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轻悠果然问了些,知道哥哥们都顺利进了考场,也便把这件事儿放在了脑后,叫光伯在家里一起吃过早饭,然后一起往玫瑰铺子去了。

玫瑰铺子并不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光海边走边说:“咱们这儿客人不多,但就一天四五个的,铺子里的玫瑰膏也不够卖。”

夜平笑着迎过来,“小姐,您来得巧,前儿个光伯才让我给您在二楼收拾了一个小房间,您要不要现在上去看看。”

“好啊,过去瞧瞧”,乐轻悠这么说道,夜平便在前面引路,还让一个小伙计去端点心来。

光伯笑了笑,也放心夜平这小子招呼小姐,况且还跟着个夜与,他便去忙自己的。

小房间果真是小房间,上了二楼一转弯便是,不过布置得却十分用心,屏风隔在进了门几步之外,转过屏风就是窗,大大的阳光透窗而入,使这边摆着的几盆或挂在墙上或放在屏风边的迎春花显得非常明媚。

乐轻悠看着放在窗边的精致小桌子,心里很喜欢,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既安静又能随时看到街上的情景,的确是个好地方。

正四下看着,小伙计送了糕点上来,夜平接过放到桌子上,“小姐,这是挨着咱们那家酒楼的艾草糕,您尝尝。”

艾草糕?

乐轻悠拿起一个细细打量,颜色青如碧玉,微微透明,看起来还糯糯的,只看着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她放到嘴里刚咬了一口,就有一股酸甜可口的馅儿流进口中。

乐轻悠眼睛一亮,夜平一直注意着小姐,看见她这表情,忙笑道:“听说好些来咱们铺子里给家中小姐夫人买玫瑰膏玫瑰酒的丫鬟,回去时都要给家里的主子带一些的。”

夜与看了夜平一眼,一年多不见,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巴结人。

乐轻悠点点头,“很好吃”,不过她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想起了前世常吃的甜点,雪媚娘以及各种水果大福,都是日本传来的,夏日最好吃的消暑甜点。

做这个主要的是好吃的淡奶油,乐轻悠觉得回家的时候应该再去菜市转转了,看一看有没有卖奶油的,如果没有,她还得费些心思自己做,而且前世她只自制过雪媚娘,奶油一类的原材料都是直接从市场上买的,还不知道做不做得出来。

夜平见小姐沉思着想什么的样子,便不再多话,给夜与使了个眼色,两人到门外守着去了。

乐轻悠注意到他们都不在时也没说什么,坐在窗口的小桌子边就一口茶一口点心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楼下经过两个人,乐轻悠惊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那经过的两人,一个是蒋宜深,一个是在初春时节里就穿着薄纱衣服的女子,且那女子打扮艳丽,一双嘴唇用胭脂涂得如火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子。

乐轻悠惊就惊在这儿,在她心中,蒋宜深一直是个可靠、稳重、温文的人,乍一见到他带着疑似青楼女子的女人逛街,真有些出乎意料。

更让乐轻悠没想到的是,就这几声咳嗽,蒋宜深便抬头看了过来。

半开的窗子中,两人骤然四目相对,乐轻悠笑了笑,在那女子也看过来时忙缩回脑袋。

“蒋大人?”薛如如疑问,“可是看见了熟人?需要我回避一会儿吗?”

蒋宜深沉吟片刻,笑道:“不用,你也知道我叫你出来的目的。”

薛如如苦笑,“奴家知道,您想要一个风流名声”。

为这,还给了她不少钱,但是她需要的并不是那些,这个人还不如无情一些,只利用自己营造风流名声就是了,又何必告诉事先告诉自己呢?

“蒋大人,虽然奴家不知道您为什么想要一个风流名声,但是奴家很好奇”,薛如如伸手挽住蒋宜深的手臂,察觉到他想抽开,便抱紧几分,娇笑道:“这是在大家上,您还是不要太洁身自好了。”

蒋宜深闻言,僵硬的手臂放松几分。

薛如如继续刚才的话,“奴家很好奇,您一开始就跟奴家明说了雇奴家给您营造个风流名声,您难道不担心奴家日后告诉别人吗?”

蒋宜深垂眸看了她一眼,“我相信如如姑娘的品性。”

没说的是,就是她说了,旁人也得信才行。

薛如如有一瞬的感动,对上他平静的眼睛,心里便是一凉,随即无事般笑道:“您啊,是越来越坏了。让奴家猜猜,您这般,是不是为了躲避不想要的亲事啊?”

