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没有人指使小的,小的就是眼睛不好使……”车夫被惜颜的气势给吓到,颤颤兢兢抖个不停。
“眼睛不好使?眼睛不好使的人还敢当车夫,这摆明着就是把别人的性命当儿戏,这一次我们侥幸逃过一劫,可下一次呢?要是撞到是小孩子那该怎么办?阿碧,将他绑起来,我们一起去见官!”
“是,小姐!”阿碧朗声应道,跑回马车拿了个绳子过来,没有三两下就将人给绑了起来。
车夫一听到要将他绑了见官,差点就尿裤子了:“江小姐,求求你,不要拉小人去衙门……秦姑娘,救救小人……”
秦白霜和柳妈妈都愣了,她们没想到惜颜居然没有被她们吓住,反而还将了她们一军,这事情若是真的闹到官府去,对她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且不说惜颜是不是有背景,就单单那撞车这事来说,错的确在于她们,而且瞧那车夫没出息的样子,不过只说要带他去见官,就吓得一把眼泪一脸鼻涕的,若是真的去了衙门,只怕会一股脑将什么都说出来。
不小心撞上跟故意谋害,那可是两码事,所以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出发,都不能让惜颜带这车夫去见官,秦白霜和柳妈妈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立即有了共识。
“啪”的一声,柳妈妈走上前去,一巴掌就甩在车夫脸上:“你这狗奴才,你眼睛不好使,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当初我们雇用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上有老下有小,没有这份活儿连锅都揭不开,我们姑娘是菩萨心情才收下你,没想到你居然瞒着这么大的事情,这要是出了事,最终还不是害到我们姑娘?”
柳妈妈虽然是女流之辈,可这手劲却一点也不差,一个巴掌下去,就将车夫的两颗牙给打掉了,但车夫却一丝也不敢反抗,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江小姐,虽然说不知者无罪,可是这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雇用下人时,会更加小心,这一次江小姐就看在这奴才身世可怜的份上,放他一把吧?”
好一张利嘴!
惜颜黛眉微挑,这柳妈妈一出手,就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那车夫身上,而且还暗中警告了车夫,要是他敢乱说话,他的家人便要为他而遭殃。
这种情况下,就算将车夫打死,估计他也不会吐露真言了,而且这柳妈妈将责任推给车夫后,再来当老好人,让她息事宁人,要是她不这样做,那她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既然柳妈妈都这么说呢?我们肯定也不会将人逼到绝路,要不然等一下秦红娘又要含血喷人,说我欺人太甚,所以见官就算了,阿碧给人松绑,不过这马车你们良缘居得负责给我们修好。”
“这是自然的。”柳妈妈嘴角抽搐了,笑得一脸勉强。
秦白霜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可袖子底下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粉甲掐进掌心肉里面。
“小人多谢江姑娘,江姑娘就是菩萨心肠。”车夫小鸡叨米般地给惜颜磕头。
“菩萨心肠就算了,你好自为之,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惜颜说着转身:“阿碧,我们走吧。”
“小姐!”阿碧一脸不甘心。
“你要是不想进去,那就在这里等我,但不准惹事,知道吗?”
她明白阿碧的不甘心,她也可以坚持去报官,但这顶多是让车夫得到应有的惩罚,而秦白霜却不会受到一丝牵连,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惜颜和阿碧两主仆转身要离去,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两个声音:
“良缘居雇用个车夫,连对方眼睛不好使都不知道,那些将亲事交给良缘居的人,他们真的放心吗?他们就不怕给他们说的对象是缺了个胳膊缺了腿,或者有什么暗病的?”
“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是蛮令人担心的。”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亲事托付给了良缘居吗?你不担心到时候给你儿子说个瞎眼耳聋的媳妇吗?”
