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没想到还是给月夫人钻了空,原来这老晁墩凶险万分,活命则必须要有骷髅玉,他们早知道有一天我们会拿着东西去老晁墩,因而设下陷阱;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救他们。

我取出那件灰色的大披风并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骷髅玉装在背包里。

那一天风很大,乌云急匆匆地流走。冷夜下,飕飕的飓风无情地翻滚着我的披风,吹得我干巴巴的脸颊冰似的冷。我一个人,飞将似的游走在胡乱的大街上。

老晁墩。

茂密的树林,黑漆漆的挨在一起,麻麻的一大片,野雀乱飞。树叶满地是,狂风大作,这儿四面八方都是狼嚎鬼叫之声,便连月亮也老远地隐去了。

沿着这大林进入,发觉这森林里要凉快许多。我哆嗦着手,眼看天差不多黑了,我可不想就这样输在起跑线上。随即我还是用老方法,在树上作记号,一来是防止迷路,二来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知道我来过这儿;在森林里点不起蜡烛,风太大,我只得举着一个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地上都是干涸的,一条条裂缝都长了出来。只是风很大,但太阳早早就下去,月亮却似乎在黄昏过后便已经露脸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着,发现后面我走过的路已经是一片黢黑,天慢慢地黑了,可我却还没有进入正山的墓室,还没有找到表哥他们。

整个寂静得像死了般的森林,除了风,就只剩下我那哒哒的跑步声,和急促的喘气声。

虽然我知道在我肯定不会在那么简短的时间内走出森林,但我却还是不停跑,一秒钟都不可以浪费掉;即便最后我还是得堕入茫茫黑夜。

我看下钟表,时间才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可我却似乎跑了两个小时,眼前的树,影渐渐失去光泽,从模糊直到变黑。仅靠这两个手电筒,晚上赶路,怕是力不从心了。

所以,我还是得在这种鬼地方待过一宿。天逐渐冷下来,我的手几乎完全麻木,像块冰一样的僵硬起来。夜风料峭,轻轻撩起我的衣角。

那狼嚎的声音越来越逼近,而且越发洪亮,看来这些东西就在离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盯着我;在夜里,我不能睡,要强撑着眼观察,要不然给野狼叼了去还不知道。

我静静把刀子摸出来,轻轻用那破布拭过去。

“啊呜——”一声狼叫高鸣。

我发现这四面八方的树上,树杈上的枝条都是生到一半便截了的。即使地上的土质很干燥疏松,但落叶却是湿漉漉的,像被雨淋过;风都是往我刚刚来的方向刮的,这和正常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逆风中的狼嚎却清晰得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听得见。而偶尔停风了,这捱捱挤挤的树,却依旧摆动,就好像风只是作掩饰,而树是不静止的摇动的。

我想着想着,无意间回头看,茫茫黑夜里,一双金火般的眼睛正炯炯的盯着我。手电筒的光照到一般动物的眼睛,都会发亮,是反射的效果。看来是那只狼。

我似乎看得见狼的嘴上,滴着唾液,露出一排倒钩进去的獠牙,肤色黝黑,眼珠是墨绿色的。

我慌忙的拔出刀,准备捅向它。它似乎毫无顾忌的,慢悠悠地在夜里独步,悄无声息地走向我这边来,时不时的龇牙,扭曲着那骷髅般的脸。

这设若是在白天,我估计是一点也不怕的。但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这狼肯定也是凶险的。

我的心一蹦一蹦的,倒吸了口冷气。突然那狼一张嘴,后腿一跃,纵身扑了过来。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抓着刀扎了过去。狼还没咬到我,刀子便已深深穿进它的胸膛,我无比地吃惊,它似乎有些不愿,那双鬼珠般的眼,充满仇恨地注视着我,我轻轻拔出了血刀,那狼连眼睛也不闭的,两只手脚撑起来,倒在地上,肚朝天。

黑色的血流淌着,风一吹,转眼间,那狼便只剩下一副空骨。

最令我吃惊的,并不是与狼搏斗的过程,而是狼死去的模样,实在是匪夷所思。地上的血碰见树叶瞬间变干了,经这风再一吹,那腥味儿,着实令人感到恶心。

我打了个寒颤,死了一只,狼嚎声似乎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下半夜,我手里紧握着枪支,眯了一会儿。

这打个盹儿,就到了天明。云层飞动,只是不见太阳,地上的血凝结起来,我伸了伸腰,望了望灰白的天。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我……

我来不及做什么,就已经被他抓着跑了。在跑的过程中,我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他那件披风和身上的背包,就知道原来是陌蓝墨。

他带着我冲出了这片森林,首先我看到的是一座破古庙,这儿的环境确凿有些阴森,坐落在庙后的大山很有可能便是墓室。老晁墩这么凶险,蓝墨看上去有些憔悴,不过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却都是那个最有办法的人。

“骷髅玉带来了没有?”他皱着眉头问道。

“带来了。我哥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把东西掏出来递给他,然后赶忙追问道。

他似乎有些担心,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我带进庙里。我有不详的预感。

一进这庙,我便感觉浑身哪里不对劲,这庙里全都是烟尘,破旧的丝帐自然垂落,大门上的石狮已经差不多要碎了,如此荒废的地方,却是老晁墩的墓入口。

我紧紧握着骷髅玉,转头一看,一个人背对着我,倒在门前,我匆匆跑上前去,一看,便着急地喊:“哥!哥!”

