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一路拌嘴，热热闹闹的，回去的时候却完全是两种氛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都被冷气冻住了。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西维尔。

他说呼出一口气，突兀地开口说道：“那不会是艾琳娜。”

许宁明白他说的是，那两个酒客口中的吸血鬼不会是艾琳娜，西维尔了解艾莉娜，知道她不会那么残暴。许宁不如他那么了解，但也知道艾琳娜是个心善的血族。于是她回道：“我知道。”

她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只是简单的一句知道，这足以看出她的信任。是的，她相信着酒客口中残暴的血族不是艾琳娜，她认识艾琳娜不久，但还是能看出来，那个血族女贵族比谁都善良。

西维尔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是我想多了。”

可是……不是艾琳娜，那又会是谁呢？

行至卖糖果的小卖店外，西维尔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无声地看着远处的古旧城堡。他没有征兆的举动让许宁有些疑惑，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怎么了？”

“有兴趣去那儿赏赏雪景吗？”他只是看着远方，说道。

许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那一定相当有意思。”言下之意是答应了。

西维尔这才低下头去看她，也笑了：“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尽管定下了去探访古旧城堡的决定，但他们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把计划定在了夜晚。在计划实施之前，他们回了一趟杂物铺。

回去的时候，切茜亚正和艾琳娜嬉笑着说着话，见他们回来便停了下来，向他们打招呼。

“据说有其他的血族来了莫格里拉，我和西维尔想去看看。”连许宁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她在和往后院走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说了上面一段话。

也许她潜意识里认定了那名酒客口中的往事与切茜亚，与范妮阿姨，甚至与艾琳娜相关。

是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她认为酒客话里凶残的血族不是艾琳娜，但一定有其他的不为她知道的联系存在。因为这么认为了，所以她特别提出来了，想要从艾琳娜的反应得到证明。

“那血族就住在莫格里拉南方的幽冥山上，鬼堡探险，那一定是一段相当值得期待的经历。”

然而，艾琳娜的反应十分平淡，她只是坐在铺了兽皮的藤编椅上单手撑着额头，微微抬起下巴：“如果这就能让你期待万分的话，可以看出你过去的生活一定平凡得如同盐加水，寡淡。黑暗届的极寒雪域都比你那啥啥鬼堡探险有趣得多。”

不管她回话的内容怎样，她那置身事外的平淡态度似乎已经说明了，她的心境并没有因为那座废弃城堡而起波澜。

许宁的试探落了个空。

“好吧。”她耸耸肩，“我去过城堡之后会知道这一趟值不值得。”

艾琳娜对她的坚持不感兴趣，看她一眼后低头和切茜亚说话去了。

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往后院走，西维尔边走边问：“你刚才想做什么？”

许宁没有想过把自己试探的目的昭告天下，随口道：“想邀请艾琳娜小姐一起去。”

西维尔没说话，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程过后，他再次问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邀请她一起？”

许宁没想到他会纠结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人多热闹？”

西维尔笑笑：“有点难以相信，我挺期待和你独处的。”

许宁玩笑道：“我要质疑你对我的心思了。”

“心思？你是说我喜欢你？”

“是啊，毕竟我长得蛮可爱的。”许宁两指戳着脸颊恶意卖萌，“人格魅力更是无人可挡。”

西维尔低下头脸凑进她，细细打量着。许宁嬉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噗，怎么样？”

西维尔似乎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考，他沉吟：“嗯，我喜欢你。”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认真了，许宁很难把它看作玩笑，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秒，认真的西维尔让她回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柏原。

这个名字一经出现，她的心猛地一紧，呼吸有些困难。

她摇摇头，把那个令她心疼的名字从脑海中模糊去。

“……哈哈，别闹了。”因为想起了某人，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笑容看起来违心又不自然，“咱们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没意思。”

西维尔看了她一眼，附和了她的话：“好。”尽管他并没有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当做玩笑。

许宁没再接话，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有雪花落入了她的脖颈间，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过了很久，她才惊醒过来，缩了缩脖子，叹了句：“好冷啊。”

天暗下来后，雪就渐渐停了，此时的莫里格拉已经染成了鹅毛白，厚厚的没有被污染的雪毯铺了满山满街。蓬松的雪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从杂物铺出来，正往幽冥山的方向走的许宁脚下一滑，所幸被西维尔拉住。

