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日, 江妙伽将儿子托付给沈大娘, 自己打扮妥当带上青桃出了门。到了大门外,却见沈思阮坐在车架上,手里握着马鞭,见她出来,赶紧跳下车架要扶她上马车。

江妙伽看他一身粗布衣打扮,不由笑了,“你怎么这身打扮?”

沈思阮来上京时带的衣物早就破旧,江妙伽便和沈大娘临时给他做了几身衣裳,这些天更是将其他物品添齐,沈思阮也有些日子不穿那些旧衣了。

而他现在身上穿着的粗布衣物, 一看就不是府内小厮的。因为江宅的小厮身材都没有沈思阮高大魁梧, 看样子是沈思阮特意去买来的衣服了。

沈思阮扶着她上车,瞅了瞅当空,拿手遮着她的头顶, “我不放心, 我送你过去。天气炎热,你早些出来。”

江妙伽笑着上了车, 又看青桃爬上来, 沈思阮这才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挥鞭子往薛家而去。

沈思阮因为江妙伽要去薛家,提前一天便打听好了路线,所以出了江家,便往薛家而去。

江宅位于棉花胡同,而薛家则在位于差不多城中央的灯市口大街上。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停在薛家角门处。

沈思阮扶了江妙伽下来,江妙伽便看一个婆子快步进了角门,随后便看到薛宁带着两个姑娘迎了出来。

“江妹妹快里面请。”薛宁笑着上前拉着江妙伽的手,亲切的说着话。

江妙伽回头和沈思阮点头,沈思阮便应了一声坐回车架赶着马车走了。

薛宁在珍宝阁见过沈思阮,只是当时没有细看,这会儿倒是看了清楚,见沈思阮长的虽然黑了些,但相貌英俊,气度也不凡,便抿唇笑道:“妹妹倒是过的自在。”

江妙伽虽然和沈思阮赤.裸相对的时候还是会害羞脸红,可在人前的时候早就不是两年前的江妙伽,此刻听了薛宁的调侃也只是笑笑,“是啊,能遇上夫君是我这辈子的荣幸。”

薛宁身旁的小姑娘见二人在角门处说上话了,便拉拉薛宁的衣襟,提醒道:“大姐姐,还是请江姐姐进去说吧。”

薛宁晒笑,忙拉着江妙伽往里走去。

薛尚书虽然官至一品,但为人低调,宅院并不似江妙伽想象的那般奢华宏大。

一行人进了角门很快便到了二门,进了二门走了不久便上了九曲长廊,沿着九曲长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薛家后院的正堂。

薛宁祖母尚在,像江妙伽这些小辈,上门做客,都是先去见过薛家祖母和薛母才会往小辈的院子去的。

江妙伽以前虽然愚钝,但是这些礼仪还是懂的。薛宁一路都牵着她的手,温和的说着上京这两年的变化,不多时便到了薛家祖母所居住的荣福居。

还未进到内堂,便听到一阵阵笑声传出来,到了门前,江妙伽便听到一声清朗却又有些稚嫩的声音道:“祖母祖母,我不依,您就是偏心大哥哥。”

薛宁闻言抿唇一笑,打帘子的丫头叫了一声大小姐便掀了帘子。薛宁牵着江妙伽,身后跟着薛家两个小妹,一起进了内堂。

此刻荣福居内人很多,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位六十多岁,面容和蔼的老妇,想必就是薛家祖母了,而薛家祖母左边下首是以为四十多岁的妇人,打扮精致雍容华贵,神态平和,与薛宁看起来有七分相似。

而薛家祖母右手边下首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眉角上挑,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人。

薛宁进来福了福身子,笑道:“在外面就听见七弟的撒娇声了,又求祖母什么呢?”

江妙伽这才看到一七八岁男童正倚在薛家祖母膝盖上,大眼灵动的来回扫视,看到江妙伽眼睛一亮,叫道:“姐姐好漂亮!”

江妙伽一愣,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注意上了。

其他人也愣了愣,只是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薛家祖母右下首的妇人便捂着嘴嗤笑道:“七少爷可真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了这花花肠子,竟然也知道看美人了.....”

