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的看着碗里的肉,赵麟咬了一口,小心的吐掉鱼刺之后喟叹:“果然女孩子在厨艺方面比较有天赋。”

赵芸还小,赵麒忙着张罗家里的生计,做饭洗衣等家务事,便被赵麟包揽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做饭的水平,也只停留在能吃的程度上罢了。

品尝着嘴里的美味,赵麟对赵芸近段越来越好的厨艺和某些奇怪的举止,不是没有疑问。但既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自私的不想改变。

当晚,赵芸在吃了来到锦国之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之后,把周婶赶制的新衣整齐的放在床头,很快陷入梦乡。

破晓时分,蚌兰村在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苏醒。

赵芸一身鹅黄色的米白碎花袄裙,脚踩一双厚底布鞋,头梳双平髻,别两朵粉色绢花,清秀可爱。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麒和赵麟身后,挨个的上村里的长辈家拜年。

第一户人家便是祝夫子家。

青砖黛瓦蒙尘,朱红大门有些脱漆,门两边,还有两块上了年岁的门枕石。既是这样,相比于赵家的院子,这祝夫子家还是“气派”许多。

赵麒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一名青衣小童。看见赵麒,露出清浅的笑:“麒公子,麟公子,里面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麒颔首,把手上的年礼递给小童,便带着赵麟和赵芸往院子里面走。

祝夫子家的格局和赵家差不多,只院子里青石铺路,花木相间,比农家多了些风雅。

“夫子,新年吉祥。”一进堂屋,赵麒便给坐在主位的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深深作了一个揖。赵芸跟着前面的两人动作,垂眼却瞥见门口露出的一小截藕色裙角。

“起来吧。坐。”祝夫子等赵麒三兄妹行完了礼,才缓声吩咐道。

“多谢夫子。”赵麒起身,在祝夫子右下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赵麟便坐了第二个。赵芸自然规规矩矩的坐最末尾。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祝夫子,依旧留着山羊胡,只肤色更加褐黄了,额上沟壑纵横,让他显得苍老——是典型的不得志的文人形象。

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赵芸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祝夫子旁边的那个空位,又瞥向空荡荡的门口,唇角撇了撇。

青衣小童端上了茶和点心,赵麒一板一眼的和祝夫子说着家常。不过很快,祝夫子便把话题扯到了科考上,“年后便是童试之期,瑞之可有把握?”

赵麒谦虚的躬了躬身,“把握谈不上,学生自当全力以赴。”

祝夫子摸了摸胡子,微微点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你出一点儿差错。瑞之,你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学生知道,但不悔。”赵麒看了眼身边的赵麟和赵芸,直视祝夫子沉声说道。

祝夫子心里动容,叹一口气,“我收你为徒,一是看在和子舟兄的往日情谊,二也是喜欢你的性子。可惜,春娘身在福中不知福。”

“夫子,是我不够好。”赵麒顿了下,垂眼,轻声道。

“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我自己还不知道?你们成亲四载,她哪天不挑你刺?哪天不折腾?没做到为人妻的责任便罢了,还欺负芸丫头,提起来我都觉得羞愧!”祝夫子情真意切,眼角还带上了水光,“为师本想着春娘嫁过去,好歹能帮你操持一下家务,哪曾想……都是为师鲁莽,害了你,也害了春娘啊。”

赵麒面色如常,“夫子,您不必自责,是我和春娘没缘分,她值得更好的人。”

“你能想开便好。总之是为师欠考虑,对不住你。”祝夫子摇摇头,然后给站在一旁的青衣小童递了个眼色。青衣小童心领神会的退出去,一会儿便端着一个墨色的漆盘进来。

漆盘上,有三个素色荷包,每个都鼓囔囔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这是为师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祝夫子从漆盘上拿起一个荷包,递向赵麒,“童试虽然就在县里,但科目多,时间紧,每天来回不方便,这些钱,拿去住宿吧。”

“夫子的好意瑞之心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赵麒摇头,拒绝道。

“瑞之,别推辞。你蛰伏这些年,为师是希望你能一飞冲天的。黄白之物虽然俗气,但它也能让你的路,稍微好走一些。为师当年就是没想通,所以,如今只能老死这乡野。”祝夫子目光恳切,赵麒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双手接过。

“这就是了。为师能帮你的地方,也只有这些了,以后,你得靠自己。”

“是。”赵麒点头,恭敬的回答。

祝夫子满意的颔首,然后把目光看向赵麟,“麟哥儿,这是你的。我虽然只为你做了启蒙,但也算是师徒一场,这次的考试,好好发挥。”

赵麟看了眼赵麒,见他微微点头,才双手接过祝夫子递过来的荷包,然后郑重的回了一声。

轮到赵芸的时候,祝夫子脸上的神色温和了些,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道:“芸丫头是个大姑娘了,模样也和子舟兄很像。”

“多谢夫子夸赞。”赵芸抿嘴笑了笑,养回了一些血色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祝夫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温和的笑道:“瑞之、麟哥儿把你教得不错,落落大方。”

说完,便把那最后一个荷包,放进了赵芸的手心。赵芸道了谢,也不多看,把荷包揣进怀里。

此时,青衣小童上前汇报,“老爷,村孰里的学生都来给您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