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时间碎片, 您已误入其中。请安心等候归彦扛着胡天来解锁…… 胡天看着也不高兴:“得,走吧。”

于是去后院嚎一嗓子:“你们跟不跟我一起?”

五只兔子闻言从各自藏匿的地方蹦出来,跑到胡天面前。

胡天蹲下狞笑,对兔子讲道:“跟我走有条件。”

兔子互相看看, 红毛的打头站出来点脑袋。像模像样。

可待胡天伸手要去抓,那只兔子突然炸毛,弓起后背, 对着胡天左手做出攻击姿态。

胡天去看左手,唯一变化只是蝰鲁冒出的两只山羊角。

胡天没好气:“黑蛋你不要吓兔子。”

“哼, 不过是些背祖的灵兽而已。本王还看不上。”蝰鲁颇不屑。

他又知胡天虽顶着荣枯那张脸, 但内里不过是凡夫肉眼,实在是短见薄识。现下自己还和胡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只好给胡天絮絮叨叨讲起来。

灵兽本是妖兽。

妖兽能修妖力,可惜天生少脑子,若能修得灵智, 成年后便可脱骨成妖。

灵兽却是被人族点化, 轻松有了灵智,从此想要修妖道却是再不能够。若想成仙成圣, 只能选个人族做主子,从此任人差遣, 荣辱与共。

“若主子得力飞升,它们自然便是鸡犬升天了。虽如此说, 多半死在人族前头。”蝰鲁冷哼, “还不如那群少脑子的妖兽, 自由自在。”

灵兽之行无异于为奴为俾,求个苟生。蝰鲁对此很是瞧不上。

“人……妖兽各有志向嘛。”胡天只是笑,对着兔子招手,“跟上跟上,不过事先讲。想靠我成仙,那是指望不上的。你们还是趁早不要拿我当依靠。”

五只兔子面面相觑。

胡天说完,揣好那瓶辟谷丹,大步走到店门前,后面跟着五只兔子。胡天拉开门板,提脚向外迈。

脚尖不曾点地,便好似踢到了一块硬板上。胡天伸手一推,亦如是。又跺脚,却怎么都跺不到外面的地界去。彷如胡天面前多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同街道隔开了。

还有更有气人的。胡天身后的兔子一只一只跑出门,见他不动,又跑回来。毫无阻碍。

蝰鲁察觉不妥:“怎么回事,你莫不是被人下了禁足咒?”

胡天此时方信了沈桉那“煅越绶”不是吹牛吓唬人的。

果真将他困在了这店内。

偏胡天还有些不信邪,退后几步,助跑起跳,纵身向外。跃起那瞬,后心忽如被人拿捏撕扯,顿时神魂俱裂。

胡天当即脸着地扑下,半晌骂道:“姓沈的那老王八蛋。”

此时却也有人骂胡天。

万令门,内堂。

万权肆携众人将这日征募所遇一一讲来。

“另走脱了五只命褓灵兔。万师兄开了神识,也没找到。怕是……”

万歃拍案而起:“那狗仗人势的小儿!”

众人跪倒在地:“门主息怒。”

万歃在原地转了一圈,挥手喝退众人,只留了万权肆一人在跟前。

万歃复在鹿皮椅上坐下,问万权肆:“依你看,那老儿是否确是善水宗人?”

万权肆掂量片刻:“众师兄妹都道,那老者是个筑基大圆满。可依徒孙看,只怕尚有隐瞒。他去时,天上有滚云,且是携着夺舍的恶人一同离去。”

筑基期可御器飞行,却携不得人。

“如此或是金丹。善水宗人来我大荒界,必有所图。且命褓灵兔除了测五行,还在气运上有些灵眼。怕那夺舍的也有些不凡……”

万歃闭眼忖度片刻,手上捻了个法诀,召出一条半尺花斑蛇。

万歃将蛇掷与万权肆:“你且带着这只风耳蛇去探虚实,探得了来报我。善水宗不能明面上得罪,但任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非是我万令门所为。”

万权肆素来揣摩得万歃心意。知他此次要寻由头,从中捞些好处。他又有些不愿自己出面得罪善水宗,不禁在心下寻摸两全之策。

万权肆眉头紧锁。万歃见之生厌,斥道:“不过是些许探听小事,你何至如此!”

万权肆喏喏,一时领命而去。

胡天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

他趴在地上缓了缓,爬起来掸衣裳,复将留给沈桉的信撕得粉碎。因着蝰鲁一再追问,胡天把之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蝰鲁听了,半晌无语。

胡天此时却是真有些急了:“出不去,我得怎么找那个什么什么塔去!”

