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明天哥哥们要去金殿,自己在家也没事,跟云霞出去转转也不错,就对来人说明天她会在家等着霞表姐。

那婆子得到回信儿,见了礼便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半个时辰后,卢氏听着雪香报上来的消息,终是出了一口闷气,捻着帕子沾了沾唇,笑道:“老天爷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看好三小姐,别让她跟着一起去。”

“是夫人”,雪香点头,“只是那明珠郡主出城去大昭寺给圣上祈福去了,恐怕不能让她们当面遇见。”

卢氏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后半晌你隐蔽些出门去,那街边摆摊卖字画的落考书生比比皆是,找一两个给他们些前,让他们去香雪海画一画京城第一美人儿。有这噱头,明珠郡主又是最爱用香雪海的妆娘的,还愁引不起她的注意?”

雪香被点拨一番,忙笑着施礼:“夫人真是大才。”

卢氏却突然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再是大才有什么,现在连管家权都被那贱人分去了一大半,没有老爷的支持,如果不是她费心经营,恐怕这一小半的管家权都捞不到。

香雪海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央大街,中央大街是民众们对这条街的常用称呼,在京城规划图中,这条街名为朝九街,它贯穿京城,直通南北城门,又有一条平坦大街与中心的官邸区、皇宫相连,平日皇帝出城、祭天,都要走这条路。

“这街上真繁华”,云霞正掀着窗帘一角,看向外面商铺的目光中满是赞叹,“那里有一家老贾银铺,我把这条街也逛了两三遍了,都没注意到呢。”

“回去的时候去看看”,她转头对另一边的乐轻悠道。

乐轻悠说好,马车经过自家的玫瑰铺子时朝外看了看,坐在正对车门座位处的云霓这时移到乐轻悠旁边,一副勉强屈尊的语气道:“表妹,你那位朋友住在哪儿啊?”

“哪位朋友?”乐轻悠疑惑。

云霓脸上带出几分羞恼,“你跟我过不去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装傻吧,以前有些事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行了吧。”

乐轻悠:这自说自话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我真不知道霓表姐说的是谁?”她说道。

见她不似说谎或者是故意装糊涂看自己的笑话,云霓才垂着眼道:“就是咱们看状元游街那天,遇见的那个人。”

乐轻悠恍然大悟,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云霓的小女儿姿态,能让这么个自我的女子露出这种娇羞姿态,季玄泰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这两天也没见到他”,乐轻悠说道,“不知道他在哪里住的”。本想劝说她一二,想了想她的性格,就算了。

云霞听着这话心里疑惑,当下也没多问,等马车停在香雪海大门前,她落后一步下车,悄声问乐轻悠:“表妹,你们刚才说的是谁?”

乐轻悠摇摇头,没说话。

云霞也没介意,看了云霓一眼,心里有了几分的看笑话的心理,不知道大夫人知道她女儿惦记起男人来了会是什么想法?

她笑着走进香雪海,却转瞬间就被这个在京城贵女间十分有名的地方给震惊到了。

三开门的店铺中是一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前方有几个双人对坐的小茶几,左前方有一道风景屏风。

虽然这算是外厅的地方东西不多,云霞却看得出来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价值不菲。

“屏风后是什么地方?”她低声问迎过来的女子,这女子是香雪海的妆娘,闻言笑道:“屏风后是雅间,专门给客人换衣梳妆的地方,有些需要赴宴的姑娘都是直接带着衣服到我们这里搭配的。不知道三位小姐需不需要搭配衣服?如果你们没有带合适的,我们这里有刚从云家衣饰进来的新衣。”

云霞知道自家跟香雪海有生意往来,但此时听到香雪海的妆娘提到自家的成衣铺,心里还是不由地升起一股隐秘的骄傲感,矜持地摇摇头道:“只给我们画个你们这里最受欢迎的梅花状便是了。”

又转头问一旁的乐轻悠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没有什么要求”,乐轻悠心里是很佩服这家香雪海的老板的,这里的经营模式已经颇具现代气息了,还有一条龙服务,怪不得能在京城贵女圈儿闻名。