虽然刚下了一场雪，但莫格里拉的夜晚却升起了两弯朗月，猩红的月光映照着森白的地面，氛围有点渗人。

许宁打了个寒噤，她用力拔出自己深深陷入雪层中的脚，面无表情道：“话说我们为什么非得选这个点儿去，白天不是更好吗？这显然没考虑到人类与血族的差别，而这点原本应该被重点考虑的……哦，是的，你没听错，我就是在抱怨你的计划。”

夜能视物的西维尔夜行也完全没压力，与许宁相比，悠闲自在得不行：“不是要去探险吗？现在的氛围更附和主题，不是？”

许宁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心情好一点：“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不用拔腿和跟拔萝卜一样，我也希望更迎合主题一点。”

西维尔回以她一句离题万里的话：“我的双手空空。”

“我看出来了，你不必强调这一点。”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用我空着的双手抱着你走。”

许宁道：“留着它们拥抱你的恋人吧，那或许是一名美丽的女血族，而我……祝福你们便好，作为朋友。”

西维尔沉默，并随之停下了脚步。

许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同行者落在了后面，疑惑地扭头看去，哪想正好迎上了对方的视线，这一看一时之间竟忘了转开。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佯装咳嗽了两声。

“看啥呢？还走不走啊？”说完，自己艰难地先往前走去，只是，她刚走了两步，一双手臂无声无息地揽住了她的腰，不待她反应，整个人便被带动着快速地掠向幽冥山顶的废弃城堡。

许宁一愣，没有说什么，乖乖地倚靠着身后没有温度没有心跳的胸膛。

两人停落在城堡厚厚的围墙上。

城堡废弃了许久，四周显得荒凉而颓败，围墙上曾经茂盛的藓类植物也因寒冷而干瘪枯萎，丑陋地贴在青色石砖上，又被飞雪覆盖。

城堡空寂，寒风穿过空荡的窗，仿佛幽怨的哭声。

许宁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这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西维尔的身边靠了靠，自主地寻求着庇护，“果真只是传闻么？”

西维尔道：“不，这里有人。”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形生物穿过了废弃的石门，走进了空旷的庭院。

“而且……还是熟人。”

西维尔话刚落，进了庭院的两人中的一人抬起了头，准确地捕捉到了身在高墙上的他们。而许宁靠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艾琳娜，以及小女孩切茜亚。

她们也来了。

许宁意识到这一点，心中顿时明白了，那个酒客口中的往事果真与她们有关。

“嘿，瞧我看到了谁？！”许宁冲正盯着她的艾琳娜挤眉弄眼，“我好像听到某人说过瞧不上这里的探险，怎么的，又有兴趣了？”

“噗。”一边的西维尔失笑，“夏里，有件事我想你也知道。”

许宁很少从艾琳娜那里占到口头便宜，这一次见自己占了上风，正想着好好看看艾琳娜被打脸的模样，所以听闻西维尔的话，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随口问了句：“什么？”

西维尔悠悠道：“我的夜视视力比你好太多。”

“所以？”

“我看到艾琳娜生气了。”

“……”

西维尔继续道：“生气的艾琳娜很恐怖，难以想象的恐怖。”

许宁：“……”

“咳。”许宁立马拉了拉西维尔的衣角，道，“那什么，咱们快点进城堡内去看看吧，这上面挺冷的。”

西维尔笑问：“我们不和艾琳娜打个招呼？”

许宁扫了一眼艾琳娜的方向，想到自己刚刚还作死地打趣女王陛下，立刻起了先走一步的念头：“先别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感情。”

“那好。”西维尔没有坚持，抱着许宁几个起落，进入了城堡内部。直到许宁再次双脚踩到地面，西维尔才老实交代，“其实我刚才说谎了，艾琳娜没有生气……”

听到前面的半句，许宁正想为西维尔骗她一事生气，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忘记了生气。

“事实上，她似乎刚刚走神了，她好像并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许宁疑惑不已：“走神？”

西维尔道：“似乎是这样的。”

许宁一脚踩中了窗边掉落的彩绘玻璃，擦咔一声响，她惊得往脚下看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满脸茫然：“……为什么走神？”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玻璃脆响，就发生在她身后，似乎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西维尔，别往那边去，那边碎了很多玻璃，别踩着了。”她提醒他道。

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后，西维尔的声音从她的身后极为贴近的位置传来：“我就在你身后，没走动。”

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