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说,一般被吸掉灵识后,整个人会失去普通人拥有的意志,开始神经混乱,开始发疯,可为何我不会。
这里头所谓的吸掉灵识和魂魄到底指的是什么,我没弄清楚。是指它那双眼睛吗?还是指它散发的那股奇特的香气?
鬼爷至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但他仍然坚信,人面蜈蚣真的会吸人神识。因为他亲眼见到过,人被吸走神识后的样子,他绝对不会记错的。
“应该是追眼通吧。不过我觉得,人面蜈蚣这种制造幻觉的功能,和骷髅玉有一些相通之处。至于怎么通,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它的幻觉,是非常,非常奇怪的。不是平常我们所看到的幻觉。”我说道。
他们两个听得一头雾水。这也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骷髅玉给人带来的幻境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身后这人面蜈蚣的幻境又是怎么样的。不过他们都非常清楚的一点是,这些所谓的幻境,人一旦陷入就特别危险。
师父和钟元祭说的话,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这也成为了我不断往下走的动力。二山胖一手搀着我,一手不断地扒土,凤鬼爷舞扇施针,尽力控制住那只人面蜈蚣。
这下边一层,应该是个大地宫。二山胖分析过了,说这下面的磁场很复杂,罗盘一接近地面就完全不顶用了,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下面是一间不小的墓室。毕竟下来这么久了,没见到墓葬也不对劲呀。
虽说这里是无卫的禁室,但是我们走的是一条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路,这个地方的结构太复杂了,我一时也解释不清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我们若要找到蓝毅,那就要找到禁室,这样就避免不了和无卫设的那些破机关碰面。
“这东西怎么办?”二山胖拍拍身上的泥土问道。
凤鬼爷一铲下去,把土翻开来,又道:“它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就是灾祸,所以我们现在也犯不着杀了它。放心,这人面蜈蚣,它有间歇性休眠期的。”
这个我倒是在书里看到过。说是这人面蜈蚣属于那种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动物,这一点就非常奇怪,和别的动物有所不同。间歇性休眠期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温和了些,不过刚刚被它那么一撞,委实有点吃不消。
说来这凤鬼爷也蛮奇怪的,若真是这人面蜈蚣伤了他弟弟,那按照他一腔侠骨柔情,应当是二话不说使出鬼阳扇,恨不得把针当剑雨然后把这东西扎成刺猬,要换作我那肯定也是一梼杌刀把它砍了,可是这会儿他竟然还说什么这家伙对我们还有用处。
也不知他弟弟到底是怎么……总之,他方才说吸人灵识的那些话,我愣是没听明白。若真如此,那我又为何无事呢?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跳。”二山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我揉揉眼睛看向那个黑不溜秋的深坑,心里竟然有一些后怕。这底下还真有一层,不过这黑黑的,也看不清是什么呀,我们贸然跳下,会不会太危险了。
“鬼爷,借你银针一用。”我接过他从扇骨上取下的针,用力往下甩去,然后紧闭双眼,凝神,用耳朵静听。
“三爷,你有天耳神通?”
我摇摇头。
银针的穿梭的声音异常清脆,下边应该不是很深,不过听银针掉落的声音,可以辨别出,这下边应该是水地。也就是说,我们刚才的猜测,错了。这下面,并非地宫。
不过这里的地形我是真的从未见过,竟然一层往一层塌,不断下陷,要离开的办法是直接刨开土,未免也有些神奇。也不知道筑造这里的人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又是用什么办法去估摸土地的承受力以及易受破坏的程度的。一切似乎匪夷所思。
“三爷刚刚受重伤,这样跳下去,很危险。”鬼爷说道。
“无妨,这下面应该是类似于地下暗河之类的地方,跳下去会滚进水里,我水性不错,没事的。倒是莫山,你行吗?”
“行!肯定行!你看我这身肉,不水上漂可浪费了。”说罢,他竟二话不说地跳进那个深坑,过了三四秒后只听得“噗通”一下落水声,我便喊道:“莫山!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多久都没有反应,鬼爷也纳闷儿,我捏紧鼻子,屏住呼吸,身子一微倾,与周遭的土擦身而过,纵身跃下。
这儿的水很冰,我努力往上游,把脑袋露出水面,睁开双眼,而此时鬼爷已经下来了,他比我慢了些许,不过总算露面了。
这水真把我浸个透心凉,浑浊的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哪里排出来的脏水。我张望着,发现附近的环境怎么跟夜里似的,比这污水还要黑。
“莫山!”