妆娘看了乐轻悠一眼,又看看那边已经坐下的小姐,笑道:“三位小姐真是各具美貌,奴家打扮了这么多千金小姐,也没见过三位这样美丽的。”

被人夸长得好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云霞笑道:“别只顾说好听的,叫妆娘来给我们画梅花妆吧。”

妆娘笑了笑,转身道:“三位小姐跟我来,你们现在雅间歇息,我马上去叫咱们这里最擅画梅花妆的妆娘来。”

乐轻悠被那妆娘安排在靠近屏风的一个雅间,她们三人都进去后,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向那妆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有什么事儿?”妆娘好脾气地走来笑问。

小丫头怯生生的,问道:“姐姐可看见了我家小姐,就是穿了一身淡青色衣服眼睛大大的小姐。”

妆娘笑道:“刚进了雅间,那是你家小姐?”

小丫头是一路尾随着家里两个小姐出的门,牢记着大夫人的吩咐,怯生生道:“正是我家小姐,小姐跟家里人生了气就跟着表小姐出来了,劳烦您一定要帮我家小姐打扮得美美丽丽的,小姐心情好了,回去就不会发脾气了。还有,我家小姐不喜欢别人比她长得美。”

说着把一个银锭子塞到妆娘手中,恳切道:“劳您费心了。”

妆娘理解地笑了笑,小姑娘嘛,都不喜欢有人在相貌上胜过自己,当下把银锭子收起来,“放心吧,我看你家小姐不像是坏脾气的。”

小丫头苦涩地笑了笑,走之前又说:“您千万别告诉小姐奴婢来过,要不然家里又不消停了。”

妆娘点点头,转身去后面叫那几个擅画梅花妆的来。

小丫头走出香雪海的大门,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那个抱臂靠在马车边的俊俏车夫,想起雪香姐姐让自己小心着别被人发现异常,忙又镇定地迈开步子沿着中央大街向南走去。

夜与直觉刚才进去香雪海的那个小丫头不对劲儿,等那人走远了,又去香雪海门口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回去马车边等着时,一个站在柜台后的妆娘笑道:“小哥儿,可是来找家里姐妹的?”

夜与的面色沉了沉,转身一语不发地走了。

那妆娘掩嘴笑起来,“咱们这儿也不是什么可怕地方,怎么都没男子敢进来?”

旁边的妆娘瞪了她一眼,片刻后也道:“哪个有那耐心来这儿等家里的姑娘上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身着月白色竹枝暗纹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修长白皙的手中还撑着一柄玉骨伞,待那伞被合上看到男子的温润而不失俊美的面容,这两个妆娘都呆了呆。

蒋宜深把伞合好,挑了个茶座坐下,伞放到一边,那边反应过来的妆娘忙从柜台后出来,其中翠绿衣衫的女子提起茶壶冲过茶杯,倒上一杯茶推了推,才低声道:“公子找人还是请妆娘去府上?”

蒋宜深笑道:“等我妹妹”,为着轻轻的名声计,他在外面还是称她妹妹比较好,陌生人听了这个称呼想必就不会多问。

果然那绿衣女子跟着问道:“刚才有三位小姐过来了,不知您要等的是哪一位,我们可以去告知一声。”

蒋宜深想了想,说道:“最小的那个。”

旁边的红衣女子马上不甘落后道:“原来是那位小姐,刚才还有个小丫头过来说那小姐在家发了脾气的,嘱咐妆娘给她打扮得漂亮些。”

蒋宜深后一步过来的,乐家的下人说小姐去了香雪海,他又在门口的马车旁见到夜与,这才进来等着,听到这话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家里除了嬷嬷没什么小丫头”,他说道,“想必是认错人了吧,烦姑娘进去说一声,不必着意打扮我那妹妹。”

红衣女子愣愣地点了点头,隐约察觉其中有什么阴谋,也顾不得跟店里好不容易走进来的俊美公子搭话,快步去了靠近屏风的那个雅间。

蒋宜深并不担心,有他在总归不会让轻轻出什么事的,便端起茶慢慢喝起来。

绿衣女子又给这位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高贵的男子介绍了两种店里的点心,见人家不冷不热的,就不好意思地退到了柜台后面。

蒋宜深等了大半个时辰,这其间进来好几波过来看花钿或是上妆的姑娘,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惊奇地看去一眼。

蒋宜深却并未注意店里这来来往往的女子,正拿着刚才让妆娘给找的一本书在看,虽然不太喜欢这种民俗话本,还是看得认真。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丫鬟仆妇前呼后拥的女子来,立刻就有两个负责接待客人的妆娘迎了过去,“江小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江馨矜持地点点头,“在家无事,出来走走,最近贵店可有什么新妆样?”

