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离珠之前叫醒了鬼爷,并通知了倾尘,我和倾尘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要不是离珠,我们俩都不知道他们昨天夜里的行动,文物界的行动倒是挺统一,只不过,没让我们俩知道而已。可怕的是,四块玉复出,无卫的人也出现了,”他忽然满面春风,接着说,“你放心,倾尘,离珠还有盖姑娘已经在找各路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我们了。”

小月每次都会把好消息告诉我,把坏消息隐藏起来,以至于每次我看见他,他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他用他的言语掩盖了某些不便于让我知道的苦处。也只是不想让别人难过。

强颜欢笑,或许说的就是像他这种的吧。

“小月,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郑重地问道。

“他们在搜山,应该会很快查到这里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他渐渐敛起了笑容,又问,“小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知道他这话不是表明他不信我,而是他想问关于我拿了骷髅玉的缘由,也就是那日,我为何非要进错金大门,那日,我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瞒着他,也没用了,现在他是我信任的人。告诉他,其实也没有什么。

“骷髅玉,具有记录磁场的功能,它的核心是古山里的反物质,也不能说是反物质,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特殊物质,骷髅玉会发生湮灭现象,威力巨大,破坏力也很大,落入奸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残虹古山还有重重疑点,关乎于家祖上守护的秘密,甚至当时于厉生和于敏湛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一定要拿回墓里的东西。”

我终于一口气说出来了,如释重负般。这可能也是他比较希望得到的答案。

可答案知道了,问题,就一定会迎刃而解吗?

不,不一定。搜山的人,不会放过我,永远不会。

小月眉头扭作一团:“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当时诉说你的苦衷,为时不晚。”

“小月,你还不明白吗?我说我是为了大家而拿走墓里的东西,他们会信吗?大家就会认吗?谁不是为了利益,他们又凭什么信我?阿青已经向我坦白了,我没有下达命令,我们的人也没有杀月夫人的部下,可现在那些事情都要算到我头上,这又是为什么,就算我没有拿就算我没有做,他们也会指认是我,我也会被追杀,都是一样的结局,你懂了吗?”

无奈小月一直以为是我不愿意说出真相而酿成的悲剧,他刚才也曾试图拆穿月夫人的谎言,可到头来还是想问我关于骷髅玉的事情。我能作的解释也就这些,因为这原本就是月夫人和缪彧楠设的局,不论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是那个中计者。

事情的本质是需要用心去分析的,对于一些现象我们也不能只停留在表面。我并不糊涂,但也不够聪明,而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相信我们三个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话音刚落的时候,小月眼眶泛红,说话开始语无伦次,然后便一个人蹲坐在烟楼最低的一道门槛上,把额头贴在膝盖上,抱着腿默默无言。

我只身一人走过去,看着他,蹲下来,然后和他并排坐在那道冰冷的门槛上,他虽然没有再抬起头来,但我可以依稀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搜山的时间不需要很久,人若足够多,几个时辰便可以找上这儿来。听完我说的那番话,小月的情绪变得很低落,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他,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内疚,是我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说过了,黑暗与神秘的背后,是人性的暴露。最终的一场较量说到底也是人心的一场较量。

“小月,我在沙荒里遇到过一个人,这个人除了眼睛以外,其他的地方都与你十分想像。一开始,我还误以为他是你的那位堂表兄弟,他虽然看起来很斯文,但是他的剑法了得。我掉进暗河里,也是他救的我。”

“可是,我们才相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便走了,我再也不能看到他的了。”

说着,我把目光停留在那把青衫剑上。此时小月终于抬起头来,愣愣地望向我,又看着我怀里的青衫剑,淡淡地道:“小尺,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的苦楚了,请原谅我先前的自私。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过接下来的路,我会和你一块儿走。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不,”我剧烈地摇了摇头,“你还有归海家,没必要这样做,我也不值得你这样。谢谢你,这条路上,我一个人便够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再改变。”他勾唇一笑。话罢,他一头钻进烟楼的一条民间小巷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装备可以派上用场。

鬼爷再次扬起鬼阳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此时正是早晨六点。总在烟楼里躲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只要天亮来这里做交易谈买卖的人就会数不胜数,到时候人多眼杂,我们三个人对本地的路况又不熟悉,很容易走散。趁现在他们搜山还没有发现我们,即刻启程,去遁世阁。

