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槿靠了一会,也没有离开,他拿起脖子上的那块玉来回看了看。这块玉的造型和外面常卖的观音弥勒佛等全然不同,是一块沁了血的咬尾长角蛇纹佩,沁血的地方正是蛇的两只眼睛处,仔细看来,会觉得这块玉凶光毕露。一般人应该看不出它能当护身符用吧。
顾生槿也看不出。他也不清楚这块玉佩是怎么起保护作用的。到底是对自己身遭气场的中和,还是有类似精神护盾的那种气场护盾,他一点也辨别不出来。所以他对赵抟之他们的世界是完全外行的。
他也没有想要掩饰自己听到了电话内容的事实,等到赵抟之打完了电话,他就直接走了过去。赵抟之见了他,显得有点意外,“你醒了?”
“活生生站在这,难道还能是睡着的?”
赵抟之立刻就感觉到了顾生槿说话语气的冲劲,他问:“你都听到了?”
顾生槿没说话,赵抟之就说:“段无辛一定也在本市,我需要稳住他。你身上的引鬼符已经是陈年旧种,不是几天就能取下来的。”
这自然是在跟顾生槿解释,同时也在跟顾生槿说明,他不会真的只在本市待几天。但顾生槿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他难道不知道赵抟之在稳段无辛?重要的是说话的语气。前两世他们少少地和段无辛打过几次照面,赵抟之和段无辛说话的语气就从来不是这么温柔的。哪怕他是为了稳住他,也说明赵抟之之前就是那么跟段无辛说话的。
顾生槿一时挥霍不去这种内心的沉闷感。
“你吃醋了?”
顾生槿一惊,他当然本能的是要否认的,才刚张嘴却又像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一样。吃醋不就说明他对赵抟之也是那种喜欢么,这简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样,劈得顾生槿整个人都要裂了。顾生槿垂下头,赵抟之已经走过来,他不轻不重,力道恰好地捏在顾生槿肩膀上。“承认你就是喜欢我,就那么难?”
顾生槿愣愣看着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连带着赵抟之的脸色也淡下来。
“为什么?”他问,“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抗拒?嗯?”
顾生槿摇了摇头,转而问:“吃饭了没?”
赵抟之脸色又冷几分,僵着语气答:“没。”
那就是等他等到现在了,顾生槿就说:“附近有家羊杂馆,味道不错,我换身衣服,我们去吃吧?”赵抟之盯着他看了几秒,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顾生槿先去洗漱完毕,然后换了外出的衣服,就带着赵抟之一起出门了。那家羊杂馆因为味道好,其实生意很火爆,每天中午和晚上都爆满,外面还要坐一排排队的,以至于他们都不肯开发外卖业务,顾生槿馋了好多天了。倒是出来过一次,才出小区没走几步就遭遇楼上晾衣架整根掉下差点砸中自己的事故,惊魂未定地走到路口又遭遇突然被绊倒、差点被车撞飞危机之后,顾生槿就果断放弃了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快速折返继续叫外卖了。现在当然是趁这几天有赵抟之护航,赶紧地吃一波再说。
幸好他们到达羊杂馆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这个时间,上班族们都已经麻利地不见了,馆子里已经空了一小半,顾生槿和赵抟之就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一人点了一碗特色清汤羊杂粉。这家羊杂粉味道好到吃了还想吃,几天不吃就想念,非常神奇。点完顾生槿就手贱地伸手去摸了摸窗边小高台上摆着的那盆花。这家馆子的老板走了点情调路线,花都是应季的鲜花,花瓣上还带露水。至于是什么花,倒不一定的。这段时间的是已经开花的米兰。
花有清香,倒是因此把羊杂的腻味消解不少,就是在这空调室内也能让人生出沁脾怡然之感,胃口更好。
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做生意。
顾生槿拨弄了两下,就收了手。
赵抟之看他两眼,他原本是坐在顾生槿对面的,起身坐到了他身旁来。顾生槿转着手里的手机,转头看他。
赵抟之看着他动作微微一笑:“我们好好谈谈,你不要逃避。”顾生槿停下了转手机的动作,看了看四周。他坐在靠窗的那一面,临着窗,赵抟之就坐在靠过道的那一面,死死地堵住了出路。顾生槿心说我靠,难怪刚才赵抟之非要坐窗边。顾生槿还以为他要开阔的视野看风景,现在总算回过味来了,看风景当然是假的——仔细想想,吃个羊杂有什么风景好看的,外面是商场通道,临着的全是其他馆子。人倒是多的,但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又不是个个美女。再说了,顾生槿感觉赵抟之对着镜子照照就能满足他自己每天的审美需求了,看什么其他美人。
“谈什么?”顾生槿有点瓮声瓮气地。
“你告诉我,是为什么那么抗拒?总不能是我埋汰你了。”哨兵向导彼此的感情波动都能被对方感知,赵抟之在那个世界就已经感觉出来了,说不定顾生槿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变化他都清楚。顾生槿难道不喜欢自己?他肯定是喜欢的。信息素影响的是身体,又不是他的感情。可明明是喜欢的,就算周围一点阻力也没有,丹阳老人也支持,同事也支持,朋友也支持,顾生槿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情绪在那里。本来顾生槿说哨兵向导的世界基因鸦片太严重,影响心情,让他等一等,他也等了。
到了这里,连醋都吃上了,还有什么好抗拒的?赵抟之自昨晚发现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就已经很在意了,当然要趁机问清楚。他自己查也不是绝对查不到,但他也知道顾生槿估计是不喜欢自己查他的,所以他问了。
“是我埋汰你了。”顾生槿立刻回他一句,赵抟之怎么看不出他完全是在敷衍了事,眉头微微一皱,抓了顾生槿的手腕,“我们讲清楚,是怎么回事?”