说话时,她的目光落在单独占了一个茶座的蒋宜深身上,眉头显出几分疑惑,继而又恍然大悟似地移开了目光。

“秦妆娘想出了个一点妆,还未有人试过呢,江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妆娘一面介绍着一面引着江馨往后面的雅间走去。

江馨的脚步顿了顿,转向蒋宜深,在他两步外停住,施了一礼:“小蒋大人。”

蒋宜深抬头,虽然疑惑,面上却不显,放下书站起身回了一礼,“江小姐。不知有何事?”

江馨从姑姑那里知道这个人开始跟名妓薛如如出双入对的是为了躲避与她的婚事,却并不如何生气,因为她也看不上这个男人,如果姑姑先跟她提起,她先就会拒了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为了避开与她的婚事,会做到这一步。

不会是陪着那个名妓过来的吧?江馨往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有几分嘲讽,这小蒋大人难道不知道香雪海这个地方是拒不接待青楼女子的吗?

如果今天他真是带着个名妓过来了,明日就再不会有贵女登香雪海的门。

“我想跟小蒋大人说一声”,江馨说道,“香雪海的大门不是那种地方的女子能来的,您是随心了,香雪海的生意就要不好做了。”

话落,她点点头便要迈步离开。

“江小姐”,蒋宜深叫住她,眼中笑意温凉,“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不要随意判断。”

江馨皱眉,正要说话时,一个眉心画着一朵精致的金粉勾勒梅花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唇上眼角脂粉淡淡,美貌无双却不显半点轻浮之态,正在挑妆样的女子看见她,都在心里决定了就要梅花妆。

乐轻悠并没听见蒋宜深和江馨的话,那妆娘还要给她修眉她就出来了,这个眉毛是她自己画的,不那么秀气,有些影响整体的美丽,但她觉得这样正好,既不显得自己在相貌上有缺陷又不会引人注意。

一出来就看见蒋宜深,她惊讶地唤了声:“蒋大哥”,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蒋宜深见她画上精致的妆容也不显得如何出挑,心里才微微松口气,笑道:“今日我不当值,便想带你去大昭寺看人参花。”

众人刚从江馨和蒋宜深的对话中分析出些什么,就见到这一幕,不由想这就是江小姐说的那种地方的女人?但看他们之间的称呼和熟稔态度,不像啊。

江馨看向乐轻悠,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又是这个女人?但她之前的话的确有些想当然了,现在却不想道歉,江馨没再说话,迈步离开。

蒋宜深朝她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对乐轻悠道:“我们走吧。”

“等会儿”,乐轻悠觉得这外厅的气氛有些奇怪,“还得等表姐她们。”

来到蒋宜深所在的那个茶座边坐下,她才问道:“刚才那位是谁?你们在说什么不愉快的话题吗?”

蒋宜深有些抱歉地看她一眼,因为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让她被人怀疑是“那种地方”的人了,给她倒了杯茶,诚实道:“是我之前想的不周全,跟那位薛姑娘来往过近了,导致现在我和别的女孩在一起都会被人误会。”

其实与歌妓舞女来往在士大夫看来是雅事,但耐不住女人们都憎恨看不起那些青楼女。

想到在蒋家赴宴时听到的那些话,乐轻悠有些明白了,笑道:“谁跟你在一起便会被误会,那只能说明你受那些小姐的欢迎,她们都怕你被‘那种地方’的女人带坏了,所以才敌视近来出现在你身边的女子。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

见她说的如此不在意,蒋宜深唇角不由升起一抹苦笑,随即便掩饰了,低声道:“可不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位让我想办法躲避的正主。”