蝰鲁吃了一惊:“你要去寸海渺肖塔作甚?”

“寸海渺肖塔。”胡天吃亏长记性,跟着蝰鲁念一遍,“既然我从寸海渺肖塔里来,再回到那里,说不定就能找到来时的路。”

蝰鲁见胡天不似说笑,心下一片惊涛骇浪:“你还惦记回去?”

胡天:“不然呢?我还有暑假作业没抄呢!”

蝰鲁不知暑假作业是个甚,却知异世壁垒胜过生死。荣枯当年找他借猿狩刀时,已知异世。但那步田地,他宁可听信一则虚无缥缈的谶言,剖开死生轮回境寻那只梦貘,也不敢碰异世壁垒。便可知,异世凶险,非常人可道。

由不得蝰鲁不给胡天泼冷水:“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寸海渺肖塔向来有去无回。你打这个主意不如修真求仙来得快捷。”

胡天翻白眼。他虽缺少常识,也知道修真成仙不是吃饭睡觉打屁那么简单的事儿。

胡天只当蝰鲁懒怠:“少废话,讲个有用的主意!”

“你干嘛非要回去。”蝰鲁也是没脾气。怪就怪魔神不开眼,竟让他碰到这等傻气的玩意儿。

胡天却觉蝰鲁问得痴:“我又不是自愿来的,不想着回去,我还想着去你家啊。”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这倒真戳中了蝰鲁一桩心事。

蝰鲁当年被荣枯蒙骗虐杀,守着残魂到今日。不过是为了回魔域了一桩大事。

但异世又不是魔域。魔域只消走上万余里,过数个座界桥。虽其中亦有诸多大凶险,但好歹有命在终有一日是能回。去异世却是要命。

“修真求仙就是个有用的主意。”蝰鲁实在不想同胡天磨嘴皮,拿话糊弄。

“你们凡人不是说,成仙即可翻覆阴阳扰乱时空?你若成仙,说不得回到异世,还可趁着令姐发现前,给她送上一把葱炖鸡。”

“咦?”胡天心里推敲一番,却也未曾全信,只把这话记在了心上。他此时另有计较。

胡天道:“不提这些,先设个法,让我出了门再讲其他。”

这却又是一桩难事。

蝰鲁想了许久:“煅越绶,未曾听过这种法器。现下本王魔魂受损,也看不的它在何处。只是天下的术法,想解多半也便是文武两个法子。”

胡天虚心求教。

蝰鲁一一道来。文的解法,便是寻其窍而破;武的,便是以蛮力强行破除。

蝰鲁替胡天分析:“文的现下肯定不成了。武的……”

蝰鲁未将话说尽,只将余意留与胡天自家体悟。

胡天顺着山羊角看向胳膊,花花绿绿,青的紫的,兔子咬的,牛角戳的,狮爪挠的,凡此种种。

他又转头看向店外。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热闹。恰有一群小孩儿打店门前经过,大大小小,拿着各色小吃,肉包菜饼糖人冰糖葫芦。

胡天便对蝰鲁郑重讲:“请你教我。”

蝰鲁定定瞅着眼前这张荣枯的脸。当年荣枯那贼也如这般,讲“请王上助我”。谁知日后被他坑骗。杀身之祸,夺刀之仇,不能得报。

此时想起前尘旧事,忽地一计浮上心窍。

片刻思定,蝰鲁讲:“未尝不可,但你要允我一事。”

胡天:“说来听。”

“他日你进阶入了化神,届时便可入得魔域。你需允我,要将我的魔魂送入神印崖上的魔神殿。”蝰鲁甚是平淡,“就这一条即可。”

胡天想了想:“成。”

蝰鲁却不信:“你用令姐起个誓,若不践诺,她当永世不得见你。”

胡天愣了一瞬,又笑:“她才懒得见我,这么发誓多没诚意的。我给换个条件,保准大王您满意。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

“再见不到令姐胡谛了。”蝰鲁替胡天补了条件,“很好,就这样。这誓约算成了。”

胡天翻白眼:“你这换的有区别吗?”

蝰鲁却似安下心来:“好了。现下我就要教你修行的第一件要紧事了。你要记好――”

胡天屏气凝神,就连一边的兔子都竖起耳朵。

蝰鲁悠悠然:“诺不践,心魔生。”

胡天气得什么都不乐意听,把兔子撵去后院啃草皮。

“尔等人族修行,最大的阻碍便是心魔。而有诺不践,最易滋生心魔……”

胡天将之前贴在水缸上的白泽降灵符都撕下。

奈何蝰鲁本就在指骨芥子里,声音又是从骨头直接传到胡天耳朵中。怎地都是一个躲不过。

此时蝰鲁还把书都说上:“因着未践诺生出的心魔最难灭除。

好比那善水宗里有一绝世天才,姓穆名椿……”

胡天只好看向左手中指骨节上的山羊角:“黑蛋,蝰鲁,大王!”

