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今日皇后娘娘赏了一盒玫瑰饼,春菱,你去取了来,给各位姑娘尝尝。”崔李氏笑着吩咐,那玫瑰饼用红漆牡丹的盒子装着,一共才十二个,做得精致小巧。

宫里的点心一般都做得精致,为了不让贵人失态,都只有两口之食。

这玫瑰饼是宫里内造的,外边裹了绵软的酥皮,带着玫瑰淡淡的花香,里边则是玫瑰做的馅料,香味浓厚,一口咬下去,酥饼的软香伴着玫瑰香甜浓郁的陷,倒让人吃了就放不下了。

崔李氏又吩咐添香泡了清茶上来,配套的茶具,白底上是喜鹊登梅的图案,倒是寓意良好。

崔芳用帕子裹着玫瑰饼小口小口的咬着,吃了一口,她看了一眼倚在软枕上的崔容,道:“我母亲前几天得了两瓶子木樨清露,她也不爱,便都给了我,我吃着味道倒是觉得好,回去给六妹妹送一瓶过来。”

说着,她又是一笑:“这东西平日在水里放上一勺,便香得很,一瓶倒可以吃半个月了。”

崔容一惊,道:“既是这样的好东西,四姐姐你自个儿留着便是,何必给了我。”

崔芳吃了一块玫瑰饼便不再吃,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细声细气的道:“若说是旁的人我也是不会舍得的,不过六妹妹是自家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听说这东西,还有那什么玫瑰清露的,对身体好,我吃着不过尝尝味道,倒是六妹妹你身体不好,倒是刚好得用。”

说着,她又与其他姐妹道:“你们也别说我小气了,一共就只有两瓶子,给了六妹妹便没多了。还剩一瓶,多的我也拿不出来,便改日我请了姐妹们,大家只尝个鲜吧。”

崔月笑:“四姐姐以为我们是眉姐儿这个贪嘴的?既是好东西,还只有一瓶,妹妹又怎么能厚着脸皮上去要?你自个儿留着吃便是,倒是姐姐绣艺非凡,妹妹瞧你这丝帕上所绣蝴蝶可真是惟妙惟肖了,倒是想让姐姐指点我一二,免得我又受我母亲念叨,总说我绣的东西,是个四不像。”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绣花上边,崔月干脆挽了崔芳的手,二人走到靠窗的炕桌边坐下,崔芳温温柔柔的给崔月讲着刺绣这方面的东西。

“其实我绣得也不好,不过是绣得多了,自然就比别人多了经验。”

崔芳垂着眼小声的和崔月说着话,长长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蝶翼,一双眼眸如秋水,眼波动人,崔月嘻嘻笑道:“四姐姐的眼睛生得可真好,将来也不知便宜了谁去。”

崔芳羞极,揉着手里的帕子扔在她身上,红着一张脸羞赧道:“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你去找旁人给你说去。”

她自来是温柔体贴的,因而底下姐妹都不怕她,崔月只促狭的对着她笑,笑得她脸上挂不住,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嗔道:“真不理你了。”

说着,转身就走。

“好姐姐!”崔月忙将人拉住,道:“好姐姐,你快别气了,是妹妹错了,错了!不说了就是。”

崔李氏站起身来拉着崔芳坐下,伸手虚点了崔月脑门一下,道:“月姐儿你这个促狭鬼,惯会欺负人的。”

崔月轻哼了一声,道:“二伯母,我这是实诚了。我可是知道,大伯母,已经在给四姐姐相看人家了,听说是御史台赵大人家的嫡长子,那赵大少爷上边没有母亲,四姐姐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崔芳却是被她说得要哭了,她脸皮子薄,惯读的又是女戒女四书,只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全凭父母做主,如今被崔月提起来,只觉得羞于见人。

崔李氏戳了她脑门一下,道:“还不快快别说了,就知道欺负你四姐姐,没瞧你四姐姐都快哭了吗?”

崔月一讪,她惯事嘴上功夫了得,见崔芳眼眶微红,有些心虚,道:“四姐姐别生气,妹妹真错了,我真不说了。”

崔容懒懒的靠着背后软乎乎的大引枕,这是它转让下边人做的,很大的一个,里边塞满了今年刚收上来的棉花,外边是浅蓝刺绣粉色芙蓉花的蜀锦,靠在上边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十分的舒服,做好了崔容是爱不释手,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

“四姐姐别急,七妹妹嘴皮子向来利索,脸皮又厚,你倒是不如捏捏她的脸,看看有没有城墙那么厚。我们且等着,等到了她相看人家的时候,我们再与她好好说说,看看她脸红不红。”

崔月佯怒道:“好啊,六姐姐也知道欺负人了。”

她走过来,猛的扑在崔容身上,伸手就挠她咯吱窝,道:“叫你欺负我。”

崔容被她挠到痒处,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她也不是好欺负。崔月力气可没有她大,直接就被她压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被挠着痒痒处,笑得眼泪水都出来。

“哈哈哈,我,我错了……哈哈哈……”

崔芳自认为长,有义务照看着底下姐妹,看她们打闹,走过去拦了:“你们不要闹了,仔细等下伤着了……啊!”