乐轻悠啊了声,笑着同样低声道:“你之前做的太明显了,碰到正主可不就要尴尬嘛。”

蒋宜深点点头,眼眸深处的宠溺之意越发浓郁,“是啊,说不定江家人都在背地里说我自作多情呢。”

他们两人的说话声很低,反倒引得刚才吃瓜吃了一半的人们越发好奇,有认识蒋宜深的有心人更是装作不在意地凑近几分,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蒋宜深斜了斜眼眸,往椅背上靠了靠,问乐轻悠:“怎么想起来这香雪海?”

“霞表姐说起来的,我们就来玩一玩”,乐轻悠捏起碟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不好吃,想放下却又觉得不礼貌,嘴里的胡乱嚼了嚼咽下去,正要一口把剩下的点心吃完,一只修长的大手出现在面前的桌面上。

蒋宜深把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不想吃就放这儿,店里的人会收拾。”

他更想接过来帮她把不想吃的吃了,但却不能。

“那多不礼貌”,乐轻悠摇头,一口就把剩下那大半块点心塞到了嘴里。

蒋宜深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心里也软软的,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云霓和云霞才一先一后地走了出来。

云霓不仅画了精致的梅花妆,还让妆娘给挑了一根合适的梅花簪,眉间的梅花以银粉勾勒,把云霓本就不俗的容貌衬出几分高洁之气。

与她相比,同样画了梅花妆的云霞就显得俗气很多,看到画好妆的云霓时,云霞心里便有些被打败的气馁感,这时见到外厅的人明显地都更关注云霓几分,心里更是不舒服。

想起比云霓长得还要好的表妹,云霞笑了笑,感觉平衡许多,总归有人是比这个嫡妹更美的。

“表妹”,云霞在外厅看了看,向乐轻悠走来,待看到与她对面而坐的优雅贵公子时,她有些不自然,点点头算是见礼了。

乐轻悠起身给他们介绍了,云霞笑笑,向蒋宜深福了福身:“蒋公子好”,转而对乐轻悠道:“你有事的话,明天我们再出去玩也一样。”

云霞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从没想过以后要嫁给多优秀的人男子,但此时看到表妹身边站着这种贵胄公子,心里仍不免添了几分感叹:有些人就是天生命比别人好。

乐轻悠笑道:“蒋大哥说大昭寺种有半亩人参,今年开花了,霞表姐也可以一起去看啊。”

云霞觉得表妹这话有些莽撞,人家邀请你你问也不问就邀请别人这是不是太失礼了,便对蒋宜深道:“表妹年纪小,有失当之处还请蒋公子担待。”

蒋宜深说道:“无妨,这位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一起去看看。”

云霞想了想,笑道:“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霓这时道:“不是说接下来去银楼看首饰吗?”

她不想出城去看什么人参花,只想在城里多转转。

乐轻悠直接就道:“霓表姐不想去可以去看首饰。”

云霓咬牙,瞪了乐轻悠一眼,甩袖出门而去。

云霞笑了笑,过去付账,因为云霓添的那支簪子价格不低,这一下子就得一百两银子。

云霞虽是付了帐,但想着回去后得跟父亲把这钱再要回来,她可以请两个妹妹画一次梅花妆,却不能被当成冤大头。

蒋宜深看了眼那付过帐笑着向他们走来的女子,微倾身低声对乐轻悠道:“轻轻,记得给你那表姐买些回礼,别让人觉得你沾了便宜。”

乐轻悠点头:知道,这还用教吗?

云霞走近了,笑道:“走吧。”

三人出来香雪海才发现云霓并没有走远,她正站在马车边跟夜与说着什么,夜与神情间有些不耐烦,摇了摇头,看见乐轻悠出来,眼中一亮便朝他们走来。

什么都没问出来,云霓恨恨地跺了跺脚。

“小姐,蒋少爷,表小姐”,夜与一一见礼,只是他话还没落下,从街南边就跑过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还大声喊道:“都往路边避一避。”

夜与本能地便挡在乐轻悠面前,刚抬起手要拉住乐轻悠的蒋宜深就落后一步,他皱皱眉,道:“看样子是明珠郡主的车驾,再回香雪海待会儿吧。”

云霞在京城快待一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不由好奇道:“明珠郡主怎么如此威风?”

