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门口的小插曲后,美因茨子爵保持着最初时的热情,或者说更加地热情将苏辰请进庄园。
穿过一大片盛开的玫瑰花丛后便来到大厅,玫瑰花的馨香弥漫着整个庄园。花瓣娇艳欲滴,每一朵都像燃烧着的火焰,引得苏辰不由多看了一眼。
“玫瑰花真是有着世上最动人的颜色与美丽,是吧,亲爱的侯爵大人。”美因茨子爵笑着说道。在经过一丛开得又大又艳花枝时,美因茨子爵伸手摘下其中最大的一朵,半弯着腰递到苏辰面前,凝视着他的脸说道:“只有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大人的美丽。”
一再被人说美丽,苏辰心中倒没有恼火,只是这位子爵的眼神令他有些不舒服。他瞥了眼美因茨子爵手中的玫瑰,淡声赞一句:“子爵大人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却没有接过美因茨子爵递过来的花。
美因茨子爵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将花往回一收,插在自己胸前的口袋。听了苏辰的话,向盛开的玫瑰花丛扫了一眼,转头看向苏辰笑容满面地说道:“因为我用最好的肥料来培育它们,所以才能给侯爵大人呈现这样的美景。”
说话间已经来到大厅,苏辰看到了传说中金色的地砖——不是将普通砖块漆成金色,而是铺的真正的金砖。
说是宴会,然而苏辰没有看到其他客人。
宽阔的大厅并不显得空旷,因为摆满了各种饰品与食物,四溢着烤肉和刚出炉的面包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旺盛的火焰在宽大的壁炉里熊熊燃烧,将一切微弱的蜡光都包裹在光明之中,大厅里热气蒸腾。
众多仆人穿行其间,这些仆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有着姣好的容貌与妖娆的身材。她们穿着鲜艳而单薄的衣服,胸前与臀部位置挂满金片,露出一截雪白细瘦的腰身。
在大厅正前方的灰石墙上,悬挂着美因茨子爵家族的旗帜——玫瑰花枝缠绕着一把青铜重剑。
悠扬的音乐与歌声回荡在大厅和长廊中,在角落里坐着弹奏演唱的仆人,也是年龄不大的美丽女孩。
美因茨子爵将苏辰请上首座,自己陪在下首。除了托马斯,苏辰的骑士与侍从们都被留在了外面,而托马斯像铁塔一般站立在苏辰身后,沉重的铠甲穿戴在他身上仿佛没有重量似的,他目光平视前方,像石头般沉默没有表情。
美因茨子爵收回观察托马斯的视线,望向苏辰笑着说道:“侯爵大人的骑士可是非常有名呢,整个侯国的年轻人都以加入领主城堡的骑士队为荣。想当年,我也是发下过同样的愿望。”
苏辰端坐宽大的石椅上,没有理会美因茨子爵拍他马屁的话,而是看着这位子爵淡声问道:“子爵大人,我已经来了,你说的方法呢?”
听到苏辰的提问,美因茨子爵笑了起来——他其实有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只是像大多数贵族子弟一样,在脸上涂了脂粉,让本就是白色的肌肤更显苍白,像涂抹在墙上的白垩那种僵硬的白。再加上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与时常挂着嘴角却有点瘆人的笑容,就显得整个人阴森鬼气的。
“侯爵大人不用着急,还请先享用我为您准备的美酒美食,再说其他不迟。”
美因茨子爵拍拍手,端着金色托盘的女仆鱼贯而入,将一道道散发着香气的食物在苏辰面前的桌上摆开。装着葡萄酒的木桶被提上来,桶盖揭开,葡萄酒的清香霎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名美丽的女孩跪坐在旁边为苏辰倒酒,淡紫的液体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诱人的色泽,美因茨子爵举起杯子向苏辰致敬,仰头一饮而尽。
苏辰沉默片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柔滑清冽的甘甜浸染味蕾,令人精神一振。
向苏辰劝过酒后,美因茨子爵又向托马斯劝酒,他招手让一位女仆倒了杯酒捧到托马斯面前,托马斯目不斜视,不为所动。漂亮的女仆将饱满的胸脯靠在他手臂上,娇滴滴地劝着酒,见托马斯不动,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声音也带点焦急。
“既然来到我的庄园,就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让尊贵的客人不品尝一下如此美好的葡萄酒呢。啊,看来是你没有让我们这位骑士满意,那真是太失礼了。”
女仆的脸上一瞬间爬满恐惧,酒杯因双手颤抖着握不住而掉在地上。
苏辰眉头微皱,心中正自不解时便看到厅外走进两名铠甲侍卫,腰间挂着重剑。他们将女仆拖到地上,一人将女仆的头按在地上,一人抽出重剑欲砍。女仆全身发抖,却没有一点反抗。
“慢着。”美因茨子爵微笑着阻止,苏辰心头一跳,看向美因茨子爵。美因茨子爵笑得一脸温柔,向苏辰点了下头对那两名侍卫说道。
“这里有尊贵的客人,当着客人的面血溅一地,实在是对客人的不敬。”说完后挥了挥手,苏辰以为他要放了那名女仆,却不想又走进来两个人,扯开一幅绣着海棠花的深色锦缎挡在那名女仆面前。
苏辰看不到按在地上女仆的身影,只见先前那名侍卫再次举起重剑,用力挥下。深色的锦缎被打湿,海棠像在血中浸泡过一样,显得沉重而粘稠。
苏辰看不到喷出来的血,却闻得到浓重的血腥气。
之后,侍卫提剑离开,更多的仆人进来,将锦缎往地面一辅,地毯一卷,连着尸体一起裹住抬出大厅,又有其他的仆人快速上前铺上新的地毯。
整个过程衔接流畅,所有人动作非常麻利,显然是长久的训练才有此效果。
美因茨子爵微笑着喝酒,视线一点都没往地上看,反而笑眯眯地向苏辰举了举酒杯。
苏辰的脸沉下来,这位美因茨子爵比传闻中的更加变态。
