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满脸苦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最后开口说道:“我这里没有火灵大陆的地图,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那个地方名为乱魔域它的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五级国家,不过那里都是魔修,有着大大小小数百股势力,那里的人个个都是凶恶残暴之徒,他们都是各个国家犯有滔天罪名之人组成!”
说道此处秦夫人望向远处那些个在动荡中活下来的家族人,平静道:“有个叫张雪莹的女孩,是分崇拜你信誓旦旦说她要是哪天练成了绝世剑法,一定要去天府国找那个叫王浩然的家伙,就算做不成他的媳妇,做他的红颜知己也可以。很多人都取笑她,其实没什么天赋的她只是埋头练剑。我并没有地图,我原地带公子去乱魔域,寻找地图,恳请公子一定要助无家渡过今日之难关!”
王浩然看着秦夫人的那痛苦的神情,轻声道:“那个女孩不会去乱魔域寻找天府国的地图,然后死了!”
她点了点头,语气清淡,“是啊。杀不了人,又不愿受辱,就拿剑自尽了,是一剑过腹,而不是轻抹脖子,因为如果是后者的死法,还是不会被那些男人放过的。在乱魔『,域,这样单纯的傻瓜,尤其是女子,总是命不长。就算侥幸活着,也活不痛快。”
王浩然顺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向那些依稀有了点无忧无虑欢声笑语的人群,感慨道:“以后会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的,到时候不论哪里都是读书的朗声片片,孩子不是每天想着怎么活下去,而是怎么寒窗苦读怎么考取功名,以后也会有杨柳依依,男男女女人约黄昏后,年轻人就做着年轻时候该做的事情。以后会有藤椅,老人躺在上边晒太阳,慢悠悠回想着这辈子做了哪些自豪的壮举,做了哪些后悔事,然后这一生临了,能够安安心心地把未完成的愿望交付给膝下子孙……”
秦夫人笑着轻轻摇着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脚下这块渗满鲜血的土壤,有一天会出现这幅世外桃源的美好画面。
但她下意识伸手捋了捋一缕散乱的鬓角青丝,动作轻柔地捋往耳后。
只是她骤然身体绷直,使劲握住脚边那张牛角弓,在直觉敏锐的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丝细如发丝的气机涟漪。在四周极远处,出现了一声声沉闷压抑的连串声响。
那三名无家榜上有名的高手也略显慌张地举目四望,结果只看到最近一处的景象,那是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一具身着夜行紧身黑衣的尸体从树上坠落在地,要知道那棵树上可正挂着三只大灯笼,明显司马家族的挂笼之人从头到尾都没能发现此人的踪迹!
但真正让三个跻身本城一流高手感到手脚冰凉的,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个坐在小板凳上的年轻人,瞧着挺人畜无害温良恭俭的,杀起人来却如此不露痕迹,这绝对是达到了飞天境实力的强者!
这位秦夫人由于近水楼台,更因为是城内高手排名仅在王铁柱之后的高手,才勉强发现了那些玄妙的灵力涟漪。
她大致清楚在火灵大陆上最强着的实力为通天境,那是拥有通天之能的大神通强者,接下来就是飞天境的修士,而她勉强达到了炼魄境后期的实力,看到了一点门室内的壮观光景,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若是能够放下家族事务,一心一意专注修炼,那么跻身城内三甲肯定轻而易举。
灵力涟漪之后就算是无家的的孩子都能看到古怪一幕,从老远处的阴影中猛然窜出一道鬼魅身影,疾奔如雷,气势汹汹,他们以为是正大光明来杀人的王家高手,说不定就是凶名昭彰的王铁柱本人,但很快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个身形十分矫健的高手貌似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给人逼着推着过来的,他似乎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除了不断靠近那栋茅屋的期间毫无悬念,同时他的脚步凌乱,四处扑闪,尤为狼狈,明明没有人跟他过招,都做出了几次让人眼花缭乱的前翻后翻侧翻,总之各种翻,原本挺高的一个高手,结果愣是沦为无家孩子眼中那种杂耍的,他在距离茅屋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终于能够停下喘气,这个时候秦夫人才看到这个老人,竟是李家那位身份尊贵至极的天字号供奉,此时身上衣衫褴褛,像是被利器一点一点切割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他死死盯住坐在小板凳上的那个年轻人,嗓音沙哑道:“果然是飞天境的强者,好凌厉的剑气,我总算知道你是谁了。”
王浩然看着这个李家的元老之一,“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王浩然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是生平不爱击杀风烛残年的老人。你走吧,记得告诉李家家主,以后别再跟无家较劲了,否则就别怪王某去你们李家走上一遭了!”
那个清瘦老者怒喝一声,一个前冲,脚下尘土飞扬,被脚尖瞬间踩踏出一个土坑,只是老人很快就猛然停止。柴夫人紧紧眯起眼,结果看到有一柄长不过寸余的“飞剑”,就那么悬停在老人的额头前方。
剑身完全用灵力凝聚而成,晶莹剔透,是一柄很能人心生欢喜的漂亮小剑啊。
秦夫人微微翘起嘴角,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在这座城内可以只手遮天的老者看了眼她身旁这个年轻公子,冷哼一声,身形倒掠而撤,跃上枝头,很快就消失在如墨夜幕中。
王浩然随手一挥那把小剑就蓦然间烟消云散,然后伸手指了指那个先前拔刀相向约莫三十岁的英武男子,笑问道:“他叫什么,进你们无家多少年了?”