“山胖爷!”
我抓抓后脑勺,奋力游上岸,左看右看,就是看不见二山胖的踪影。
“诶这家伙去哪儿了,我刚刚明明有听见落水声啊!”我纳闷儿地说道。
凤鬼爷把目光停留在水波荡漾的水面上:“会不会还在水里头?不过这水也没多深呀,我能游出来,他也应该可以,况且就他那身子……”
“是啊,不过他水性没那么好,是绝不会潜水里的。那,会去哪儿呢?”我开始在地上捉摸,手电筒一看,就发现沿着九点钟方向,从我这里开始有一串鞋印,“凤鬼爷,你快过来瞧瞧。”
这岸上的沙还是湿的,看来这河水很经常性地漫上来,但凡只要轻轻一踩,就肯定会有痕迹。
鬼爷替我打光,我仔细观察这鞋底的轮廓,忽然眉头扭作一团,道:“可这鞋码大小不对呀!莫山的脚没这么小!”
“不是他的,那……会是谁的?难道说,是无卫的人?”
我摇摇头:“不,我敢肯定,那些人,没有来过这儿。我们虽然走的是同一个入口,但他们进的是禁室,是他们的地盘儿,而我们现在走的,是一处很久很老的墓葬。当年九重社的人,就来过这里。不过多多少少,无卫的人会收集到一些资料。比如,我师父的笔记本儿。”
“笔记本儿?”
我点点头,四处张望着,却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溜去哪里了,他之前可从不这样,可是这串鞋印,又不是他的,难道说,他被人……
“坏了,出事了,”我眉头一皱,“二山胖失踪,蓝毅又没救出来,回去、回去我怎么向紫钧交代。”
鬼爷安慰道:“你先别急,或许,他现在正找我们呢。别太着急,我们没出现,那扶氏是不敢把蓝毅怎么样的,之前您不是也说过,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吗?”
“对,对,”忽然耳畔“嗖”的一声刷过,一道灰影从余光略过,我下意识地喊了句,“谁!”
凤鬼爷提高警惕,扇子一张,器动四方。我大声喝道:“莫山,是你吗?别闹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是我。”
我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一个激灵把目光投向声源,满脑子都是陌蓝墨的身影。
这么久了,他终于出现了。
“蓝墨!蓝墨!”
凤鬼爷掣住了我的手臂,轻声道:“是之前把梼杌刀送到我们门口的那位兄弟吗?”
黑影之中,只看到一些浮动的轮廓,后来轮廓越来越清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从对面走来,一袭灰色斗篷,连帽压得低低的,杀气腾腾,那双剑眉,冷若冰霜。
“小尺。”
陌蓝墨抬眸,嘴角微微上扬。但他终究没有笑出来,多日不见,他依旧是那么亲切。
我迎上前去,骂道:“你这死小子怎么……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那天走后,我不知道我有多……我还以为你……不过现在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使我有些语无伦次,而他却还是他,似乎从未改变。不过如今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竟用一种滑稽的眼神看着我。
凤鬼爷跟他打了声招呼,蓝墨也回敬了一下,我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问:“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去做什么,回陌家吗?陌家几位长辈罚你了吗?诶你有没有受伤啊我瞧瞧……对了,你这次为什么来无卫呀?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唠叨,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我没事。知道你碰上麻烦,就过来了。”
凤鬼爷不禁赞道:“这位兄弟的身手真的是出神入化,游刃有余。之前早就在道儿上听过陌家的威名,也听到山胖和三爷提起过你,不过先前在残虹就觉得你很厉害,凤迟,佩服之至。”
“七杀鬼爷的鼎鼎大名,在下也早有耳闻。”陌蓝墨道。
“对了蓝墨,你有没有看到过莫山?他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他轻轻摇摇头。
“你先回答我……”陌蓝墨冷冷地说道。
我们不由止住了脚步。
他缓缓把头拗过来,认真地看着我,紧张地问道:“你……是为了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