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袖将身上的烈火符都用完了,既没能打破结界,也没能突破幻象,只能无奈停手。
她原是泄气准备回去,不想自己一个转弯就遇到了一个人,熟人——柳素鸢。
猛然一瞧见她,婵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确定她的确是站在那,她方才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柳素鸢,你刚跑哪去了!”
这若换做平时,柳素鸢就算不回答她,也会给她一个眼神,可今天柳素鸢呆呆傻傻的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奇怪,太奇怪了。
婵袖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绕着她走了一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你没问题吧,被人施定身咒了?”
柳素鸢眸光动了动,忽然“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只是东西已经不见了。
婵袖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想去扶她,犹豫了一瞬之后,收了手,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啊,要不要我趁机杀了你,一了百了啊?”
柳素鸢猛然睁开了眼,终于彻底回了神。
“看我干什么?有本事你起来啊!”婵袖不屑的道。
柳素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你这脾气真是千年不改,明明是担心我,还故作严厉的讽刺我,你可真有意思!“
婵袖轻轻挑了挑眉峰,暗暗瞪她一眼,冷笑一声:“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担心你!”
“起来啊,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柳素鸢暗笑一下,起身打扫了一下身体:“走吧。”
“等等。”婵袖挡在她面前,刚才她以烈火符不断的消耗结界,结界变薄之后,她的确感觉到了崔薇的存在,她相信崔薇就在里面,柳素鸢这脸色定是发生了什么,婵袖猜测,她八成是在里面走了一遭,遇到了什么让她不快的经历,莫非……这里面就是嗜血门?否则她怎么没把崔薇带出来。
“崔薇呢?你找到她了吧。”
崔薇?
柳素鸢面色一紧,虽然她对崔薇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可崔薇身上有朱师兄的气息,她那一剑刺伤了崔薇,在她心里便留下了些许阴影,感知中与刺伤了朱师兄一般。
她握紧了手:“你那徒弟是个傻子,不必找她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婵袖挡在她面前阻拦了她的脚步。
“没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柳素鸢,你我相识已经几百年,我若连你都不了解,我就枉叫婵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面可是嗜血门的地盘?莫非你在里面吃了暗亏?”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叫柳素鸢欲言又止,不肯明言。
吃了暗亏?倒也不算暗亏,是明着吃亏的。
纵然失去了记忆,她也该知道,自己不是陆央的对手,可她却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的不由自主?她应该审时度势,应该分析利弊,可当她看到魂丹的时候,脑袋里却只剩下了愤怒,其余的感情,理智全都离自己远去,为什么会这样?
冥冥中,她觉得这不是曾经的自己,至少这不是失忆之前的那个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变成了这样,大脑中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可她隐约觉得自己那不顾一切的模样像一个人——崔薇。
崔薇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想要保护陆央,难道她不知道陆央不会受伤吗?不,她肯定知道,可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了,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有些事情就变成了本能,一如她看到魂丹的时候本能的想要杀掉陆央去报仇,正如崔薇看到陆央要受伤的时候,会本能的冲上去。
这兴许就是人,被无数的感情所牵绊的人。
可是……
她不是最讨厌感情的吗?记忆力,哪怕自己和朱师兄情投意合,她也没有让自己陷入太深,她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不断的叮嘱自己她是为了修炼,是为了修行,可是……
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想不通。
“柳素鸢!”
“不是,那里面不是嗜血门,是清风观。”
“清风观?”隐隐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崔薇在里面?”
“不错。”柳素鸢抬眸看着她:“你不要找她了,你教不了她。”
婵袖稍怔,小脸瞬间如同火烧:“柳素鸢,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嘲笑我?”
“我是实话实说,有个这样的徒弟,你得操心死了。”柳素鸢低声道:“她比陵痕可让人操心多了。”
能不操心吗,那是个没事就作死的姑娘,一路作死,简直是不死不作的存在!
也就陆央那样的人吧,否则换做是谁,也护不住她。
提到陵痕,婵袖阴沉了脸:“你又不是陵痕的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不让人操心。”
“我知道他让人操心,但是崔薇比他要让人操心一百倍!”柳素鸢说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婵袖回眸看看那青山绿水的景色,有心去把崔薇抓回来,但是现实却不允许,最终只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哎呀,疼死了,流霜,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崔薇小脸皱成了一团,委屈的差点哭出来,不是有能愈合伤口的药吗,他不给她用,居然让她就这样疼着,趴着,一连趴了五六天。
崔薇真担心呀,真怕自己再趴下去,胸就长不大了。
流霜淡定的坐在床边的作势给她上药:“恐怕还得再趴两天!”
“你说什么!”崔薇撑起身体瞪着流霜,她确定陆央就是故意的!
“你别动,腰不要了?”流霜一把把她按下去,心虚的擦了擦额头的汗,万一她发现异常,师父非跟他翻脸不可。
崔薇趴在床上,哀怨的瞪着他:“陆央不是有很好用的药吗?为什么不给我用!”
“你伤的是骨头,你忘了,师父说如果你在骨头愈合前先愈合了,就要重新划开皮肉。”流霜在她伤口处比划着,其实那个地方早就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现在的药也并非是让伤口愈合的愈合散,而是治疗疤痕的药,这丫头还以为自己腰会断,一直也没发现。
“怎么着?你要再试试在这里捅一刀的感觉?”
再来一次?