在我面前的白非寒,嘴里含着血,浑身是伤,面色煞白,就像经历了什么生死大难。我看看他那遍体凌伤的样子,心头不禁一震一震的,如刀绞般。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得去美国动手术,回来后的他虽依旧身强力壮,但这毕竟是落下了病根,一受什么伤,便很难好转,就像上次中毒的事情;也正因如此,外公才坚决反对他去当考古学家。

我轻轻地叫他,他却纹丝不动地跪在那儿,那情形,我似乎泪珠都要掉下来了。

在我焦灼之际,陌蓝墨缓缓从我身后走来。

“花胡子的墓早被下了血咒,你哥他被老晁墩的木偶鬼子下了药,才会被伤成这样,两骨松软,浑身是伤,无法睁眼,跪在门前,这种现状是木偶戏中的鬼戏,只有破除鬼戏这个毒咒,才能救他。而骷髅玉是扰乱心智的一种,老晁墩里有许许多多的木偶鬼子,手段恶劣,都是僵尸化成,也只有骷髅玉去治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我一手将骷髅玉投了过去,他牢牢接住,又紧紧握在手心上,迟了一会儿,又说:“你别忘了,你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拿骷髅玉去斗鬼戏,简直就是拿你的命打赌。”

我似乎被雷劈了一阵,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看看表哥那跪破皮的膝盖头,本着欲扶他起来,没想到每动一次,他又咳了一口血,我才心酸了。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吧。他是我哥,救他理所应当。”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陌蓝墨似乎看见了什么,微微低头,直视着我,我挥挥手以示让他放心去吧。他看了看我们,骤然拔起刀来,紧握着骷髅玉,飞将似的夺入庙中大殿。

我再看看表哥那干白的嘴巴,又是热泪汪汪。

哥哥不是我的依赖,也不是我的全部生命,但是今天我才意识到原来他对我来说是如此重要。假使他不复存在,我活下来了,捏着这块玉,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眼角瞄到一件纯白色的衣裳,抬起头来看,才发现原来不是衣裳,是件长到拖地了的大貂。

离珠停住了脚步,站在那儿望着我们,她气色红润了些,自然下垂的头发,那双明亮水灵的大眼睛,实在很特别。

“别太担心。”她很认真地说:“他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答言,只是纯粹地陷入到表哥的情形之中,突然看见了她,一时语塞。

她又继续说:“我从体验过亲情是什么,但你刚刚的……我已经看到了,你就一直那么相信白虎……哦不是……你哥、吗?”

我缓缓把头转过去:“怎么不信?”

“也是呀。不管他是什么人,你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他也或许,会一直保护着你。”

她的话倒让我一头雾水,我没去想太多,也没有时间顾虑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要下墓,你可以留在这儿照看我哥吗?”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因为不论如何,我都会受骷髅玉的折磨,既然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又不妨一试。再说,蓝墨孤人下墓,我也不太放心。

“你……”离珠似乎想阻止,却欲言又止。

我没有管太多,直接冲进主殿。

——

一股迷雾冲进来,我看见蓝墨在和三个壮汉交手,看来那几个人,便是上次在客栈见到的,他们果然来了老晁墩,既然是月夫人派下的,那便先一并除干净。

我一手抓出小刀,蓝墨已经发现了我,特意按下一个壮汉,身子一转,双脚踢中另外两个,我瞄准时机,一发飞镖正中那和壮汉,只是顾不及,其余两个早已逃之夭夭。

我急忙上前应对。蓝墨即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没有答言,只是紧紧注视他身后的那幅画,画上的是一个戏子,一身手里头拿着三个木偶,别有风味地玩弄着它们,这些木偶看似傀儡,但是却个个栩栩如生,就仿佛有生命。

“怎么了?”

静候一时,我上前取下布画,果然墙是空的,用手便能推开,庙中除了大佛像外,有这种东西也是不罕见。

我们顺着通道进入,原来老晁墩的入口不止一个,也可以说,整个大殿都有入口可以进入墓室,而且每个入口,肯定也有各自的特点。老晁墩的墓主擅于布置这个,因而就设置许许多多的通道,把我们绕晕了,这路也越走越乱;方才蓝墨和表哥进的通道是大殿佛像旁的侧门,这种安排也很有特点,因为所有的入口几乎都是以佛像为中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