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心道当然有宝贝,能轻松戳穿鳄鱼牙的好东西。
可鬼使神差,他却讲:“掌柜,我有一个黑蛋,长得圆圆滚滚可讨喜,最奇道是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21世纪,呸,我是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消息更宝贝?”
“不瞒你讲,老朽也在这世上虚活了百来年,”沈掌柜哼胡天,“能有什么消息,是老朽不知的?”
胡天回忆那天黑蛋讲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拿来举例:“他知道天干丙级的那个塔主人是谁。”
沈掌柜瞥胡天:“就这?不若老朽也来告诉你?那贼叫荣枯,古塔荣氏当代家主,臭名昭著,不是好货。”
还有这个事儿!我都不晓得!
胡天很是不服气,继续:“他对魔域很了解。”
沈掌柜挑眉,片刻后才又“哼”了一声。
还不够。
胡天冥思苦想,一拍脑袋:“他还知道荣枯找到了异世……”
沈桉倒吸一口冷气,反应迅疾,手快捂住那张要命的嘴:“休得妄语!”
沈桉此时严峻,不复往昔,皱眉片刻,松开胡天:“不要多言,你只需点头或摇头。方才所言实实在在?”
胡天点头。
沈桉又道:“你老实讲来,就是方才扯了谎,只要你交了宝贝,老朽今日还带你走。若你还哄骗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胡天翻白眼:“你能先带我出去,再惦记东西吗!”
沈桉咳了咳,转头向万令门众人道:“此子老朽带走,改日再登门道谢。”
刀疤脸不服:“你凭什么带走……”
话没讲完,他身后蹦出一群灵兽,齐齐将他扑倒。
绿眼狮子直来了个泰山压顶,半躺在刀疤脸的肚皮上。螳螂也助阵,刀疤脸四肢各一,顶门之上再三个。其他灵兽也是压胳膊的压胳膊,坐腿的坐腿,好不热闹。
四只长毛兔子方才没参战,现下倒是叠成罗汉,堆在他脸上。唯一的秃毛,踩着其他兔子,打揖求饶摆耳朵摇尾巴,可怜兮兮看胡天。
胡天抬头望天吹口哨,抱肩的手却悄悄招了招。秃的那只立刻撒欢奔过来。
哪知走脱一只兔子,剩下四只没站稳,散成一团。刀疤脸得了空闲,又大嚷一声:“糟老头!”
即刻红毛狗补缺而上,一屁股坐在刀疤脸的脑袋上。
然则终究惹怒了沈掌柜:“怎地,尔等真要同老朽抢人?”
“三师弟向来鲁莽,还望您老不怪。”万权肆上前,打揖,“前辈高人,尽可随意。晚辈后生只求能得您名号一二,也好……”
“也好让万令门日后来找老朽不痛快?罢罢罢,老朽不为难后生,若是你家门主追究,你尽可告诉他。”沈桉冷笑,抱拳向天,“莫说老朽同他尚能一战。老朽家主乃善水宗,穆姓顶尖的那位。看他惹得惹不得!”
沈桉报出“善水宗”,其他人还好,万权肆敛衣垂手,打恭喏喏不敢抬头:“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宽宥。”
沈桉冷哼不应,提起胡天自上了云头,怡怡然离去。
直至沈桉没了踪影,万权肆方直起身,深吸一口气。
此时有人问:“万师兄,人已散尽,招募当如何是好?”
“招募事小,来年还可再续。”
万权肆摇头,又对剩下的人说道:“今天所遇却事大,须立即禀明师门。现下速速寻得方才入选的小儿。齐全后,我们即刻回师门。”
众人齐声应“是”,招呼着自家灵兽四下散了。这才把刀疤脸放出去。
万权肆背手,走到刀疤脸面前,挥手撵开了自己的七只大螳螂。
刀疤脸得脱,鲤鱼打挺蹦起来,怒吼:“万权肆,你这怂货!你竟把那贼胚放走,还用灵兽迫害于我!”
此时台下凡人早就没踪迹,也不要顾及什么宗门脸面了。
万权肆大怒,撕了脸皮:“你我素日有仇,你恨不得吃我肉,我恨不得饮你血。但兹事体大,今日你也过于莽撞了!”
