她此生记忆中最不堪的记忆,为了钱她不顾自尊、不顾健康地陪人喝酒。她人长得漂亮、身材也辣,又适逢周末,许多客人点了她的酒,只一个晚上,她就有十几瓶的业绩,而且都是贵得要命的高级洋酒。
她跑到洗手间用手抠自己的喉咙,吐得眼泪鼻涕一踏糊涂,吐完又继续回去喝。晚上她在同事宿舍借宿了一晚。第二天她领到了自己的辛苦费六百多块。拿到钱后她进了一家麦当劳坐了整整一上午,然后又进到旁边的肯德基又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身上的酒味完全散去,直到自己说服自己忘记昨夜的自己,这才有勇气回家面对妈妈。
她把钱全部交给了妈妈,骗她说是郊游中正好遇到一辆大货车在路上出事被村民拦下,还好她耍了点小聪明帮司机解决了。那司机出于感谢她,给了她这些钱。
妈妈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是抱着她流眼泪。那一夜,她对妈妈说:“妈妈,不要再为钱发愁了。我长大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保护!”妈妈回了一句:“你一直就是妈妈的保护,你好妈妈才好!”然后她更紧地抱着女儿,眼泪也流得更多。
残酷的生活很早就教会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保护最终只是来自自己的!她必须极小心地保护好自己心中的这份坚强,让她有勇气可以面对未来生活的一切艰难和意外。
看着采月脸上那份平静却不可动摇的固执,萧天真是感觉挫败!
真的是有其母就必有其女!肖灵是为了以防采月将来可能会遭遇情变,所以不喜欢她找太优秀的男人做丈夫。现在采月又告诉他为了以防将来和他分手,所以她不接受他对她的工作和生意插手太多。
但挫败过后他不禁又自嘲了。他不也是这样吗?当初他因为怕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一直不敢去爱。这和她们因为害怕未来的变化而审慎地对待当下和拒绝一些超出她们预期的诱惑不也是一个道理吗?
这么看起来,他和她其实还真像!说到底这都是因为对未来不确定的一种恐惧。但凡只要是人就都会有这种恐惧,但恐惧到像他们这种钻牛角尖地步的应该也算是奇葩了。
他自己经历了这种恐惧,所以他现在不想逼她。
“好吧,你要最后的安全和自由我给你!你不想我插手你的事我就不插手,可以吗?”
采月脸上的神情松驰下来。
他心疼地摸了摸了她的后脑勺:“好了,不说这些倒味口的事了。安心吃饭吧!”
“嗯。”
饭顺顺当当地吃完了,两人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两人冷战了这么久,现在勉强也算是合好了。服务生很自觉地离开了包房,在门外守着了,以备随时听招呼提供客人需要的服务。
萧天左胳膊搂着采月,右手抓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
“你打算晾人家多久?”
采月扭头看萧天:“你觉得多久合适呢?”
“再等半个小时再出发吧。这会儿估计他们也是饭吃得差不多了。从这赶到他们吃饭的地方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让他们等一个小时吧。”
她斜睨着他:“果然还是你狠!我本来打算让人家少等一刻钟的。”
萧天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个精灵鬼还敢说我狠!刚刚电话里是谁对艳红说让他们等着的?”
“我说让他们等也没让他们等那么久呀!”
“你这五十步笑百步的,又好到哪里去?”
她当胸对着他就是一拳:“那也比你好!”
萧天一把抓住她拳头,顺势把她往怀中一带,定定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地道:“还有半个小时,旁边就有一家酒店。”
她的眼慢慢瞪圆了,原来这家伙说等半小时的用意在这儿。
“不去!”她现在对他的手段多少领教了一些。说是半小时,到时他随便耍上两个心眼,不折腾上至少一个小时他是不会罢手的。
“那就勉强在这儿吧!”
“种马!”她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对于他的随时发情她现在通常就是这两个字。
“我是种马,你是母马,种出一匹顽皮的小马来!”萧天上下其手开始勾搭她。
她丝毫没让他得逞的打算,怕和他做完了再去谈事会集中不了心神。男人和女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女人投入不容易,出来也很难。
她从包里取出化妆包打算稍微化点妆。毕竟是见重要的客商,化点淡妆算是必要的尊重。这其实也是她之前说让客人等一会儿的用意之一。
萧天见她意思坚决就停止了动手动脚,在一旁歪着脑袋看她快速而又不乏精致地扑着粉。她的皮肤很好,只需要薄薄地扑上一层湿粉。
“反正我今晚上也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见见那田老板。”
扑完粉,她开始画眼线抹眼影。一边涂一边也不耽误她和萧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没事回家陪陪妈不行吗?你跟着我去干嘛?”
“这一阵子你忙得昏天黑地不都是我在陪妈吗?我跟着你去当然是要防止别的男人吃我老婆豆腐。”
“瞎说什么?谁要吃我豆腐了?艳红说那位田老板都五十多了,可以做我爸了。”
萧天撇了撇嘴:“在想吃女人豆腐这一点上,男人从十八到八十都一个样,你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男人,我上哪知道去?”画完眼线抹完眼影,她对着化妆镜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自己的眼,还不错,手挺稳,一次成功。看了一眼萧天,又说道:“我看最想吃我豆腐的人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才对。”
“悟性不错,一点就透!”萧天果然欺身上前来。
“别闹,一会儿妆化花了可就耽误时间了。”她一把推开了他,他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他双手置于脑后枕着头,看着她:“留着眉,一会儿我来帮你画。”
她歪了下身子瞅着他:“怎么,你想学古人的闺中情趣?”
萧天微微昂了下头:“虽然我很不喜欢国人有些变态的崇古传统,不过,画眉举案这样的小情趣我倒觉得是老祖宗一堆沉闷言谈里让我觉得有些亮色的正常温情。”
采月笑了笑:“人家张敞可是天天为老婆画眉,技术熟练。你行吗?不会把我越画越丑吧?”
“把美人化丑那是需要相当功力的,虽然我功夫也马马虎虎,但还没好到那个程度。”
对萧天这张油嘴采月是相当地不敢缠。她放下了眉笔,用睫毛夹稍稍夹了夹睫毛,然后涂上了防水睫毛膏,瞬间眼睛神彩飞扬了许多。又稍微打了点腮红,这才将眉笔递给了萧天:“我可把我的脸交给你了!”
萧天接过眉笔来。采月将脸转向他,闭上眼微微抬起来下巴点,好方便萧天帮她画眉。萧天看了两秒实在没忍住,对着那诱人的唇就贴了上去。趁她还没抹口红,赶紧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