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逼仄,弥漫着牲口臭味儿的屋子里,秦仲文坐在黄泥巴砌的土炕上,捂着缠着白布,略带血迹的脑袋。
头好痛,视野模模糊糊的。
秦仲文咬着牙晃了晃头,叫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心中苦笑叹气,靠到墙上闭上眼。
我草,秦仲文攥着拳头,心中怒骂道。
他好怀念前世的西医,如果有止痛药,他也用不着这么痛苦了,他掉进坑里后爬出来就到了这个世界,救他的是一对父女,好像是姓贾,他只记得女孩儿十五六岁,叫圆圆。
就在这时,秦仲文一愣,睁开了眼,他脑中的剧痛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满脸的费解,他已经痛了好几天了,痛得他几天几夜都没睡觉,现在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突然,秦仲文睁大了眼,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图标,这是他原来手机上的智能信源搜索软件,教师只是他的伪装,实际上他真正的职业是黑客,智能信源搜索就是他常用的软件之一,能够帮助他快速搜索识别对方的信源。
难道,这些天我就是在跟这软件融合,可为什么只剩下这么一个软件,秦仲文蹙眉喃喃道。
他摇了摇头,发现图标也跟着不停地摇晃,他这才确定不是幻觉,智能信源是全智能软件,有发现自然会发出提示,现在没反应也就是没发现。
他靠到墙上闭上了眼,好困,太困了,他几天几夜没睡了。
“砰!”面前的炕桌突然传来一声大响。
秦仲文睁开眼,就见炕桌上多了一碗小米粥,一盘青菜豆腐和几个馒头,一名木钗红衣的少女瞪着大眼,气鼓鼓的绷着脸,正是救了他的贾大叔贾传的女儿贾圆圆。
“小白脸。”贾圆圆叉着腰,冷笑道。
秦仲文左右看了看,满脸迷糊的道:“小白脸,哪儿呢?”
“噗嗤。”贾圆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旋即,绷着脸道:“白饭很好吃吧。”
秦仲文一愣,心中恍然,也难怪这小丫头不高兴,看这屋子就知道贾家的家境很不好,不客气地说,太惨了,他躺在床上这么多天,又吃药又吃饭,人家能这么帮他已经是天大的大善人了,发牢骚很正常,这种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拿起筷子,笑着道:“嗯,的确很好吃,可惜你没这福分呐。”
“你,你欺人太甚。”贾圆圆瞬间眼眶通红,恼怒道,她说着就去夺筷子,恶狠狠道:“我叫你吃,叫你吃白饭,吃死好了。”
秦仲文趁机抓住贾圆圆的小手,本想占个便宜,可握住后却眉头大皱,贾圆圆看似白皙的小手上竟长满了口子,他难以置信的道:“你这手怎么会这么糙?”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小丫头吃了多少苦,她最多不过十五岁,在地球上还是初中生,可她的手却像是四五十岁的乡下大妈。
“废话,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富家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需要做。”贾圆圆神色一黯,撇嘴道。
秦仲文心知解释也没用,微笑道:“大恩不言谢,你和你爹救了我,我病好了,吃了饭就帮你干活吧,你跟我说说你平时都做什么?”