当下有同门师兄妹没走远,闻言跑回来劝解:“万师兄莫怪,三师兄素来辨不出旁人修为。凡人里也有辨不出人脸的不是。”
又有素来同万权肆交好的,对刀疤脸讲:“三师兄你真是个傻的!我等尚在炼气期盘桓,方才那老头能御器而行,至少是个筑基大圆满。你竟叫‘糟老头’,我等差点被你害死!”
刀疤脸不肯信:“放屁!他不过是用了个法器才会飞罢了。”
万权肆气得要发疯:“菱花天流云你辨不出,那你可知‘善水宗’!你不知,我请师尊的哞衡讲给你来听!”
此时一旁的大水牛开口做人言:“善水宗乃是上界万年根基的大宗门。毗邻极谷,一宗占两界。宗门更有一座化神界桥,那是他门内弟子突破化神时步步荆棘走出的。”
“此宗出过三位真仙,其中便有剑圣姬震德!天启界更有无数大能出自其宗门。”万权肆接过话头,“我也不怕辱了自家门楣。善水宗里,随便走出个扫地的也是不好惹!”
刀疤脸大骇:“姬震德!”
万权肆还要乘胜再给刀疤脸点颜色,不想此时有人大喊:“啊呀,那五只无主的命褓灵兔哪去了!”
当下万令门又是一通忙乱,人仰马翻。
命褓灵兔正一只衔着另一只的尾巴,一排挂在胡天的后腰上。最上面那只新长出绿毛好威风,咬着胡天的裤腰不放松。
胡天直觉裤腰要崩,只好攥紧裤子。
好在眨眼回到第五季杂货铺的后院中,沈桉降下云头。胡天扭头一巴掌兔子脑袋上:“闪开闪开。”
兔子撒欢跑开了。
沈桉翻白眼:“你倒是临走还顺手牵羊。”
胡天冤枉:“是它们咬在我的裤带上,我也不想啊!”
“命褓灵兔是自行择主了。”
“谁!”
此时从后院树后冒出个人来,唬了胡天一跳。
胡天定睛一瞅,此人正是早前的那个鬼修易箜。
沈桉问他:“你的鬼灵去探消息了?”
“承蒙前辈施救,晴乙醒后就去探秘境了。”易箜笑道,“只是筑基秘境在十方立妙院附近。您也知,十方立妙院是佛者所居之所,对鬼灵很是不利。故而还需静候一二。”
“无妨。”沈桉看向胡天,“刚好我同这小儿还有些事要了结。”
“在下告退。”易箜识时务,又往树后去了。
沈桉向胡天摊开手掌:“你方才应下的黑蛋呢,拿来于我。其他物件也一应交来。”
胡天翻白眼:“掌柜的,你这也太贪心不足了。我就只有一个黑蛋,没其他的了。”
“放屁。”哪知沈桉道行高,“方才老朽到时,你即刻藏了个物件,黑的,别当老朽不晓得。”
沈桉讲着话,抓了胡天近前来,再一次用神识把他扫了扫:“真是青天白日入魔障,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胡天手指骨头里内藏乾坤。可惜到底荣枯的指骨戒指更精巧,沈桉没能发现。
胡天松了口气:“为老不尊是怎么地!那要不这样,黑蛋和东西,你任选一个!”
沈桉罢手:“都拿来!”
胡天抱胸口,伸长脖子:“要么一个,要么你杀我!你放心,杀了我你也找不到黑蛋,到时候谁都不给你讲异世那些事儿!”
沈桉却也不是好被揉捏的:“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这黄口小儿?不杀你,我自有法让你生不能死不能!”
胡天死猪不怕开水烫:“你随意。反正黑蛋我是不会给你的。但你刚才救了我一命,异世的事情,我是乐意告诉你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胡天方才回来路上,便把之前事情梳理了,也知道沈桉最在意的是什么。
虽说财帛是沈桉心头肉,但他听见“异世”时的情状绝非作伪。
沈掌柜也是一时不查,便被胡天拿捏住,瞪眼吸气绕圈走,动了动眼珠:“异世的事,你那黑蛋知道多少,便要讲多少。另外再加上你藏起来的那物什。”
胡天见好就收:“成,你想听什么?”