“我呸,你真是说得真是太吓人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让良缘居别给我儿子说亲了。”
“这就对了,我也得赶紧回去把这事通知我三姑六婶,让她们赶紧别去良缘居了,要是说个瞎眼耳聋媳妇,那可就亏大了。”
“对对,这事马虎不得,我们赶紧走吧。”
这两妇人的嗓门都是那种特别大那种,在场的人只要不是耳聋的,都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内容。
两人的话,顿时引起了一连串的效应,好多人纷纷跟风表示要去良缘居终止说亲的事情,而没有说亲的则是纷纷表示要去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
秦白霜和柳妈妈两人脸都一片煞白了她们没想到没有成功收拾惜颜,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局面。
“各位父老乡亲,请不要相信谗言,我们良缘居素来做事严谨……”柳妈妈想挽回局面,可是大家根本不听她解释,她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小姐,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对吧?”阿碧一扫之前愤怒的神色,一脸的得意:“这人果然不能做坏事,一下子就遭报应了,不过对于秦白霜这臭娘们,我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惜颜没有像阿碧那样幸灾乐祸,她抬眸在人群中寻找最初那两个妇人,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不是路人甲乙丙丁那么简单,她们开口的时机太巧了,而且她们似乎唯恐别人听不到,刚才两人说话,几乎是扯着喉咙在嚷嚷,那样子太刻意了。
她往人群扫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两个妇人,只好和阿碧进布庄。
***
某个偏僻的小巷里,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妇人,仔细一看,那两个妇人正是刚才嚷嚷的两个人。
她们进巷子不久,随后就有个男人走了过来:“这是你们的报酬。”
“哎哟,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两夫人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立即感恩戴德。
其中肥胖的妇人将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看到银子是真的,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我说大人,以后还有这种机会,可别忘了通知我们姐妹俩。”
男人冷冷看了她们一眼:“拿了银子就走吧。”
两妇人被男人眼神看一下,只觉好像被刀子割过一般,浑身的肉抖了三抖,赶紧点头走人:“是是,大人,我们这就走。”
“慢着!”男人忽然喝住两个妇人。
两个妇人吓得腿都软了,尤其是胖妇人,抖得就跟筛子一样:“大、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闭上你们的嘴巴,不要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是,大人,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是最好的,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妇人一溜烟地跑了,生怕晚一步又会被叫住。
两个妇人走后,男子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扔掉,露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容,这人正是顾鸿飞。
顾鸿飞点地而起,绕过巷子,在街上绕了一圈后,才从后门进入了如意斋,然后穿廊走角,最终在一间厢房面前停住了脚步,他在门上敲了两声,里面的筝声戛然而止。
“谁?”里面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大人,是我,事情已经办妥。”
“明白,你可以回去了。”
“是,大人。”
顾鸿飞走后,厢房里面再次响起筝声,筝声时而若急雨敲檐,声声急,时而若娟娟细流,泠泠慢,“咚”的一声,振聋发聩的一声脆响,仿佛激浪撞上石头一般,筝声再次快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快,只见一双如青葱般的手指熟练而快速地拨动琴弦。
一曲完毕,厢房里面沉寂了一下,接着掌声响起:“水姑娘的琴艺又精进了。”
水若彤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水香将古筝收起来,走回桌子旁,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对面的人倒上,勾唇笑道:“我刚才有两处地方弹错,大人还夸我琴艺精进,可见大人根本没在听我弹琴。”
程樾闻言一怔,拿起桌子的月光杯,抱歉道:“这倒是我的过错,我自罚三杯。”
“大人心里有事?”一杯饮尽,水若彤给程樾斟上。
程樾三杯下去,双颊因酒气上来而有些发红,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大人又没说实话了,我听人说大人对那个新来的永州第一美人江红娘很特别优待……”
“砰”的一声,程樾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这声音打断了水若彤的话。
程樾站起来,将放在桌面上的一打纸放进胸口:“多谢水姑娘招待,告辞。”
水若彤看着程樾扬长而去的冷酷背影,粉拳紧捏成拳,指甲片片扎进掌心里面,水香在程樾走后跟着走进来,见到这情景,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水香赶紧掰开水若彤的手指,但两片指甲被掐断了,指甲断得太接近指甲肉,都见血了,水香想去请大夫,去被水若彤给阻止了。
“不用去,没事的。”
“可是……”水香一脸为难。
“放心吧,我会跟妈妈解释,不会怪到你头上来的。”
“姑娘,你不要怪我多嘴,姑娘对程大人的心思,程大人未必就不明白,但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作打算,我看酒庄的魏公子对姑娘你就很一往情深……”水香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小心翼翼道。
“是啊,连你都看明白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水若彤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笑着笑着眼睛就变得朦胧了起来。
对外,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对内,她是他安排在青楼的一个棋子,专门帮他打听各种消息,帮忙他破案,他能平步青云得这么快,其中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但她是自愿给他当棋子的,当年他将她从顾员外手中救下来,她对他一见倾心,只是他早已成家,而且两人身份悬殊,她只能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为了能更多的跟他接触,她自动请缨成为他的棋子,助他平步青云,她一路伴着他,从七品小官到如今的四品官员,这一切她甘之如饴。
她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虽然不能拥有他,但在他的心里面,她是有着一席之地的,而这个地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没法进入的地方。
外面的人都说,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恩爱有加,举案齐眉,可只有她知道,其实他根本不爱那个女人,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娶她,但她只要知道他的心里面没有那个女人,这就足够了。
可这一切,在那个叫江惜颜的女子出现后都变了,想到这,水若彤的眉头越蹙越紧……
“砰砰砰!”
桌子上的酒壶和酒杯被扫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水香被吓了一跳:“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下去!”水若彤抬眸,一个冷眼扫过去,水香立即噤若寒蝉,悄悄退了下去。
一室的冷清,一地的碎片,一心的冰凉,水若彤坐在凳子上,看着地面上的碎片,良久都没有动。
平安匆匆地冲进青竹轩,一边跑一边嚷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江小姐让人给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