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辰来到在苏氏集团总部，掀起一股不小风浪。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集团总部，当然，前两世不算。

在钟明陪同下，苏辰直接走到总裁办公室。钟明如今作为苏辰的第一机要秘书，在集团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因为苏辰不喜露面应酬，很多时候钟明便代表了苏辰。

苏辰在办公椅上坐下没两分钟，各部分负责人便相继来到总裁办，前段时间的镇压还令人记忆犹新，自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差椽子。苏辰没有精力一个个接见，给了钟明一份名单。

各部门负责人等在办公室外，你望我我望你，神情都有些不大自然。能坐到各部之主或分公司经理职位的，都不是普通人，且还都是集团老人，像这样被关在办公室门外的情景，自他们爬到现今这个地位后便没再遇到过，更何况如今吃闭门羹的还不只一人。

“看来还是年少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人摆出老资格，一脸过来人的样子。

“听说这位新任总裁，体弱多病，常年住在医院，如今乍然要挑起这么大一个集团——”最后只“啧啧”两声，未竟之意尽在其中。

有人心怀不忿，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冷眼旁观，当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所有人不约而同抬眼望去，一望之下，尽皆怔然。

只见先前被叫进去的那人，进去前神情傲然，还隐带不屑之意，此时却如斗败公鸡，双眼无神，更甚者脸上还有未擦试干净的汗渍。有与之交好者上前欲打听，那人不理不睬，游魂一般走开。等过了片刻传来那人收拾东西卸职离开公司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而此时，钟明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满脸笑容地有请下一位。

随着每一个进去的人在出来后都如被判罚般，不是满脸死灰，就是身如抖糠眼带惶恐，那一扇门在剩下的人眼里，便成了吃人魔鬼般的存在，再有被叫到名字的人，便如同上了断头台。

大半个上午过去，苏辰共见了四个人，其他人在听闻总裁召见今日到此为止时，再也无人觉得被怠慢，反而一边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一边抹着头上虚汗离开。

因为之后苏辰又接见过两次分公司负责人，那些人不是被褫职，就是被下调，甚至还有一两个进了监狱。自此后苏辰的接见被称为“魔鬼的召唤”，手底下的人拼命工作只是为了不被顶头上司召见，这也算是苏氏集团的特色之一了。

而此时，钟明望着苏辰的眼神充满敬佩，甚至隐隐带上一丝敬畏。无论怎样老奸巨滑的角色，在少年始终如一地淡漠眼神与话语下都会露出马脚，进而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清除掉几个不安定份子后，苏辰看了下时间，不到十一点，吃午饭还早了些。他看向钟明，钟明上前一步，弯下腰说道：“柳秘书外出公干，现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苏辰点点头，未置可否，这时，总机处打来电话，说是立禹总裁来访，现正在楼下大堂。

“立禹总裁，萧恒？”苏辰看向钟明，钟明也是一愣，昨晚特意去见未见到的人，今天突然自己找上门来。

钟明下楼，很快带上来一位年轻男人，来人身着浅色西装套装，手里提着公文包，身形高挑，五官英俊，脸上挂着和煦笑容，当看到苏辰时，脸上笑容加深，快走几步来到苏辰面前。

“你就是苏辰吧，我叫萧恒，我爷爷跟你爷爷是旧识。”说到这里神情微黯，望着苏辰的眼神有着淡淡怜惜，“听闻苏老的事后，爷爷当即便想回国，但他身体不好，不宜奔波，所以便让我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以苏老跟我爷爷的交情，今后立禹便是你身后的最大助力。”

苏辰向来不习惯这种场面，好在萧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即便苏辰不搭腔也不会让场面冷下来。一番寒暄过后，萧恒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摊开给苏辰看，“立禹跟苏氏向来是合作伙伴，这是我新拟的几份合作方案，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提。”

苏辰本来摸不透萧恒的来意，在看过那几份合作方案后，不由沉默下来，抬眼看向对面带着笑容的萧恒。

“怎么，有哪里不清楚吗？”萧恒微微倾身，微笑地问他。

不，就是太清楚了。这几份合作协议，与其说是双文合作，不如说是立禹对苏氏的扶持更为合适，人力财力的大力扶持，偏偏立禹不沾半点便宜，说白了就是给苏辰送人送钱。

虽然现在苏辰算是稳住了集团，但其实只是保住内部核心力量，未使根基受到破损罢了。苏氏集团两任当家先后离世，对苏氏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光是股票便一直跌停，其他合作商也纷纷解约。这种情况下，苏辰也只能先保根底，根本还腾不出手来处理外界影响。