蝰鲁方应:“何事?”

胡天只笑不讲话,心里念:回去!

蝰鲁呼咻一下,被收回指骨芥子中,消失不见了。

如此耳根总算得了片刻清静。

穆椿叹气,难得解释给姬颂听。

菩回老和尚说,死生轮回境是魂魄由死转生之处。

穆椿:“万一穆昱还未及投胎,该是在那边。我正愁无法过去。”

姬颂大骂:“别扯淡,死生轮回境哪里是活人去的!”“

“荣枯不是活人么。”

“我呸!那怪胎可是拿着魔族的猿狩刀去的。至于你,你要找死,你先把欠我天梯楼的账还清了。”

“我不过去。”穆椿指了指水镜中的胡天,“让他去。那身壳子该是去过死生轮回境,再去一次当也无妨。”

姬颂翻白眼:“你让他去你让他去,一个没筑基的蠢货,你让他去送死。不过你把荣枯灭了,当是寰宇一大功德!”

“他不是荣枯,虽然身魂契合无虞,”穆椿笃定,说完转头看一眼水镜,“也确是弱了点。”

穆椿转身,直向楼下去。

姬颂仍然是个虫茧,大叫:“你个天杀的老――”

话没说完,一道钓线飞来,把他的嘴给封住了。

与此同时,胡天捉住了姬无法,将他按在地上:“你个欠揍的小崽子!”

一具骨架冲上来,胡天翻身而上,脚踩姬无法,手里黑条招呼骨架。

然则耳边一阵风起,一根钓线打他身后来。飞到胡天眼前,一分为三。

一根向下,抽走姬无法,直把他也裹成个虫茧,钉在了墙上。

一根向前,瞬息织成张大网,将骨架一并都兜入。

最后一根却是直取了胡天手中的黑条。

胡天大骇,转过身去。

但见一人,蓑衣斗笠,站在三十二层入口处。这人收了钓竿,举起黑条来:“果然好物件,也是被糟践了。”

胡天心惊肉跳:“穆椿?”

穆椿冷笑:“修为不高,胆子不小。”

胡天却是管不得:“你把黑条还我!”

说着胡天便要往前冲过去。

穆椿抬手举起钓竿,兜头便砸向胡天。

胡天眼前一花,骤然四周变了模样。

抬眼星河万丈,光辉闪耀。垂目汪洋千里,无波无涛。唯有阵阵涟漪,如水滴点入,扩散开去。海天交接处,暗红之花开遍。

便似穆椿云端哼小调,万里河海天之景象。

胡天浮在半空,一时有些呆了。

却听有声音四野震动,沙哑粗砺:“此乃芥子,名曰星河。内有我往昔屠杀恶魂三万。你便操练操练,筑基之前别想出来。好自为之。”

胡天暗道不好,他举起手来,却见自己四肢俱全。

穆椿的芥子竟然能放活人!

蝰鲁前番讲过,芥子的规则由其主定夺。然亲眼所见,仍觉讶异。

胡天此时想进指骨芥子,却极为滞涩,心神难再沁入。

胡天仰起头来,少不得争辩一二:“筑基哪那么简单,那是要出门游历才能行的。”

“游历不过为了些许机遇,以求顿悟。全身入我星河芥子,便是天大的机遇。”穆椿语调平平,“胜过你走万里路。”

“我宁愿走上一万里。”胡天抓头,“这里空空荡荡没吃没喝,睡觉的地也没,你这是要饿死我啊!”

“你不筑基,死了也罢。”

穆椿说话时,胡天脚下汪洋一条巨鲸跃出长空,冲着胡天张开血盆大口。

胡天大惊失色,转头就跑,身后早有诸般诡秘黑影候着。再想往海里跳,无数獠牙恶鱼大张嘴巴。

胡天目瞪口呆:“我靠,你这是把我当鱼食!”

“杀了即可,凭多废话。”

胡天却叫苦。纵使荣枯皮厚如精钢,打这些怪物也是心有不足。

胡天:“我他娘赤手空拳怎么杀!我用不了其他法器,你把黑条给我!”

“依仗外物,你还修什么行!”

穆椿忽就怒了,“修行本就逆天而行,你当是天上掉下馅饼砸脑壳,做梦吃屁!”