顾生槿脸一转,“现在不想说,你给我点时间,好吧?不要这样一直问。”顾生槿使劲一挣,抽回了手。
羊杂粉终于端上来了,他暗松一口气,低头吃起来。赵抟之心里还是憋着点气的,兴趣缺缺地动了两筷子,到底是饿了,然后也才吃起来了。他吃完了就坐在一旁看着顾生槿吃,顾生槿全无不自在,自顾自吃了个干净。吃完擦了嘴,他才问赵抟之:“这几天你住哪里?”
“你家。”
顾生槿瞪了瞪眼,赵抟之又说,“你爸妈听说是我救了你,非让我住下来。”
顾生槿:“……”
好吧,这确实像是顾老爸顾老妈会做的事。
顾生槿想了想又问:“那你不去见客户啊?”
“为了有个合理理由来找你随便接的,已经吹了。”
顾生槿:“……”他沉默了一下,“怎么吹的,我没听出来啊。”
赵抟之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最迟明天就吹了。他中意的那个阵法我不给他做,他肯定会找别人的。”
“要填人命那个?”顾生槿顿时有些震惊,“这不是犯法吗?”
“他们有的是办法弄个意外。”赵抟之一脸见怪不怪的平静。
“那怎么成?那阵法到底什么用,还要人命去填?”
“赚钱的。”
“连良心都不要了!”顾生槿一把捏住手机,紧张地问:“有办法阻止吗?报警行不行?”
赵抟之看看他,“封建迷信的玩意,而且还没发生,谁信你?”
顾生槿心头一堵,是啊,还没发生,谁信他?只会当他胡说八道。等到人命发生了,也来不及了。赵抟之已经站起来,准备招呼顾生槿走人了,顾生槿咬咬牙拉住了他,“真的没办法阻止?你也不能?”
赵抟之回头看了他两眼,还是很平静:“怎么阻止?阻止了这个,他还能再请一个愿意帮他干的。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他看顾生槿一脸失落,停顿了一下,倒是又说,“如果你真的要报警,我可以给你提供合适的被害人群生辰特征和合适的填命日期,至于警察信不信你,就看天意了。”
顾生槿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心里很是低落,但还是记下了赵抟之告诉他的生辰和日期。最近的一个日期也在两个月后,时间还比较久,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些。转眼想到什么,又问:“两个月时间,是空出来物色合适目标的吧?”
赵抟之点点头,顾生槿也就不再问了。他们一路安全无忧地回了家。
顾生槿看他没有搬走去宾馆住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在我家玩呀?”
赵抟之古怪地看了他两眼:“你不带我去玩?”
大概下午3点的时候,估摸是顾老妈感觉顾生槿肯定已经醒了,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带赵抟之好好去附近的景点玩玩,不要让他一个外地人被宰了。一口一个小卫,叫得可亲热了。
顾生槿打完电话就一脸郁闷地看向赵抟之:“你真的要我带你去玩啊?”
赵抟之点点头:“真的要。”
顾生槿只好真的去开了地图,两人一起坐在电脑前研究了小半天,赵抟之就搭着他的肩指点了半天,一会儿说这里没意思,一会儿说那里太小,挑了半天,最后敲定去附近一个叫升龙涧的地方玩一圈。那里顾生槿去过几次,除了靠山的涧,附近一带还有石刻古迹、古镇等,是比较成产业链的游玩区域,大概三天能玩干净打道回府。
听顾老妈的意思是顾生槿得好好侍陪这位来旅游把他救了的救命恩人,顾生槿自然不耽搁,随便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就带着赵抟之出门了。从这里开车过去,到升龙涧要花上四个多小时,到了那差不多赶上饭点的尾声。那个时候升龙涧肯定已经不接待游客了,不过他们可以在左近的客栈住下。
去古代玩了一圈的顾生槿其实已经对客栈没有新鲜感了,不过赵抟之说要住客栈,比较有亲切感,那当然是依他。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就一起去附近找了个馆子吃饭。他俩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点菜点到一半,顾生槿忽然听到一个不那么陌生的脸喊了自己一声:“顾生槿?”
顾生槿下意识抬头去看,就看到了李群克的那张脸。顾生槿的脸顿时就青了。不是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李群克已经大喇喇坐到了他身旁,歪着嘴笑:“来玩啊?”他看起来鹰眼粗眉,还是顾生槿记忆里高中的样子。而不是该在这次世界范畴里初二就挂掉的偏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