“皇家威仪嘛”,这里人多耳杂,乐轻悠就简单地说了句。

云霞便道:“也没见哪个王爷郡王出门时有这等场面啊。”

话音才落,一条长鞭就甩了过来,伴着一声娇斥,持鞭骑马身着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喝道:“哪个在非议郡主?”说着直指云霞,“你吗?谁给你的胆子非议郡主?”

云霞捂着火辣辣发疼的半边脸颊,心中屈辱无比却不得不低头:“民女不敢。”

那女子冷哼一声,不屑与她多计较的模样,目光在旁边的乐轻悠身上一扫,随即收了回来,暗骂一声媚俗。

要回马去车边时,却注意到了还站在马车边的云霓。

女子眼中泛起冷光,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后面的车架往前走,待她骑着马与云霓所在平行时,猛地抽出一鞭子,鞭梢打过好几个路人的脸最后抽到云霓脸上。

云霓下意识就捂住脸大叫一声,跟着便怒声反问:“你凭什么打我?”

红衣女子冷笑,“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本……我抽你还冤枉你了不成?”

云霓一贯地高高在上谁都不能惹,当下转向乐轻悠所在的方向:“把那贱奴借我用用”,又对那红衣女子道:“便你是皇家,也不能如此作践人。”

“倒是个有骨气的”,红衣女子笑了笑,挥挥手,后面便过来两个手持金枪的侍卫,“此女对郡主不敬,送去府牢里长长记性。”

心情正不好,偏凑出来这么个搔首弄姿的贱皮子,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岂不堕了自己的名头?

眨眼之间,云霓就被那两个侍卫给拖了下去,两边的路人噤如寒蝉,没有一个敢抬头说句话。

红衣女子这才挥手,在前面率领着郡主车驾走了。

车驾一走远,两边的路人才摇着头嗡嗡地四下散开。

云霞不喜欢云霓是真的,但更担心回去后被父亲责怪,此时也顾不得脸上疼痛,着急地对乐轻悠道:“表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好歹这位表妹有一个受皇帝器重的舅舅,还有三个即将为官的哥哥,说话总比她有分量。

乐轻悠还未开口,蒋宜深已道:“此事不用轻轻插手,那位姑娘并未犯什么过错,姑娘待那些侍卫走后,去接令妹即刻。”

“没事?”乐轻悠看向蒋宜深。

蒋宜深笑道:“没事,这京城被明珠郡主送到府牢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了,刘大人还真能给这些人治个莫须有的罪名不成?”

云霞稍稍心安,“可是我回去怎么说呀?霓儿她好好的什么都没做却被郡主的婢女命人给抓了,父亲和大娘肯定不会信的。”

“姑娘倒不必为难”,蒋宜深说道,“京城人尽知明珠郡主不喜比她容貌更盛的女子,恐怕是今天令妹装扮得太过漂亮,惹着那位郡主了。”

云霞点点头,只觉这男子平平常常的语调中全是安抚的力量,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他又道:“轻轻,想回家还是去大昭寺?”

抬头看到他对表妹全然的关心之态,云霞忙告诫自己:别想太多,他只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安慰你。

乐轻悠倒是不为云霓担心什么的,只是也不好意思还在此刻去看人参花,“我先陪表姐回家去。下次蒋大哥不当值时我们再一起去看人参花。”

蒋宜深好笑:“只怕不过两日你又得跟着你哥哥们回乡祭祖了,且回吧,日后你肯定要长居京城,有的是机会。”

云霞忙不好意思道:“轻轻去吧,我一人回家便可。”

乐轻悠到底是跟着云霞一起去了云家,云诏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让管家置备了二百两银子一根百年参做表礼,正要带着管家和家里的护卫出门时,卢氏扶着丫鬟流着泪来到了前院。

卢氏二话不说先来到云霞跟前啪啪甩给她两个耳光,乐轻悠就在云霞后面一步站着,见她打了云霞又冲自己来,忙往后退了两步。

第二次突兀被打的云霞才堪堪回过神来,她看看一屋子一院子的下人,捂住脸就哭着跑向后院。

云诏两步返回来,扭住卢氏的胳膊就把她往旁边一推,“你想做什么?”