真是当头棒喝。

胡天脑子忽然就清醒,只是无空再领穆椿的骂,只管和黑影扭作一团。

那黑影着实不凡,一拳上去,片刻散了,又凝聚。这便是如何都打不到,急得胡天直挠头。

脚下海鱼也蹦出。胡天被那鱼一口咬在胳膊上,却是心下大喜。

只因这鱼是个实实在在的物件。胡天握住鱼尾,打身上撕下来。抓了鱼头,屈膝就撞,直把那鱼撞了个七晕八素。

便如此行事,胡天躲着黑影,只管先把鱼料理了一波。

穆椿观战片刻,冷哼:“废物。”

外间也有大骂:“废物废物,快把我放下来,这么个网子都拆不开!”

姬无法虽被裹成个虫茧,钉在了墙上,奈何嘴没堵,乱嚷嚷。

此时楼里有人来,把姬无法往下撕扯,可惜穆椿的钓线非凡品,怎么都撕扯不下。

说话间,姬颂才从楼上跑下来,却是满身碎裂钓丝缠绕,好不狼狈。

姬无法一见姬颂,顿时大嚎:“爷爷!救命啊!这个丑女人欺负人,她欠钱还欺负人……”

“聒噪。”穆椿反手一个诀,打在了姬无法的嘴巴上。姬无法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直把脸憋得通红。

到底自家的孙子,姬颂还是上前把姬无法撕了下来,扯开了他身上钓线。

姬无法把脑袋埋在姬颂怀里哼唧唧:“呜呜呜,爷爷,丑女人……”

穆椿眼刀横来,姬无法哽了一下,改口道:“那个臭小子,叫胡无天的,欺负人。”

姬颂只得哄上一哄,还许了个好处,再把姬无法塞给众徒:“带他下去玩儿。”

众人领命,带着姬无法离去。

穆椿冷眼瞧着:“溺子如杀子,留神有奇祸。”

“他老子娘去祭神了,回来自会管教。”

姬颂转身围着穆椿绕三圈:“你把那小子藏哪儿去了?”

穆椿指了指腰上钓竿。

姬颂瞪眼睛:“这是要作甚?那里装着你三万厉魂,能把他生吞了!”

穆椿不语,却举起手中黑条物什,问姬颂:“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

姬颂当下什么都抛在脑后,凑上来,眉开眼笑。他接过黑条捧起来,左看右看,摸摸嗅嗅。

“古怪,好像是根骨头。”姬颂面色肃穆,捧了骨头举到眉头,走了几个诡异步子,一声喝,“现!”

他手上便出现个圆泡,圆泡之内似有流液,直将姬颂双手并黑条一起包裹住。

姬颂屈指一弹,一股波纹散开。

继而有声音扩散,在整层楼里响动。

“怦――怦――怦――”

缓慢微弱,又缠绵不绝。

姬颂大惊,扭头去看穆椿:“此物原主还活着。这是魔功?不对,好像妖术,也不是。是神通!巫阳礼魂诏。这是通过骨头招谁去见他?”

正说着,黑条忽然剧烈震动。姬颂一时不察脱了手,黑条直冲穆椿腰间撞去。

穆椿侧身一步,握住黑条,将它紧紧攥在手里:“不知他是找荣枯,还是找胡天。只是那等废物,有没有命出来仍是两说。”

穆椿说着,盘腿坐下,手中紧攥黑条,闭目养神。

星河芥子里,废物胡天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他也不知杀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条鱼,只觉得双手麻木,自己脑子“嗡嗡嗡”地轰鸣,手里却还不住抓了鱼头鱼尾折成两半。胡天拧腰挪步,手撕脚踩,间或牙口都用上,脚底挪步,躲开黑影袭击。

便是越战越勇,满眼里邪物厉魂慢下一拍来。一个转身停顿,也成了破绽。

胡天浑浑然,再去看那黑影,竟是中心一个凝实的点,四下都是黑气罢了。再待黑影袭来,便是伸手握住中心那处凝实黑点。

一握之下,剧痛专心而来,顷刻那点已似钻入神魂。

胡天不语,早已杀红了眼,顾不得一身剐,奔着其他黑影而去。只烙了满手斑驳黑点。一下如被火烙,一下如被雪浇。

胡天却只合住双手,恨不得毁天灭地,无数黑点竟一个一个被碾成粉末。

此时平日各种机巧心思早退却,只剩下一个“杀”念。

骤然间魂魄颤动,满身钢钉齐鸣。胡天如坠炼狱,却只管去同那些厉魂杀伐。双眼挣红,满身青筋暴起,却是不乱呼吸。

一条路杀将,当真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到杀到巨鲸面前,眼前巨鲸如山峦,杀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