托马斯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这时又一名女仆擎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她虽然脸上带着笑,那笑却是僵硬的,和她的肢体一样僵硬。托马斯没有接过酒杯,双眼满含愤怒地瞪视着美因茨子爵。
美因茨子爵一点没将他的怒视放在眼里,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不能让这位骑士满意呢,真遗憾。”他耸了耸肩,虽然在叹息,语气却并不怎么在意。
托马斯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门外,果然又是两名铠甲侍卫走了进来,像之前一样将女仆拖到地上。女仆前同样被一幅深色锦缎隔开,不同的是这次锦缎上绣的是月季花。
“住手!美因茨子爵,你这样随意杀人是恶魔般的行为,会遭到上帝惩罚的!”托马斯瞪着美因茨愤怒地喝斥,希望阻止他的举动。
作为一名骑士,除了忠于自己的领主之外,保护弱者的理念也被刻入心底。眼睁睁看着一名无辜的人被杀,还是因自己而死,托马斯除了愤怒于美因茨子爵的残酷冷血外,更觉得自己骑士的荣誉受到了挑衅。
“恶魔?啊,上帝惩罚不到恶魔。”美因茨子爵耸了下肩膀,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一颗大好头颅被斩落,方才的一幕再次上演。
苏辰脸寒如冰,而托马斯已经气得双目通红,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只有美因茨子爵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不是杀了两个人,而只是弹去了衣服上一点尘土。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第三次被人劝酒时,托马斯纵满心不甘与愤懑,恨不能拔剑砍下美因茨子爵的脑袋,却不得不含着怒气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在奴隶制度还没有完全撤消的当下,仆人是属于领主的私人财产,领主有权处置自己的财产。其他人,包括这位领主自己的宗主,或是国王与教会都不能干涉。
看到托马斯将酒喝下,美因茨子爵脸满意地笑了。
苏辰从座位上站起身,经过刚才的闹剧他没有再留下的心情。今日见到这位美因茨子爵后,对他所谓的“对付吸血鬼的方法”也很存疑。
看到苏辰要走,美因茨子爵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摩挲着酒怀边缘,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侯爵大人这就要走了吗?可我还有更好的东西没有拿出来招待侯爵大人呢。”他说着,抬起头来冲苏辰一笑,这笑现在看在苏辰眼中,还真是与那些书中描写的恶魔无异。
“子爵的招待,我已经深有体会了。”苏辰淡淡地道,抬脚走下主座。
“啊,那真是遗憾呢。”美因茨子爵嘴角的弧度更加深长,他抬起手摸了下跪在身边女仆的脸,然后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抓起桌上切肉的刀,快速地割开了女仆的脖子。
女仆瞪大双眼,双手痉挛地抓向自己的脖子,缓缓向后倒去。浓稠的血液很快将她身下的地毯浸透,身体抽搐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苏辰看到美因茨子爵摸刀时便觉得不对,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子爵丧心病狂的地步,也忘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直到听着托马斯的大叫,失去意识倒下,苏辰才记起来,他还有个该死的见血必晕的毛病。
简直比任何一种迷药都管用。
彻底失去意识前,苏辰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托马斯看到苏辰倒下后,愤怒地拔出剑来,这个时候,大厅里突然涌出许多的铠甲侍卫,而演奏的音乐也变得高昂激越起来。
托马斯很快被制住并被堵上嘴巴,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因茨子爵弯腰扛起地上的苏辰,慢慢消失在大厅的另一头。
美因茨子爵扛着昏睡的少年沿着阴暗潮湿的石阶往下走,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响亮,激起空旷的回声。
向下旋转的石阶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有灰色石墙上燃烧着火把照亮前路。越往下走,温度越低,寒意从下面席卷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幽深地底呼出一口冰冷气息。
随着离地下的距离越来越近,美因茨子爵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脸上露出神经质一般兴奋扭曲的表情。
他终于下到地底,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竖立着一些石柱和石像,只有通道入口处插着一支火把。
美因茨子取下火把爵继续向前走。黑影窜动,摇曳的火光照到脚底下的石板,显现出两边对称的花岗岩柱,一直延展到远处的黑暗中。在火把照射下,那些忽隐忽现的石像,仿佛被走过的生者惊动,正缓缓醒来。
终于走到通道尽头,美因茨子爵将苏辰放到地上,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向着黑暗中的某个存在恭敬地说道:
“尊敬的阁下,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这片土地的领主带了过来。接下来,请允许我的追随,让我加入成为伟大血族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