江妙伽闻言眉头一皱,顿时不悦。

先不说薛七郎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孩子,就说这说话的妇人应该是薛家二爷的太太赵氏了,这赵氏怎么说也是薛七郎的婶母,当婶母的说这话,就是在说自己侄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了。

而且她来薛家是客,这赵氏这么不分轻重分明是不将她看在眼里,甚至说她不守妇道了。若是前朝时候,她若真被扣这么不守妇道的帽子,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头一次见赵氏,可没得罪她呀。

她抬头笑了笑,便看到薛家祖母眉头微皱颇为不满,而面相平和的薛尚书的妇人华氏也皱着眉,对于弟妹的话很是不满。

华氏刚想开口呵斥,就见江妙伽笑盈盈的上前给薛家祖母还有华氏行礼,“妙伽现在才来给老祖宗和夫人请安,请老祖宗和夫人不要见怪。”

薛家祖母笑呵呵的让人拿了见面礼,摆手道:“不怪不怪,怨不得小七一眼瞧见你,瞧着小脸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吗?不说小七,就是老婆子看着都要惊叹。”

华氏也在一旁附和,“这可不,那日宁儿回来便说在外面遇见了小仙女,我还当她说笑,没想到还是真的。”

早先江妙伽胆小懦弱,虽然也跟着继母苗氏出入过许多人家,但她从来都是低垂着头,加上苗氏刻意的隐瞒,导致许多人家的夫人甚至都不认识她。

一旁的赵氏被落了面子,冷哼道:“道是谁家的小姐,这般大的架子,见了长辈居然如此无礼,可是看不上我这六品官的太太?也不先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罪臣之女罢了,居然如此不知羞耻。”

江妙伽瞥了她一眼,笑道:“人都说,人先自尊自爱,他人才会尊敬他。妙伽虽然没念几本书,但是这样的道理还是懂的。而且妙伽还知道长辈有长辈的样子,才能更得小辈的尊敬,不知薛家婶母觉得对吗?”

“好一张利嘴!”赵氏横眉冷竖,差点就骂出口来。

只是她还未说出来,便被薛家祖母打断,“好了,我觉得妙伽说的挺好。宁儿带妙伽去你们院子里吧,别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打太极了。快去吧。”

薛宁歉意的看了江妙伽一眼,福了福身子,牵着江妙伽走了。

走出屋门,还未到院门处,便听到内堂一声厉喝,一听便知是薛家祖母的声音。

走出荣福居,薛宁见两个妹妹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便小声道:“婶母就这样一个人,我也没料到她今日过来了,,妹妹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薛家二爷本事不大,薛尚书为了照顾兄弟,给他谋了六品小官,赵氏不依不饶,觉得薛尚书不顾兄弟情义,看不得兄弟好。平日里没少找茬。

江妙伽虽然不知这些,但是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笑道:“姐姐快别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咱们快些走吧,今日可是薛二妹的生辰,咱们这么放着她自己走可是不好的。”

薛宁见她这么说,脸上也没什么不悦,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变的成熟许多。但想到江妙伽这两年的事情,更加唏嘘,想着自己若是真的嫁进江家,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小姑子。

说话间,后面的薛橙和薛青两姐妹跟了上来,薛二妹薛橙为了缓和气氛拉着江妙伽的袖子撒娇道:“妙伽姐姐,你皮肤这么好,可得好好教教我怎么保养的。”

江妙伽皮肤确实好,在肃州呆了一年多,活也没少干,可皮肤却依然白皙细腻。而薛橙正是十二三岁爱美的年纪,难免要羡慕了。

薛宁笑着拧她,“就你话多。”

四人很快到了薛宁的院子,刚坐下不久就听丫鬟来报说是之前说定要来的两位姑娘因为家中有事来不了了。

薛宁面上显示遗憾,可也暗自高兴,自己这两个朋友识趣懂得她的心思,这样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江妙伽相处了,一定得给她留下好印象不可。

而薛橙也知道大姐姐的心事,特意没有请自己的那些朋友,所以今日说是薛橙的生辰,倒不如说是专门针对江家而设的宴席了。

对此江妙伽虽然看出了一些,可也不说破,谁让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呢。

一个想嫁进江家,一个是想让人嫁进江家给她做嫂子。

这是很明显的事,若不然以薛橙薛家嫡女的身份,生辰宴怎么也不会只请她一个客人的道理。

江妙伽看着布置精巧的闺房,越发的盼着薛宁早点嫁进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