崔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让别人再伤自己的腰了,太疼了,太痛苦了。
疼倒也是次要的,主要是痛苦,来自于趴在床上不能下床的痛苦,胸不长也就罢了,不好喘气也就算了,浑身僵硬也就不计较了,关键是上厕所都没法上,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崔薇已经连着好几天不喝水了,现在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这太折磨人了。
流霜见她不再多言,偷偷笑了一下,继续给她上药,这药得渗进去,否则没用。
“陆央呢?怎么好几天不见他了,他干嘛去了?”
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见到陆央了,崔薇两天不见他还有点想。
“师父出门了。”
“出门了!”崔薇一惊之下差点起来,被流霜一把按住了。
“你觉得你不疼了是吗?别动来动去的!”
崔薇趴在床上,闷闷的问:“出门干什么去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吴尘又出来作妖了?”
“那倒是没有。”流霜把衣服放下来,拿了块帕子擦手:“师父去找龙老头了,可能是想帮你修一下清风衣。”
清风衣,不提她还想不起来,一提她就腰疼。
“话说回来,那清风衣也太不好用了,我还以为它能拦下柳素鸢的剑呢,结果穿透了!”崔薇腰疼,肾疼,心疼。
“柳素鸢那剑也是宝物,和你的清风衣不相上下,拦住了是造化,拦不住就是命不好,这个啊……看运气。”
合着,她就是运气不好呗!
崔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好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流霜收拾了一下东西,又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叫朝阳给你做。”
崔薇嫌弃的撇了撇嘴,清风观不算她,一共师徒四人,就没一个会做饭的,做的那饭,一个比一个难吃,其中又数朝阳做的饭难吃,让她吃朝阳做的饭?
她宁愿自己饿着。
“不用了,我这里还有点点心,吃这些好了。”
“那也行,你好好趴着,别乱动,也别起来,免得伤了筋骨,到时候有你受的!”流霜又吓唬她了一番,这才不慌不忙的走了。
师父不在,还是让她好好躺着吧,免得起来又惹祸,没师父撑腰,他们三个也肝颤。
崔薇趴在床上,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点心,其实她也不饿,就是无聊,不吃,躺在床上能做什么呢,这里没电视也没手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龙老头?和重阳说过的拥有吞天釜的那个是一个人吗?
真好奇呀,外面那大千世界,花花世界,那么美好,偏偏她,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这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崔薇发誓,她以后坚决不再惹祸,不再逞强,要是陆央有危险,她坚决不再救他……
貌似人家压根也不需要她救!
吃掉了一块点心,崔薇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开始闭目养神。
灵空石就放在一旁,可崔薇还是准确的找到了室内的灵气,那些灵气仿佛有意识一般往她的身边凑,一个个顺着她的毛孔钻进去,进入她的身体,润色着她的经脉。
此时,因不能动,崔薇也得到了十分的安宁,从出生以来,她就没这么安静过,哪怕是婴儿那会,那也是吱吱呀呀,淘气的很,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安分过。
极度的安分给了她极度的安稳,沉心静气,闭目养神的她渐渐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之中。
那是一种安静的安稳,近乎极致的安稳。
世间的喧嚣仿佛随着她的灵气运行而渐入安稳,声音意识远去。
四下里再也没了虫鸣,没有风声,没了树叶的沙沙声,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疼痛不再,仿佛身体的痛感都退化了,但是她的感知却越发的敏锐了,周围没有了房屋,桌椅,只有无数飞旋的灵气,他们如同一个个精灵一般围绕在她身边。
他能感觉到灵气涌入身体的感觉,像是一股股的清风,汇入她的经脉汇聚成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溪。
溪水清澈,顺着经脉顺流而下,不断的冲刷着经脉,她看到有灵气汇入经脉之中,将经脉润色的如同浸满了水珠的嫩荷,光鲜亮丽,粉嫩无比,仿佛一碰就要溢出水来,她看到他们走过身体,不曾停留,却给身体注入了无尽的活力。
灵气在她的引导下在腰间疼痛的地方停了停,内视去看,那里早已没有一点伤痕,甚至连受过伤的模样都看不出来。
她没有多想,事实上,也容不得她多想,灵气汇入丹田识海,清风徐徐,她仿佛也化作了清风,穿透树林,穿过花海,直达云霄。
空灵之声从天而降,仿若仙曲,响彻心扉,叫人灵台清明,心底如湖一片清澈。
她映着水光,看到了父母,看到了无数的人,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自己,可面前影影绰绰,团着黑气竟是看也看不清楚。
她伸手在水面拂了拂,波光荡漾,水面波光粼粼的闪过微光,上面黑影浮动,闪过一抹嗜血笑意,水中的影子化作了巨口一口咬向了她,腥臭扑鼻,波光粼粼的湖水变作了尸山血海,极为可怖。
崔薇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也睁大了眼睛,彻底惊醒过来。
“呀,你醒了。”喜悦的声音在耳边浮动,崔薇恍惚的转过头,一个粉衣姑娘端着水走了过来:“喝口水吧,刚听你叫的那么惨,做噩梦了吧。”
崔薇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房间的摆设,是她的房间,可这个人她不认识。
“你是谁?”她嗓音沙哑,说出来之后,才感觉到喉咙肿满是腥甜之气,不由得蹙了蹙眉,轻轻咳嗽了一下。
女子又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傲然道:“我叫龙柒晚,是陆央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