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是极谷。”

身后有声音代归彦解答。

胡天乐:“师父,你回来啦?”

穆椿围着树转一圈,走到胡天面前,拿出钓竿戳了戳树皮:“这木元素你倒是吸收了不少。”

“那是。”胡天哼,“否则我这大半年不是白在这儿杵着了?”

穆椿问:“我出门这些时日,你都做了些什么。现下讲于我听罢。”

胡天眨眼:“师父这是考较功课?”

“嗯。”穆椿背手向远望去,“老老实实说。”

这天底下,胡天的那些小秘密,穆椿已然知了大半。也无甚好欺瞒,胡天便将火种同木元素的事,逐一讲述与穆椿。

“那火种现下在识海中,如何显化?”

“一颗圆球,在海中冻着,红色的。”

“你运转了这许久木元素,识海中现下可有显化?”

胡天迟疑:“并没有。我思量着,是木元素还没吸收到位。譬如火种,我先时吃一颗,那是不够的,及至啃了一整个火核,才有那么一颗红球。”

穆椿点头:“想得倒是得当。现下你又是如何打算?”

胡天不解穆椿的意思,便随口将个想法说了:“我琢磨着,将木元素牵入寸海钉,同时吸纳。”

“为何如此?”穆椿明知故问。

胡天老实说:“好玩儿。”

穆椿愣了愣,转头去,借着残月丁点光泽,仔细看胡天。

胡天此时只有一双眼,其他地方就是棵树,还是秃的。

胡天见穆椿打量他,心里没底:“师父,虽然牵着绿线绕寸海钉,日子过得也挺快的。可时间久了,真无趣。”

“另有一层思量。”穆椿看着胡天道,“便是零散与化一。”

穆椿深知胡天是个缺常识的,便以灵石阵作比。

灵石阵阵眼之上安置灵石时少一个,其阵不成。必得每个阵眼都放好,方得整体运转。

“还有这个阵啊,没见过。”

穆椿恍若未闻:“按你的想法,每个寸海钉上牵入木元素,同时运转,说不得会有同样功效。”

胡天惊叹:“我太天才了。”

穆椿:“冬日蛰伏,为水,水可生木。我会嘱咐山下之人,冬日不再上山搅你。你尽力为之。”

“是。”

胡天想想却问:“山下人不上来,那归彦能下山吧?不如点心从哪儿来啊?”

归彦此时趴在树枝上,咬自己尾巴玩儿,闻言抬头:“嗷嗷。”

穆椿冷声:“它说冬眠。”

胡天惊讶:“师父!你竟能听懂归彦讲话?”

穆椿面无表情:“猜的。”

“嗷嗷嗷!”归彦立起来,冲穆椿呲牙。

穆椿看一眼归彦:“它倒也有些进境。”

胡天猛然惊醒。他蠢啊!妖族的事情,他怎么没想起来问问穆椿!

胡天忙问:“师父,您能不能给我讲讲妖族的事?”

穆椿不耐烦:“太多了,麻烦。大蕴简阁中有书册,待你信点够了,自行去看。另外你多问问姬颂。”

此时天上冷风刮过,万山静寂。

穆椿忽道:“我下山去了。”

“等等。”胡天忙喊,“师父,您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啊?”

“年终典祭之后。”

胡天:“那您有空,去山下那个第五季朝市。易箜在那儿呢,您让他把我的束脩转交下。”

“什么束脩?”穆椿疑惑,停了下,想起年前的束脩任务,“知道了。”

胡天乐。

穆椿看他一眼,又问:“你这一年,可曾学得其他剑招?”

“没,我想学也动不了啊。不信您问归彦。”胡天挺委屈,又怕穆椿责他懒怠,忙补充,“不过叶师姐常来舞剑,剑招我记下不少。”

穆椿“嗯”了一声,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走这么快干嘛。”胡天没好气,此时山顶风更大了。

胡天便向远看,看了许久,残月都落下。

夜色如浓墨,繁星似萤火。远山湮没在暗色之中。唯有寒风凛冽。

“归彦,我冬眠去了,你要是冷就回水帘洞去。别冻感冒了。妖族感冒我可不会治。”

归彦站起来,蹄子刨了刨树皮,跳下去。

胡天碎碎念:“想吃东西就去山下找易箜,吃穷他们。但除了易箜和叶师姐,别人给的东西就别乱吃了。”

归彦鼻子呼出团团热气来,前蹄舒展,撅屁股伸了个懒腰。

“你还嫌烦了,小没良心的。那好吧。”胡天闭上眼睛,运动心念。

“嗷!”归彦忽叫了一声。

胡天忙睁开眼:“怎了?”

归彦蹲坐在树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一排小尖牙来。归彦挠了挠耳朵,将自己的尾巴咬了咬。

胡天:“冷了就回水帘洞,不然就变成冰冻死归彦了。”

归彦不搭理胡天。

胡天乐:“明年见,别太想我啊。”

胡天说完,闭上眼睛,心念完全沉入,再听不见外间动静。

“嗷。”半晌,归彦叫了一声,原地滚了一圈,走到在树根边趴下,向远望去。

远处天际渐渐泛起一线白。

杜克提剑小蕴简阁中出来,刚举手起式,忽转过头去:“你回来了?”

小路之上,穆椿走出来来。

“见过你那个蠢货徒弟了?”

“不可因你收了特蠢徒,便将天下人的徒弟都称为蠢。”

“少废话。”杜克举起剑来,“先练一套!”

说着杜克便是砍过来。

穆椿抽出钓竿迎上去。两人大打出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世仇决斗。

直打得天边大亮,穆椿撤招而去。

杜克收了剑:“希言城里可以小昱?”