遁世阁毕竟是有背景的人家,不比林中崖和烟楼,文物界没有出示警察证令,是不能随意进宅搜查的,这是犯法行为。文物界不敢乱来,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就更不敢造次了,不过明的不行,暗的却说不定。

总之,我的目标地点是遁世阁,去到那儿再作打算。

凤鬼爷一路上不断地擦拭自己手中的那把鬼阳扇,时不时地为它填补银针,清除扇骨上的灰尘,洗濯那些沾在扇身的血渍。

上回让这鬼阳扇见血气的时候,还是五年以前的事情了。为的,是他的弟弟。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寻了一辈子的魂,方知这也是属于那种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的。

时隔五年,七杀鬼爷昨晚的表现却一点儿也不逊色,小月说他殿后的时候,那扇骨一捏,姿势一摆,银针齐发,速度不及的时候,那群人一涌上来,他便拿鬼阳扇砍,扇骨是钢制的,有铁扇之名,杀伤力极大,来来回回砍伤了好些人,现在他们是对鬼爷又恨又怕,一丁点都不敢上前。小月拖着我回去,鬼爷奋力抵抗,我们这才免了那一劫。

王总他们由于当时没有跨出山门,还在林中崖里,所以他们怀疑我们还在山里,而且定是迷了路才不见踪影的,所以保持和月夫人以及孟无妄相同的意见,准备用他们的人马“割裂”整座林中崖,发号施令,实行搜山。

只可惜他们要白忙活一趟了,烟楼本来就是个很隐蔽的藏身之处,怪就怪他们要抓我心切,没做好功课,对附近的地形和建筑物颇不熟悉,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是吃了大亏。这也成了我们成功逃出林中崖的有利条件之一。

但是他们人多且装备齐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开林中崖的事实,然后集中人力向林中崖附近的地区搜寻,因为他们会确定,我们没有走远。不管是分开找,还是加大力度集中搜查,我们都会很危险。

经过一番讨论,小月打算带我们走胡同,不走大路,胡同路虽然绕来绕去,比较麻烦,但现在隐蔽才是最重要的。

天公不作美,偏要在这个时候沉着一张脸,像是十分愤怒,然后青天里一个霹雳,闪电犹如树杈分支,连即地平线,乌云压顶,离开烟楼后我们便窜进一条窄窄的铺路,接着,便是大雨滂沱。

这场雨来得够汹涌,把闪电和闷雷都招来了,如倾盆般从高空泻下,拖住了我们仨的步伐。

现在,一把雨伞都没有。

附近人家早早闭了门,只能躲在别人的屋檐下避一避了。

平地一声雷,淫雨霏霏。

仰天长叹,雨水不断,天色一片灰沉沉。

我抱紧了青衫剑,然后小心谨慎地把黄粱一梦塞进背包里,生怕着了水。小月头发凌乱,缩在墙角里,笑呵呵地说道:“下雨才好,搜山的那些人半途遇了雨,肯定得找地方避一避,这岂不为我们拖延了时间提供了契机?”

我忽然低下头,不安地看向他那笑开了花的脸庞。他是真的在笑,虽然现在脸上还有许多未干的雨水。

这个人真的是天生一张笑脸,都这种时候了,还若无其事地绽放笑容,偶尔时不时的还开玩笑。

小月的毅力委实很强,这也是他和青衣不同的地方。青衣的愁绪和哀伤,是我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得到的,完全不会因他的温柔而覆灭。

可是我得明白,没有谁是愿意承受痛苦的,笑容兴许是做做面子,想让我好受一些而已。

这一路的坎坷太多了,偏偏这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阻断了我们的去路,不用鬼爷提醒,我知道这种情况是很糟糕的。

“穿过这巷子的尽头,便是遁世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操办即刻,这里没有长亭,这场雨,就当作是分别的一个标志吧。”我淡淡地说道。

凤鬼爷现出折扇,立马拦下我,道:“三爷,说好了的,一起行动。”

“小尺,你一个人太危险,而你比我还清楚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现在,让我上哪儿去?回归海家吗?回文物界面见那些人吗?”小月痛陈道。

不然呢?

不顾众人反对,把我从林中崖救出来就已经是大错特错了,现在回去请罪,或许事情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