“霓儿被带到大牢里去了”,卢氏握拳按着胸口,满脸是泪,满眼是恨,“我千娇百养的女儿半点委屈都没受过,今天就因为这两个,被带到大牢里去了,老爷还问我想做什么?我不怕告诉你,我恨不得把她们也都扔到大牢里去。”

云诏拧着眉,“你的人怎么传的话?是霓儿今天装扮太盛惹了郡主的眼,关轻轻和霞儿什么事?”

“不是云霞张精,糊弄着霓儿跟她一起出门,霓儿会惹到郡主?”卢氏说着,又想冲过来,“还有这个小贱货,她怎么不把她自己装扮起来,就糊弄我的傻女儿。”

云诏越听这话越是生气,他不知道卢氏怎么越发地会胡搅蛮缠起来,抬手挡住她的肩膀就狠狠地推了出去:“你给我消停会儿,忘了霓儿还在牢里?”

卢氏一下子泄了气,捂着脸大哭起来,雪香、雪米忙上前搀扶住夫人,看向那个无恙地站在老爷身后的表小姐时,心里都有些惧怕。

本来夫人是要用容貌陷害这个表小姐,却没想到立时间自家小姐就因为容貌惹了明珠郡主的眼。

云诏回头对乐轻悠道:“轻轻,走,舅舅顺道送你回家。”

“不用了”,察觉到卢氏又投过来的恨恨的视线,乐轻悠忙摆手,“舅舅去接霓表姐吧,夜与在外面等着呢,我们两个一起回去,您不用担心。”

云诏也不坚持,带着乐轻悠出了云府大门,交代夜与好好保护她,这才上马带着人往府衙赶去。

回去的路上,乐轻悠坐在靠近车门的座位上跟夜与说话,“云舅舅家的大夫人肯定有心理问题,冲出来就打人,什么什么都是我和霞表姐故意陷害她女儿。”

夜与赶着马车,听着身后的话语,之前在云家经受的那些事好像都淡了,他笑道:“那位大夫人唯我独尊惯了,小姐跟她不必理会。”

乐轻悠听他语气淡然,知他已经走出在云家经历的那些事,但第一次见识到大夫人的奇葩思维模式,她还是很为夜与、夜平心疼。

当初他们也才十一二岁啊,听外祖母说夜与曾被教训地浑身是伤,就是为了让他听云霓的话。

车里不说话了,夜与唤了声“小姐?”,说道:“前面有卖糖葫芦的,要不要买两串。”

乐轻悠掀开车帘看了看,那是个专门卖糖葫芦的果脯的小店面,便道:“去问问他们卖不卖山楂,反正没事,回家自己做。”

夜与笑着答应了。

买了两斤山楂回家,吃过午饭乐轻悠便让秦大娘和张大娘帮她烧火做糖葫芦,糖葫芦做好的时候,三个穿着官服的少年进了家门。

乐轻悠听到声音,拿着一串山楂跑出来,看到俊美不凡、器宇轩昂的三个哥哥,她笑得开怀,忙忙地问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要去哪里做官?”

“考得有些好了,按照惯例,都进入翰林院”,方宴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一口咬下一个来,嚼了两下便问:“自己做的?”

乐轻悠点头:“不能主动要求去外面做官吗?”

乐巍笑着安慰妹妹,“轻轻放心,即便在京城这个漩涡中,咱们也能保全自身,你忘了还有小舅在呢。”

乐轻悠想到清一大伯曾经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小心行事。

“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无论何时,我家轻轻只要无忧无虑地生活便是了”,乐峻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发顶,跟着神色郑重道:“来,我瞧瞧,今儿个去香雪海让人给画了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妆容?”

乐轻悠忍不住笑了下,目光微移,与方宴的眼神碰了下又很快地移开,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乐轻悠都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容易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