“没有。”穆椿收了钓竿,“方才那十招,可是小雉剑阵剑阵第一人新推演的招式?”

杜克:“还不是因你那个蠢徒弟。”

穆椿又道:“你也想到了。”

杜克点头:“本来嫌他不够沉静,但此番困在树里,也没见他要死要活。倒是对了师兄当年的想法,我便将叶桑的剑招改三式。”

“那就让他练空剑吧。”

“算什么练,本来就没有招式。全是凭空使出来的。”

杜克冷笑:“倒也合适他。凭空掉下来这么个人。”

穆椿不搭茬:“今年你旧伤发作了几次?”

“作甚?”杜克不耐烦,“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穆椿:“我在希言城得了一株绛瑛草……”

“不要不要,老子是剑修!古剑道的剑修,不要草药升级!”

杜克不耐烦:“你有空担心自己的死活。别管我。实在闲得慌,就和我再练几套剑!”

杜克说着又举起剑来。

两人又是一番打斗,直至叶桑找来。

穆椿抽身而去:“叶桑陪你师父,我且下山去一趟。”

叶桑闻言抽出重剑便冲上去。

杜克哼一声:“夯货,起手太差!”

叶桑“啊”了一声,便用上十万分的力气再砍了一道。

穆椿看了片刻,下得山去。

九溪峰弟子少,一路颇为清净。穆椿也甚是满意。

不想到了山下,却见从前冷清之地,现下却挤了不少弟子。

众弟子多围在一处木屋前。

那木屋由从前厨间改成,当有五间,前后各开一门。前门进,后门出。

后门处一块问心石。问心石旁是柜台。易箜坐在那处,埋头算账收灵石,颇有他师父沈桉的风采。

穆椿一路走去,众弟子中有认识她的,连忙上前打诺请安,又给她让开一条路。

穆椿好奇,从前门入了那处便见屋内摆着一排排架子,其上摆放各色货品,货品上贴这白纸标签与价格。

货品有日常所需,比如陶盆瓷器。也有些修士常用,比如符纸朱砂。还有些装饰用品。

另还有些寄卖的物品,其上写着“寄卖”并价格。只等识货的人去买。

穆椿发现屋内还有一道神识。便是晴乙的,若是哪儿货缺下,晴乙便来补全。

片刻,穆椿走到后门处。

易箜抬头见她,忙站起来拱手作揖见礼:“穆尊,可是来找师父?”

“你师父也来了?”穆椿见易箜身后另有一室门开着。

“师父今日盘算帐目。”易箜站起来,“正在那木屋中,我领您去吧。”

“也好。”

易箜领着穆椿去那屋子。柜台处晴乙替上去。

方走近,边听里间“噼里啪啦”算盘珠子撞击的声音,沈桉乐道:“好收成。”

穆椿进屋。

沈桉似有所感,猛然转头,站起来:“家主,您回来了!”

“嗯。”穆椿四下打量。

这屋子到也清净,石桌石椅,另有博古架,其上若干新奇摆件。

沈桉喜笑颜开,脸上皱纹都被撑开不少:“家主,今年赚了不少。可以过个富年了。”

穆椿挑眉:“是嘛。”

沈桉便将若水部第五季朝市的事儿,给穆椿讲了一遍。

沈桉对易箜道:“徒弟你两股,师父我两股,小叶桑两股。一股两百灵石的分红。”

易箜“啊”了一声,提醒道:“师父,胡师兄的份儿呢?”

“哼。”沈桉道,“胡泼皮就是个动嘴的……”

“师父,前番都说好的……”

“知了知了。他四股已经算上了。”沈桉颇不高兴,扔了两个钱袋给易箜,“你回头上山给他好了。”

“不急。今日尔等不要再去山上,胡天要闭关。”穆椿又对易箜道,“胡天说让你转交束脩。”

“咦!小易箜,那泼皮让你转交什么给家主!太便宜了我可不依的。”沈桉很是积极起来。

易箜拿起钱袋,捧到穆椿面前。

沈桉挑眉:“几个意思?”

“胡师兄说,今年所得全数孝敬给穆尊,做束脩了。”

沈桉去看穆椿。

穆椿接过钱袋,递到沈桉手上:“现下不要再抱怨我给他零用钱了罢。”

沈桉冷哼:“那还得抱怨,这泼皮太能搞事儿了。他最后一直是棵树,安安静静地呆在峰顶,也就罢了。”

胡天此时却不按照沈桉的话来。

他沉心静意,同绿色雾气拉扯。先时,十根绿丝牵入寸海钉后,胡天快速移动再牵入十根。

几次下来,任凭他如何加快速度,往往到了四百颗寸海钉时,第一颗寸海钉上的绿丝便会脱去。

胡天便琢磨换路线。他很是设想了一番,搞出一二三四的方案。

便是从脑袋到脚底板,从右手到左手。只恨没有个精密钟表给他计时,却也只能坚持到五百颗寸海钉。

这要怎么搞?

胡天呆在识海里,将心念沉到海面上,看向海里冻着的那条白色镜鱼。

胡天忽生一记,沉入灵魄。

既然一次牵入十根不行,那边设法一次牵入更多好了。

胡天回想先前从一根转变成十根时的情形。

不过就是想着那十根的样貌。

此时周身寸海钉早被胡天倒腾过数次,每一颗他都是极熟悉。

胡天便将心念落在胸口一处,此处筑基时寸海钉被拔出。

胡天落在上面,心与神合,融进双情丝运化部心诀绿光。好似融入一片冰水中。

当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