沈桉却冷哼:“我不信你这泼才。你也无需对我讲,等我家主来了,万般都由她裁定。”
如此讲着,易箜又从树后冒出来:“有了有了!前辈,晴乙找到那处秘境入口了。且秘境入口有松裂迹象,当快去才好。否则错过时机就不妙了!”
“再候我半刻。”
沈桉说着,从怀中掏出算盘,拨几道算珠,一张纸便在他手中出现。
沈桉对纸道:“吾主敬启。偶得安然花居处,前往查验,以期采之。另,一儿从天降,言知异世,甚疑。盼复。奴沈氏木安稽首。”
沈桉说时,纸上字迹立现。
胡天目瞪口呆,语音录入!
沈桉说完,将纸叠成条状,翻开手掌。手掌中一簇火苗冒出,沈桉将信纸点燃。信纸顷刻化作一阵青烟,又凝成蝶状,飞起消失。
此一件事了,沈桉又去拨算珠,这次拿出的却不是信纸,而是条锦缎带子。
带子七彩斑斓特晃眼,巴掌宽,两头虚虚看不明白,好似堕入云里雾中不知长几许。
沈桉握住缎带看胡天。
胡天打了个寒战:“干嘛!”
沈桉老脸笑出褶儿:“我要去做件顶要紧的事儿,看管不得你。又不能让你跑了。自然要找东西把你锁起来。”
胡天还没讲话,易箜却胆肥来阻止:“前辈不可啊,您不是说他是个凡人么!修士碰不得凡人。”
胡天挑眉,还有这个规矩?
“老朽才不信他是个凡人,这小贼定然不是个善茬。”沈桉挥开易箜,“纵然他是个凡人,这犾言禁绶也无妨。”
“这是为何?”易箜不知这物件来历也是情有可原。
沈桉却着实不愿讲。
只因犾言禁绶是沈桉早年从乌兰界诓骗得来的。乌兰月梯楼里多少宝物,偏他走眼框了个神器来。
神器顾名思义,乃是上古神族所用之物。自是顶珍贵的,收藏赏玩两相宜。
可若论实用性就有点尴尬。
神族百万年前就销声匿迹,成了传说里的只言片语,史书中的断垣残片。其族修炼之法亦是荡然无存。
故而大多神器无施用之法,只能看不能用。唯有一二无需催动法诀的,功效也在现今法器之下,着实鸡肋。
沈桉手上这缎带,便是那是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骨。拍打拍打勉强能用,可比不得一般法器万一。
不想今天用上了。
沈桉狞笑,拿起缎带一头四下看了看,便将它向店面扔过去。那缎带好似长了腿,呼咻伸长,入了屋内看不见。沈桉又拿起缎带另一头拍在胡天心口。
缎带入体,顿时消失不见。
胡天则是骤然抖了抖,不呼不吸不言不语,眼直直。
沈桉和易箜竟有些糊涂,不自禁都屏住了呼吸。
半晌,胡天长舒一口气:“不疼嘛!”
易箜哽了一下,沈桉更是要去揍胡天一顿:“敢耍老子!”
胡天发现沈桉把自称都改了,忙道:“掌柜你的时间可还够?”
沈桉却是伸出手:“别想再糊弄,把那物件交给我。”
“你怎么还惦记这一出。等你家主来了再讲……别别别。”
沈桉真来伸手掐人了!
胡天立刻认怂,四下寻觅。
后院里,五只兔子树下啃草皮。
胡天对着兔子喊:“唉,绿色的那只,过来嘿。把东西给我。”
绿色那只长毛立刻奔到胡天腿边来,学狗哈气甩脑袋活像魔怔了。甩了几下,“噗叽”,一颗尖尖的东西从它毛里蹦出来,其上还有滚圆一个洞。
胡天上前捡起那个尖尖的玩意儿,抓来兔子当毛巾,把上面的血迹擦了擦。胡天扔了兔子,把东西放到沈桉手心里。
胡天:“您拿好,鳄鱼牙,辟邪利器。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