秦夫人何等心思玲珑,顿时心头浮现阴霾,眼神悲哀地望向那个深受期望的男子,“他啊,城内年轻一辈中最有有实力,最年轻的人物。被誉为比王家杀手更会暗杀的高手,从他父辈起就为无家族做事了,大概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或者是内心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再给别人当下人。”
她语气逐渐冷漠,冷笑问道:“是不是啊,江御风”
那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嘴唇抿起,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盯着秦夫人。
王浩然当然是袖手旁观,先前这个江御风看到自己起身时,杀机外泄还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为护主心切,可后来看到王家刺客从树上坠亡,那种修士在身陷险境后本能地气机暴涨和杀心骤起,可就不是无家的忠仆所能够解释的了。
王浩然叹了口气,自顾自低头揉了揉脸颊,有些苦涩,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江御风没有图穷匕见,只是望向秦夫人这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六岁的女子。
秦夫人似乎意识到什么真相,勃然大怒,怒斥道:“你要做人上人,无家何曾拦过你一次?这么多年不遗余力栽培你陶底松,你是狼心狗肺吗?!在双双城,没有仁,没有义,没有忠,但别忘了,所有无双城的人都信奉一个信字!任你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答应了一件事,那就是千金一诺,这连城中孩子都明白!”
江御风脸色木然,“夫人,从小我就很尊敬你,把你当作女神看待。”
秦夫人怒道:“闭嘴。”
她猛然起身,抓起那张牛角大弓,刹那之间挽弓如满月,足见她的修为在城中确是毫无水分的名列前茅。
江御风根本无视那张大弓,无视那根蓄势待发锋芒毕露的箭,只是看着秦夫人,自言自语道:“当我懂事后,尤其是发现自己有比家族所有男子都优秀的修炼造诣后,我就告诉自己,我总有一天,要让夫人你过得不用那么劳累疲惫……”
王浩然在这种气氛肃杀的时刻,不合时宜到了极点地小声嘀咕了那么一句,“你是想说不那么寂寞才对吧。”
寂寞两字,咬字微微重。
这句话清晰入耳的秦夫人差点恼羞得调转箭头,先一箭射死这个家伙再说!
江御风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视死如归,缓缓走上前,他的视线始终放在秦夫人脸庞上,眼神开始散发男子独有的炙热,“夫人,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我最多再过五年,就可以跻身内城前第二大高手,五年,只要给我五年,我江御风就有望问鼎城内高手第一,五年后,我二十九岁,你不过三十五岁,你不会老的,还会容颜焕发,看着就跟不到三十岁的动人女子,你始终都是我少年时印象中的那位夫人,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哪怕十几年后,你真的老了,但在我心目中,就算你满头白发了,也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原本柴夫人在江御风挪动脚步的时候就会一箭疾射他的面门,虽然未必有把握成功,但绝对不会让这个白眼狼继续说话。只不过她身边有个家伙在那里打岔,说让那人把心里话都交代清楚好了,他好彻底死心,你秦夫人杀了自家人后也好问心无愧。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多年以来都在她面前像晚辈子侄一般恭谨有礼的陶江御风,那个记忆中能在城内还活得阳光灿烂的少年,其实早就死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射出那一枝雕翎铁箭,而江御风也终于露出隐藏多年的嘴脸,大步前冲,身体向右倾斜出一个幅度,堪堪躲过了那根翎箭后,继续前扑向茅屋,狰狞大笑道:“夫人,既然我活着得不到你,那就争取咱俩携手走一遭黄泉路吧,到了鬼门关之前,我江御风会好好……”
不等江御风多说出一个字的机会,他被一枝势大力沉的雕翎箭贯穿脖子,整个人被巨大的侵彻力带得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地面上。
王浩然眼神平静,自语道:“我前世杀过一个名为赵日天的男人,他可比你爷们多了!或许用不了几年,你们也会在地府相见了!”
江御风死不瞑目,因为他知道这位今夜前不久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夫人,在跟王家一流杀手的厮杀中,虽然没有身受重伤,但气机絮乱至极,绝不可能在十箭内击杀自己,他当然知道在那个奇怪男子的助阵下,自己杀不掉夫人,但是他到头来连更慢一些死在夫人手上都做不到啊,而是被那人用飞剑先于雕翎箭射透了喉咙。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死前只有一个念头,秦夫人,我真的喜欢你。
只是无家另外那个比他更忠心耿耿的高手,大步走向江御风的尸体,一脚就踹出去十几丈,滚落在尘土中,那么他死前脸庞上的两行泪水,也就注定无人知道了。
王浩然笑了笑,道:“夫人你就忙你的去吧,咱们反正已经把买卖敲定了,你眼前还有这么个烂摊子要收拾,不用搭理我。”
只是秦雨夫人出人意料地重新坐回凳子,板凳狭小,而她为了应付今晚的刺杀,之前也迅速临时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这就无形中衬托得她臀如满月了。
徐凤年没有提醒她,她也许没有意识到,也许是不在意,或者可能是对他从始至终的正人君子目不斜视,有些不可言说的“无聊”好胜心。
女人心,海底针,天晓得。
她看着动乱之后虽然人心惶恐但依旧行事有条不紊的家族,轻声道:“想要忙还不简单,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等着,我忙了十几年了,就不能休息一下!能陪我聊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