她本来是去拉架的,没想到却被崔月拉入了“战争”,崔月和崔容两个人一起挠她的痒痒,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仪表举止,狼狈的想往一边躲。

“四姐姐,六姐姐,七姐姐……”

十姑娘崔芸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崔眉将最后一块玫瑰饼吃了,走过来直接将她抱起来,然后抱着人从混乱中挤到了床里边,让她坐在最里边靠着大引枕,道:“乖乖呆着!”

说着,她扑倒正在纠缠的三人身上,下手快准狠。

崔芸刚开始还担心,看了一会儿,就伸手拍着手笑。

“夫人……”

春菱有些担心的看着闹成一团的姑娘们,这闹腾的劲,哪还有姑娘的温柔娴静,完全是没规矩啊。

崔李氏道:“她们姐妹感情好,让她们玩吧。”

姑娘家能打能闹的时间也就是在闺阁之中了,等成了亲,那就是大人了,都被规矩束缚着,想闹也闹不起来。

“颜姐儿……”

崔李氏转头就见崔颜站在翠纱帘儿下边,一双眼怔怔的看着崔容她们那个方向,直到崔李氏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母亲!”她微微福了一礼。

崔李氏看她肩头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伸手给她拍着,道:“怎么落了这么多雪,你没撑伞吗?”

崔颜笑:“起先看雪下得小,就没在意,哪知道,后边越下越大了。”

崔李氏看了低眉顺耳的寒玉一眼,轻声斥道:“你们姑娘没考虑到的,你们做奴婢的就该考虑周到,不然要你们来做什么,若是你们姑娘惹了风寒,我拿你们是问。”

寒玉不敢不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是奴婢大意了,夫人恕罪。”

“母亲!”崔颜神色有些僵硬,微带着祈求叫了一声。

崔李氏叹道:“行了,起来吧,下回可是不许了。”

寒玉应了,崔李氏见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便问:“这是什么?”

崔颜一边解了洒金海棠红刺绣披风,一边回道:“六妹妹身体不好,我这刚好还有一两血燕,便让厨房熬了给她送过来。”

寒玉小心翼翼的道:“这血燕可是我们姑娘亲手将毛捡了,盯着奴婢熬的了。”

崔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嗔道:“就你话多,六妹妹是我妹妹,不过是一碗血燕,那也是我该做的。”

崔李氏道:“这些事交给寒玉她们做便是,别累着你了。”

见她对自己态度并没有怎么生疏,崔颜放下半颗心,带着寒玉往里走,笑道:“母亲说的是,不过我只是想为六妹妹做些事情。”

“五姐姐!”

崔芸坐在床里边,最先看见崔颜,立马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笑声戛然而止,崔容瞥了一眼,坐起身,敛了脸上的笑容。

三人闹了一会儿,都有些微喘。

崔容穿着立领苏绣云纹的白色云锦的中衣,面带薄晕,肤白如新剥的鲜菱,眼波盈盈,青丝未挽,像一朵刚吐蕊的芙蓉花朵儿,容色娇艳。

世上如她这般出色相貌的人实在是不多,若是这张脸是生在自己脸上该有多好。

崔颜晃神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很快的回神,笑道:“你们倒是热闹。”

崔芳从床上下来,刚才闹腾,发髻都乱了,她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鬓发,道:“五妹妹过来了,我还想说,怎么没见到你了。”

崔颜笑道:“我早上来过一次,见六妹妹还在睡,便没吵她。”

又将与崔李氏说过的话与她们说了:“……我那里还有一些血燕,刚让寒玉炖了,怕凉了不好吃,这才巴巴的赶过来。”

说着,她亲手将装着燕窝的小碗端到崔容面前,真心实意的道:“昨日六妹妹遭那许公子刁难,我却什么都没做,让六妹妹受苦了,姐姐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崔容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崔李氏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将碗接了过来。

“谢谢!”

虽然她曾经说过讨要崔颜的话,可是人家都巴巴的凑过来,她却不给面子,这却是太失礼了些。

再说,她舍不得崔李氏难受,崔李氏将崔颜视作亲儿,崔容也不愿看她为难。

不过,她和崔颜,是不可能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