他一技术宅,不上课的时候工作就是编程,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几乎不出远门,长得又白又瘦又高,活脱脱的型男,按照贾圆圆的世界观这就是公子哥。
贾圆圆脸颊飞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话虽这么说,可秦仲文实在太困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真是头猪。”贾圆圆无语叹气道,帮秦仲文盖上被子,收拾碗筷,出门而去。
秦仲文就这样在贾家开始了新的生活,贾大叔五十来岁,是威仪男爵府西苑雨思轩的马夫,贾家所住的地方就是马夫们住的一排平房。
在这种落后的封建社会,再也不能从事自己喜欢的黑客工作了,生活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剧变,秦仲文的心境也大变,一扫从前的争强好胜,满脑功利,变得无欲无求,一身轻松。
每日养马,练字,跟马夫们打牌下棋,打屁聊天,这便是他生活的全部,生活虽然清苦,可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这里只有下里巴人,没有风花雪月,可他却很喜欢,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淳朴耿直,每个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令他找到了少年的感觉,他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了。
不过没多久他便发现,这里不是桃花源,人们虽然淳朴但并非无欲无求,一样是藏污纳垢,****叔嫂,扒灰等等什么都有。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屋檐下的燕巢里,刚刚几天大的粉嫩雏燕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草料堆上,秦仲文和马夫们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斗地主,这扑克和斗地主自然是他发明的。
“乔雨思这么惨。”秦仲文随口道。
乔雨思,就是他们雨思轩的老板,不对,女主子。
这祝朝的文明程度也就相当于唐朝,小老百姓生活枯燥乏味,也没什么压力可言,闲着没事就是说是非传八卦,谁人品不好,谁心黑,谁跟谁有一腿等等各种流言蜚语,小道八卦,传得比信鸽还快。
今日一听他才知道乔雨思混得有多惨,威仪男爵有十几个子女,其中最得势的有三人,大公子乔邦,三公子乔鹏,五小姐乔雨秋,这三人不是掌管着男爵府的部分财权,就是驻守一方,其余子女加在一起也没法跟这三人相比。
乔雨思排行十三,本来就是威仪男爵跟厨娘生的庶出,天生注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也就罢了,生下来还没了娘,这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她那些舅舅们,别人家的舅家那都是靠山,乔雨思的舅家可好,一个个就跟吸血鬼似的,不把乔雨思的血吸干誓不罢休。
乔雨思混得惨,他们这些雨思轩的下人们自然也没地位,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何止惨,简直惨不忍睹,那天我去小姐那儿,还见到小姐那几个舅母逼她嫁给朋来商会的二少爷,那小子才三岁,小姐正值青春,这不是让小姐守活寡么。”贾传唏嘘道。
“所以你的工钱就不打算要了。”秦仲文蹙眉道。
他是无所谓,反正他没编制没工钱,就是在贾家混日子,贾家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可欠薪这种事太过分了,他实在看不下去。
“小姐现在吃的都是青菜豆腐,我怎么要,算了算了,也就是半年的工钱,我打算买些种子,在这里种些菜拿出去卖,扛过这一阵就好了。”贾传摇头叹气道。
“是啊,小姐太惨了。”贾圆圆点头道。
“种菜,你别逗了。”秦仲文摇头好笑道。
贾圆圆瞬间满脸阴沉,阴阳怪气的道:“就是种菜,你要是嫌苦嫌累嫌丢人,你可以不干,你可以自己养活你自己啊。”
整天在她家吃白饭,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男人可以穷,但一定要上进要有才华,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吃软饭的男人。
“不是,我就是觉得吧。”秦仲文赔笑道。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贾圆圆摆手道。
秦仲文无语叹气,他都不知道他怎么惹了这小妞儿了。
“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贾圆圆满脸不屑地冷笑道,她说着丢下牌,起身离去。
一场好好地牌局,就这么不欢而散。
秦仲文倒在草料堆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中苦笑连连。
下里巴人的确有下里巴人的好处,可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已经摸透了马夫们的性格,一个个都是跟他老爸老妈一样的臭脾气,三句话不对就炸了,就跟小孩儿似的,只能捧着不能怀疑,更不能提建议。
种菜没什么不好的,可贾传干了一辈子的马夫,放着自身的优势不利用反而去种菜,这不是自废武功,这根本就是脑残。
“智商是硬伤啊。”秦仲文满脸自得的笑着道。
马夫,在这种封建社会可不就是的哥么,雨思轩这么多马车整天闲着没用,挂上招牌开出去可不就是出租车么。
世上聪明之人何其多,他从不怀疑祝朝有人想到了这个点子,可却没人搞出来,这就像许多发明,发明人并不一定是第一个想到的,可前面想到的人只有点子却没有知识基础,所以说,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最近清心寡欲,不然他早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