而萧恒送来的合作方案，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如果苏辰一心想发展稳固自家产业，这便算得上是求之不得的及时雨，奈何苏辰另有打算，根本不可能亲自经营苏氏。

眼前之人脸上挂着温和笑容，苏辰能看出这笑容是习惯性的面具，然而那双眼睛里的真诚不似作伪。或许真是看在上一辈的交情上，又或者是怜悯自己如此这般的处境，但不管哪种原由，苏辰的回答早已注定。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听到苏辰如此直接的拒绝，萧恒微愣，认真地看着苏辰，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慢慢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比起之前的习惯性微笑，这个笑容是完全出自真心。

“想不到小辰是一个这样骄傲而又有原则的人呐。”萧恒深深感叹着。

——不，我是真的不需要，请不要擅自用你的脑补来解读我的行为。还有，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叫得那么亲切真的好吗？

苏辰微微睁大眼，有些无语地望着自顾感叹的萧恒。

接下来，无论苏辰怎么说，萧恒就是不信，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或是不愿平白接受他人的好意，所以才拒绝。于是苏辰只好沉默，反正他是不会签字的，只要他不同意，那些钱和人总不能硬塞进来吧。

最后萧恒也有些拿苏辰没办法的样子，眼见将近中午，于是萧恒提出请苏辰吃饭。

已经拒绝过一次人家的好意，吃饭的要求，苏辰便点头同意。

等电梯时，电梯门打开，送上苏辰等了一个上午的人，柳时宁。

苏辰让萧恒先下楼，他稍后到，萧恒离开前深深看了时宁一眼，没说什么地离开了。

“小少爷，路上有事耽搁了。小少爷是准备去吃饭吧，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后再说吧。”柳时宁一脸关切地看着苏辰，似乎不忍心他挨饿。

柳时宁跟随苏老爷子二十年，经常出入苏宅，可说是看着苏辰长大，说是半个家人也不为过。苏辰上一世只查到父母的车祸跟柳时宁有关，而昨晚看到的资料，却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动机。

“不必，几句话的时间而已。”苏辰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而他看着柳时宁的眼神，也淡漠不带任何感情，“萧恒昨晚下榻何处，想来柳叔现在已经清楚了吧？”

柳时宁神情微微一变，然而不待他开口，苏辰径自说下去，“那么我昨晚见的到底是谁，柳叔知道吗？”依然不等柳时宁回答，苏辰自己回答道，“穆箴，这个名字，柳叔应该不陌生吧？”

柳时宁顿时脸色大变，望着苏辰目中闪过骇然之色，似乎嫌惊吓不够，苏辰压低身体靠近柳时宁，一字一顿低声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徐东深。”

柳时宁双目圆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双腿更是颤了两颤，坐倒在地。

苏辰慢慢站直身体，漠然看他一眼，此时电梯正好上来，苏辰按开电梯，走了进去。

钟明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刚才的几句话，他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懂什么意思，更加不明白，以沉稳强悍著称的秘书长，怎么就吓成那副模样。再联想到上午其他几人走出办公室时的表现，钟明看向苏辰的目光更加敬畏，于是姿态也愈发恭敬。

萧恒请苏辰吃饭的地方离公司不远，萧恒并未问起刚才的事情，实际上他一句公事未提，只向苏辰说些趣闻，待上了菜，热情地给苏辰夹菜。然而苏辰受身体所累，其实很少在外面用餐，这次推脱不过，也只是吃几筷子青菜作作样子而已。

见苏辰只动了两下筷子便放下，接下来便一直抱着杯子喝白开水，萧恒也放下筷子，关心地问：“是不合胃口吗？”

苏辰淡笑摇头，说了句“我胃口小。”

什么样的小胃只容得下几根青菜？萧恒静静地看着苏辰，末了叹息一声，“小辰，你不必如此戒备，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苏辰微怔，当他看到萧恒眼里透出的真诚时，不由垂下眼眸，面上一片漠然。他不是刻意戒备，只是本能地与人保持距离，与世界，保持距离。

无尽的轮回中，他早已失去信人的能力，从来孤守一人。萧恒的真诚他不是看不出，却无法接受。比起用信任、真诚诸如此类的美好感情相交，苏辰更习惯真金白银的利益清算，只讲利益，不汲情感，如此，方不会有任何负累。

看到对面少年沉默的面容，身上透露出一种仿佛与世界隔绝般的淡淡疏离感，萧恒心底泛起丝丝疼痛，然后生出一种想为少年遮挡一切风雨侵袭的冲动。

静默中，一道低沉嗓音突兀响起，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小辰，原来你也在这用餐。”

苏辰眼角不自觉跳了跳，闻声望去，果然看到那个昨晚才见过的人。

穆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