最后这一句是踮脚靠在蒋宜深耳边说的,蒋宜深面不改色,“如如姑娘问得多了。”

薛如如笑笑,高兴地指着路东边的兴和银楼道:“奴家想换一套首饰。”

兴和银楼在京城名声很盛,进出其间的多是贵妇贵女,蒋宜深换上一副宠溺表情,“进去看看,想要什么只管说。”

薛如如只觉心口狠狠一动,紧跟着就是痛,如果他对自己的宠溺,是真的该多好?

她很快地抛下复杂苦涩的情绪,满脸带笑地拉着蒋宜深进了银楼。

陪着薛如如在银楼挑好了首饰,又陪她去京城中香火最盛的寺庙逛了圈,蒋宜深才把她送回住处。

薛如如是京城名妓,前年就脱离青楼,自己在城东的麦香巷置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而在麦香巷住的,大部分都是这种自力更生的名妓,还有一部分是某些富人贵人在外置的外室。

蒋宜深和薛如如一起出去又一起回来,很快就在这条巷子里传开了。

蒋宜深刚走没多大会儿,隔壁的女主人就跑过来问薛如如:“怎么回事儿啊?前几天还在跟姐姐哭诉为情所苦,转眼间就勾搭上了?”

薛如如正在洗脸,苦笑一声道:“藤儿姐,我哪有那么好的命?”

“做什么这样自怨自艾”,陈藤儿剥香橙的手一顿,将那圆滚滚的橙子放到一边,“咱们这种女人虽说为世人看不起,想洗脱曾经的经历也不可能,但却不防为自己挣一个相对较好的后半生。你看姐姐,现在和成游还不是夫妻一般的过,这什么都是需要经营的,这满京城的青楼女子,能接近那位小蒋大人的,也只有你了。有这机会,你还在这儿怨什么?”

薛如如摆了摆水中的帕子,终是没把其中隐情说出口。

陈藤儿继续剥橙子,语重心长地道:“你啊,只千万别被名妓这一时的风光迷了眼,不管有多少贵介公子追捧,都没有一人心实在。”

“咱们这样的人,有可能得到一人心吗?”薛如如坐在陈藤儿对面,“那些男人,再是追捧我们,心里还是看不起的。更看不起我们的,是女人,哪次出场子,不慎遇见那些高门府邸的女人,不论她们是下人还是颜色已衰的贵妇,看我们的眼神,都跟看脏东西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藤儿清脆的笑声就洒满整个屋子,“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咱们这一行,就是抢别个女人的男人的,还指望那些女人能跟咱们和颜悦色?”

薛如如听了,也不由笑起来,如果蒋大人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想的为了躲避亲事而不惜传出风流浪荡的名声,那被他躲避的那个女人要比她还可怜呢。

……

乐轻悠没想到上午才见到蒋宜深,傍晚的时候他就到了,她已经买到淡奶油,正兴致勃勃地调雪媚娘做皮用的粉,听到夜与说来人是蒋少爷,便洗了洗手出来。

“蒋大哥,快请客厅坐”,她一面放袖子一面领着他往客厅走去。

“在忙什么?”蒋宜深问道,又说:“前两日便让成善打听到了你们的住处,只是没抽出空过来。”

乐轻悠笑道:“我在做点心呢,蒋大哥有没有吃晚饭?”

“今天有事忙,还没来得及回家”,蒋宜深说道,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客厅,他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到桌子上,“知道你喜欢吃点心,给你带的油炸鱼丸子。”

乐轻悠道了声谢,倒一杯茶放到桌子上,“那你先喝茶,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蒋宜深点头,“来得不巧,让你麻烦了。”

“蒋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乐轻悠笑道,“你先坐着,我去厨房,很快就好。”

蒋宜深笑看着她轻巧地走到淡泊的夜色中,只觉心里酸酸软软的,若是最后能和她结成良缘,也不枉这一番折腾了。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乐轻悠便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过来了,蒋宜深忙起身接着,问道:“这么香,轻轻给我做了些什么美味。”

两个仆妇也在后面,她们一个端着个白瓷汤罐,一个也是端着个大大的托盘,这时其中一个便笑道:“公子可问着了,咱们两个一直给小姐打下手,也没看出来这都做的是什么。”

乐轻悠笑道:“蒋大哥快坐下,你一边吃我一边给你介绍。”

蒋宜深就坐下来,把托盘上的盘子一一端到桌子上,两个仆妇也过来布菜。

乐轻悠坐在蒋宜深对面,先将热乎乎的蟹橙推到他面前:“这个主要是用蟹膏蒸的,你先吃。”说着又打开汤罐盖子盛汤,“这是用螃蟹炖的汤,加了胡萝卜、木耳、香菇,味道特别好。”

虽然做得不如她以前在酒店吃的那般精致,味道却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