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抓他。我不会乘人之危,我也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小尺,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轻饶于念桃和陈圣。”他恶狠狠地说道。

蔡医生说道:“幸好及时医治,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病人现在需要静养,请您出去一下。”

这么说来,表哥是不可能放过陌蓝墨了。他还是会坚持他要做的,难道,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吗?

我冰三尺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这一次,就算我舍弃掉最后的尊严,我要护住我的好友们。

陈圣的动机很明显,他不单纯是要攫取于家的当家权,他想要被四块玉的人重用,之后重掌陈家。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一次的毒打,绝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最高统领追杀。

经过这一次,雅萨于家终于被重创了,我也算没有白受伤。只希望,我的朋友能够不被牵连进去;我相信这次的事情那么大,舅曾祖父应该能够注意到。只有他出面,四块玉的事情才能够解决。

听这里的护士小姐说,我晕倒之后其实还醒过一次,那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很抓狂,发了疯地打闹,我的扑打近乎歇斯底里,搞得整间病房杂乱无章。还好最后有表哥摁住我,我才能够平静下来接受医治。

兴许是因为陈圣下手太重,我出于保护自己才那样的罢。

午时。

忽然一个人推开门蹒跚走来。光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谁了。也只能是他。因为,他已经完全将我隔离,他不想让文物界的人找到我。

他坐在床脚,把带来的点心放在一旁,说道:“是哪里很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我很舒服。”我不敢看他。

“小尺,之前由于骷髅玉,你就没有睡个安稳觉,之后又在忙文物界的事情,本来身子就弱,现在你又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出院,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他淡淡地说。

我忍住不要掉泪,呆呆地望着他,说道:“其实没有人会伤害我,陈圣的一顿打,也不算什么。你难道不懂吗?真正在伤害我的,一直以来,都是你。”

“对不起,我……这的确是我一手策划的,但是,我……小尺,你听哥说,等我把这一切都做好了,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你记得在雅萨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我绝不会害你,我还说,你是于家的正统血脉。只要三大家族合并,你可以继续你的当家人……”

“够了。不论怎样,我是不可能将于家交到外人手里的,尽管这些年来你一直替我打理着那家老店,但毕竟,你现在是四块玉的头领,我们早就势不两立了。”我无奈地望着他。

只可惜,他还痴痴地以为,我会听他的话,将于家拱手相让。归海月带我找回记忆,就是想让我知道于家有多重要,它若落入贼人手中,这世间就得一变。当初表哥拦着我,不让我记起这所有,是怕我知道于家的使命之后,会义无反顾地和四块玉抗衡。可结果,还真是如此。

世事难料,我并不庆幸他会救我,我当然也不希望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为四块玉的最高头目,他应该知道他必须怎么做,现在的兄弟之情兴许只是一时的不忍,该割舍的时候到底还是会割舍。

表哥瞥了我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恨哥,其实,我一直想同你解释。我的母亲,其实当年只是外公膝下义女,我的亲生父亲,其实不是白颜,而是另外一个人。我的父亲,是个满腹经纶又文武双全的人,他背后的势力,便是这四块玉,文革中,我们一家惨遭抄家。母亲带着我逃到了花都,后来,是白颜收留了我们。四块玉百年来的重任从此便落在了我的肩上。我的族人为了这个重任尽数牺牲,打我出国留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能苟活。我必须振作起来,继续完成先人未完成的使命。”

“所以,我就开始学考古,做生意,小时候跟着白颜还学了一身倒斗的功夫。二十岁那年,我便成了四块玉的主人。我从史料上得知,世上曾有一枚骷髅玉,封印着百尸公,这枚骷髅玉破坏性很大,但它是万墓之钥匙,是通向地下世界的一条无比重要的桥梁。我便想着,让你来保管。其实,那座墓不是我偶然发现的无名墓,那座墓是标记很久的死区。可那天,四块玉的长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他告诉我应该怎么重振四块玉。是的,这关乎到于家,关乎到你和外公,一开始我是不肯接受,我心里其实很矛盾。这么多年了,我不可能背叛你们,做出伤害于家的事。但,最近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死去的族人,每当我忆起家族尽数被屠杀的场面,我就充满勇气。我一定要伪装好,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表哥娓娓谈来。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但是,不是我不近人情,不是我冷漠,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也无法接受他所说的这些。

先前,我总期待着他能给我一个解释,而不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就入驻了西北古商,而不是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就这样成了四块玉的主人。可是现在,我却不希望他解释,我只是在自欺欺人,只是不愿相信,而在用假象麻痹自己罢了。

我的心情低落至极,问道:“所以你还是背叛了我们,还是让我成了骷髅玉归宿人……外公待你不好吗?小尺一直以来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哪怕你当初假死,哪怕你当初隐瞒白虎团的事情,我都不想责怪你什么。我知道在这两者之间,你能知道孰轻孰重,可从一开始,你就应当坦诚。”

“不是这样的。小尺,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我吗?”表哥长吁短叹,拎起公务包,准备离开,又道,“我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没用了。点心趁热吃,早点歇息吧。”

话罢,他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竟黯然神伤。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可能、可能真的挽回不了了。

傍晚,我在旁边的一个诺基亚牌子的老人机里看到了一条消息。说是表哥会在花都商务总部提交门店开设的单据,并参加陈家古玩铺开业的庆祝典礼。

这部手机应该是平时表哥备用的手机。可能是早上走得匆忙,忘记带走了。不过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却是件喜事。这意味着明早表哥不会来医院了。

只可惜这部手机发不出去信息,我一时联系不到文物界的人。

于是乎,我拖着沙哑的嗓子把护士喊进来。那护士毛毛躁躁的,见我坐起来,吓得急忙要喊蔡主任,幸亏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才没有叫出来。

“护士小姐,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我恳求道。

“这……您的家属吩咐了,除了他,其余的人你谁都不能见。”

“哦,”我搔搔后脑勺,“对呀,我就是想联系他。”

“那您有什么需求吗?您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不是,我是想亲自和他说。而且,你在,好像也不是很方便,对吧?毕竟,这属于我们的……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嘛,所以……麻烦您回避一下……行不?”

“这……”

“哎呀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聊几句,很快就好的,耽误不了几分钟,好吗?嗯?”

还好我想办法说服了这位护士,她可警惕得很,估计她也算是表哥雇来的人。为了不让她偷听到,我便只是匆匆给刘爷发了一条短信而已。随后,短信也被清空了,确定多次,回收站找不到这短信。

我只是稍微拨通表哥的号码,没有说话。估计这护士会起疑。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刘爷应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明天我必须离开医院,摆脱表哥的控制。

现在四块玉的人四处找我,若明天表哥不来医院,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对,再怎么样,明天我必须得走。

听着外边的雨声滴滴答答地打在窗上,绵绵不绝,我深呼吸,紧闭双眼。

今天夜里没有月亮,只有潇潇淫雨。

一觉醒来,天才蒙蒙亮。我正欣喜,昨夜总算没被骷髅玉折磨,没有做什么噩梦,睡得倒挺沉,若是每天晚上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猝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逼近。

“三尺,我已经命人支走了外头的护士及主任,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快走吧。”刘爷镇定地说道。

我轻微点头,可不曾料想,我才轻轻侧过身,浑身便觉一阵剧痛,如撕裂般的痛苦。我呻吟一声,刘爷急忙搀住我,眉头一皱:“行吗?”

刘爷似乎很担心我。这一点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虚弱到这种地步,竟连站都站不稳。

我“嗯”了一声。之后,便随他一块儿,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

“蓝墨怎么会来花都呢?他不是应该在扶风陪着离珠姐吗?”我不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