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漫,四周一片沉寂,沙尘轻扬。

我按着原路回到于家阵营,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前面一片火光,人们四处逃窜,场面一片混乱,随后,家族里的一个名叫子堑的小伙子冲到我面前,慌里慌张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当家的,雅萨于家的阵营着火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积极救火,只是你知道我们这地方最缺的就是水,所以只能用沙子扑灭。据巡逻的弟兄们了解,这场火应该是外人潜进来偷偷放的。”

“什么意思,外人?”我皱紧了眉头。

“方家人。”他低下了头。

我正准备要冲过去,却被这子堑拦住了。

“当家的,现在火势正大,您不能进去,您的好友周大哥说,方德祺放火其实是想趁乱将你抓走,他吩咐我,一定要将你带走。”

“不行,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方德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全。”我把眉头扭作一团,“我有办法对付方德祺。”

方德祺老奸巨猾,他现在势力较于我们相对薄弱,所以硬来的话,就得有个方略。放一场大火,也成不了事,顶多就支走我一部分的人,照这么分析,方德祺应该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筹码,所以才敢这么来的。难道说,蓝墨和离珠姐,在他的手上?

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怎么都不信:不,以蓝墨的身手,不容易被抓住的;可是话说回来,身手再好又怎么样呢?对方人多,你还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蓝墨,离珠……

我捂住嘴巴冲进这片熊熊大火中,二山胖正将一大桶一大桶的沙子往这火里倒,在场一片狼藉。我转过身道:“子堑,你现在马上报警,还有,让新疆警察局那边加快速度,这次一定不能让方老贼逃了。另外,你把枪给我。”

二山胖气喘吁吁地吼道:“三爷!他们是来抓你的!你赶快走啊!”

“莫山,这里就交给你了。”话罢,我转身就走:“你们谁也不许跟过来。”

接着,我冲着天穹发了三弹。这是我和蓝墨的暗号,紧急情况,看到我发出的信号,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一切,就只能靠运气了。好就好在舅曾祖父英明神武,替我处理好了花都那边的事情,文物界总算恢复原状。

我独自一人离开这片平地窜起的火焰,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虽然口头上让他们别跟上来,但这是为了让方德祺放松警惕,让他误以为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这样的话可以确保蓝墨他们的安全。

“于老板,我们又见面了。”方德祺带着一拨人,团团包围住了我。我无意间看见陌蓝墨和离珠被他们五花大绑,跟在队伍的后头。

方德祺带的一队人中,个个手里都有枪支。看来我只能想办法困住方德祺,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警方的救援。

“方老爷子,我们做个交易,”我搔搔后脑勺,继续道,“我交出骷髅玉,你放了我的两个朋友。怎么样,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木制盒子。幸好在来雅萨之前我就做好完全的准备,托缪老太太替我伪造一枚一模一样的骷髅玉,必要的时候可以蒙混过关。

“那我怎么能够确定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不会耍我吧?”他狐疑地问道。

“你看,我现在都已经被你的人围住了,骗你对我来说也讨不到好处是吧?”我仰头望着这片深蓝色的天穹,忍住不让愤懑化为泪珠从眼里蹦出来,诉说着,“方德祺,从当年的蜓北探险,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渴望金钱,渴望利益,你想盗取古墓中的宝贝,可唯一能够让你轻松达到目的的,唯有骷髅玉。骷髅玉是通向地下的钥匙,只有它,才能帮你顺利找到你要找的那个墓。”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他冷哼一声。

我苦笑:“方氏集团其实也不是很穷,到了你这把年纪的人,野心是有的,钱财你一定十分看重,那除了钱财之外呢?不妨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是钱财所买不来的?——你要找的,是残虹甲。服之得以长生的残虹甲。”

方德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握紧枪支的右手微微发抖。他的表情十分木讷,顿时面无表情,脸色比劣质厕所纸还难看。

一个人滔天的野心若被察觉,那他肯定会万般讶然。这是因为来自他内心最深处的罪恶对对方而言已是昭然若揭,因此他会因良心不安而产生本能的恐惧。

“骷髅玉,就在这个盒子里。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残虹甲,就得有它;两条凡人的命,换长生,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已经很值了。”我淡定地说道。

蓝墨吼道:“小尺,不要给他!”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好让他明白我这手里的骷髅玉是假货。不过他还是坚持他的话,为的就是让方德祺相信,我手里的那个是真的。

方德祺回过神来:“把东西拿过来。”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我拉了套筒,把枪正对方德祺,笑道,“冒犯了,但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您的诚意。”

他带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把,所有的枪口都正对着我。蓝墨和离珠被押上来,我慢慢地向前挪步子,一手拿着木盒,一手把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方德祺勾唇一笑:“东西拿来。不过我得验一验它的真假,等我鉴定完毕,才放了他们两个。”

蓝墨和离珠姐半蹲着,他们已经悄悄用刀子解开了绳索,好就好在蓝墨本领高,要不然,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

我把盒子小心谨慎地递到了他的手里。方德祺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地打开盒子,正要用手去触碰那枚骷髅玉,随即我立马上前一步,把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他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咬着牙道:“于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玉,有问题。”

“东西没问题,但是你必须先把人放了。我们三个势单力薄,你要抓住我们轻而易举,所以何必这样猜忌我呢?若是闹得鱼死网破,你非但东西得不到,命也保不住了,对你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说道,接着我面向那群包围住我们的人,厉声吆喝,“退后!”

方德祺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蓝墨和离珠姐脱离危险之后,方德祺迫不及待地把玉捧在手里来回把弄。他不是玉的行家,缪宗师说这种料的玉,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出真假的,这样的话,我可以暂且拖住他。

猝然,警报四起。警察们从车上冲下来,两手紧握手枪,喝道:“不许动!”

我松了一口气,方德祺气得脸红脖子粗,忿然将木盒连同假玉狠狠地摔在地上,勃然怒道:“你敢骗我!”

陌蓝墨和离珠姐协助警方将方德祺的人全部拿下,并收缴了所有的枪支。

趁我不注意,方德祺使出劲儿抢过我手里的枪支,勾住我的脖子,旋即将枪口对准我的脑门儿,挟持我,咬紧牙关怒斥:“都别过来!谁要是敢再靠近我毙了他!”

警察们纷纷拿着手枪对准他,蓝墨心急如焚,眉头颦蹙,眼睛里闪过丝丝急灼。

“别动!”

警察保持好姿势,稍稍往前挪。

我道:“方老贼,收手吧。从蜓北探险,再到后来走私文玩,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你已经走投无路。”

“闭嘴!”他怒目圆睁,脸暴青根,像是一匹被追窘了的野兽,赫然把枪口用力地顶在我的太阳穴上,紧要关头,警察扣动扳机,打伤了他的一只手。只不过还是打偏了,由于疼痛,他立即松手,我旋即夺过他手中的武器,远离了他。

警察们将他团团包围住。我决然道:“方老贼,束手就擒吧。”

他捂着伤口,仰天狂笑,胸膛里沸腾着怒火,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脸色蜡黄,倒真像一头野兽。

忽而,他拉下链子,将外套敞开。他身上绑满了C4炸药!

“别冲动!”

此时的他已不受控制,他猛地按下按钮,“滴滴”“滴滴”声音格外刺耳,全场一片寂静。警察突然反应过来,高呼道:“快跑!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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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雅萨一别后,我就再也不是于家的当家人了。

我是辛离,辛苦的辛,离别的离。之前早已说过,取这个名字的本义,其实是希望所有的辛酸苦楚都远离。我不想在花都混迹,也不想参与文物界的事情,尽管雨倾尘三番两次来找我,要我继续接替归海月的位置,但我仍是婉言谢绝了,于家大势已去,我难以担此重任。

烈日炎炎,天气热得小狗都吐着舌头散热。大地被炙烤得滚烫,毒辣的阳光却是依旧。

我心想着要回老家收拾收拾东西,好在于司宸已经帮我把于家老店迁走了,外公留下的那些文玩一样也没少。古书暂时由陌蓝墨保管。只可惜这房子,我还有些怀念。

毕竟我在这宅子住了十来个年头了,小时候,我,表哥和外公三个人;后来,表哥外出留学,就只剩我和外公;再后来,外公走了,表哥和我便共同撑起于家的所有。那个时候,表哥掌管着老店,上下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打理的,他照顾着我总有那么些年头了。

所以,我并不恨他,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是叛变,他从一开始,就是装的,没有所谓的背叛,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又何尝不是呢。抄家,临终嘱托,四块玉的世代任务,又有多少人问过他,是否愿意接受?——故一生下来,就默默地承担了一切,他无从选择。

而我也是这样,我也无从选择。他既是四块玉的少主,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同他抗争。于家也有于家的使命,我身为当家人,自然也有一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我知道,旧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处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他们饱受剥削与折磨,过着痛苦的生活,有的饿死,有的穷死……他们都说,世家子弟,皇亲贵族是何等的幸福,是的,兴许在物质上是这样的,但是,皇室里为了争权夺位而相互残杀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世家子弟为了家族大业为了祖师爷的嘱托,本身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这些残忍的重负,又有谁能深深体会?又怎能让人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