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景的脸,瞬间变得又黑又凛的,仿若能刮下一层厚厚的冰渣。
时念卿缩在沙发角落,不明白他忽然黑脸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应该没说错话吧。
就事论事而已。
霍寒景也没吱声。
只是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时念卿直勾勾对视着他的视线,好半晌才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呀。”
在霍寒景动了动好看的薄唇,一副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时念卿忽然再次开口道:“霍寒景,我跟你说认真的,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再去地下赌场赌钱了,那种地方,向来都暗箱操作。你平日的时候,虽然手气很好,可是去了那种地方,有谁是真正赢了大钱离开的?!”
言毕,时念卿先是打量着霍寒景的表情,细细揣摩了好一阵子他的心思后,随即小心翼翼补充道:“再说了,目前霍家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了吧。”
“霍家又怎么了?!”霍寒景索性变换了个姿态,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他直直地盯着时念卿,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就是你父亲和安安住的地方啊。”时念卿说。
霍寒景扯了扯嘴唇,嘴角的笑意有些轻蔑与干瘪。
怎么听时念卿的语气,以及看她的表情,特别看不起那处小岛呢?!
那处的霍家小岛,市场价值,根本无法估量。可比十二帝国所有皇室名下的皇室小岛值钱多了。
先不说它的隐蔽性。
单论它的安全性——防御系统,大大小小便足足分了十三个子系统。
任何一个子系统,运行起来的每分每秒的资金损耗,便是任何人无法想象的。
所谓的任何人,可是包括了十二帝国的所有皇族。
十二帝国的皇族,在世界人的眼里,是最奢侈最懂得享受的。
霍寒景有那个信心,全球这般宽阔的地界,没有任何一处的私人府邸,能壕得过霍家的那处小岛。
霍寒景直视着时念卿的眼睛,他问她:“我父亲与我儿子住的地方,怎么了?!”
时念卿隐隐瞄到他有点要发飙的迹象,所以大脑第一之间做出反应:要认怂。
不过,她又觉得,她又没说太过分的话。
霍寒景的胸襟,不可能低到这种程度吧。
所以,她犹豫再三,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他们住的地方,虽然占地广袤,但是,其中构建,没办法与曾经的总统府比较,毕竟曾经的总统府,一个餐桌都上亿呢。而小岛的霍家府邸,有任何的单件家具上亿吗?!当然这都不是重点,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住在那里,与世隔绝,一点都不自由。”
霍时安没办法上学。
霍渠译现在上了年纪,应该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在那种清净的地方,钓钓鱼,下下棋,写写字,陶冶情操是真的挺好。
但,霍时安不同。
霍时安终究是需要融入一个完成的社会系统,这才有利于他的成长。
听了时念卿的想法,霍寒景的表情,变得别提有多郁闷了。
都说:女人鼠目寸光。
以前他便觉得,这道理,是真的道理。
此刻更是印证了:果然是一点假都没有。
时念卿只看得见总统府一张上亿的餐桌,但是她怎么不想想,在全球资源愈发匮乏的现在,能在偌大的太平洋深处,购下那般占地广袤的一处小岛,其中的价值是多少?!
而且,不仅仅是那座可以着陆的小岛。
而是以那小岛为轴心,方圆600海里的海域,皆是霍家名下的私人财产。
“霍寒景,你盯着我的眼神,到底是什么眼神呀。”时念卿见霍寒景无声无息坐在那里,只是用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根本没说话的意思,莫名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与不自在。
霍寒景听了,只是扬了扬他的嘴唇,完了来了句:“时念卿,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真他奶奶的好。”
这是句带着一点点粗鲁的夸赞。
但是,落入时念卿的耳朵里,为什么就觉得那么挖苦呢?!
时念卿觉得自己的话,没毛病啊。
那处小岛,的确没办法跟总统府比较啊。毕竟,霍家的总统府,可是整个S帝国权力最高的象征。
S帝国。
帝城。
苏媚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一点一点翻看时念卿在群里发的消息。
她翻看了半天,原本想要回复的,却居然不知道回些什么。
时念卿在群里单独艾特她,问了她好几次:“最近在忙什么。”
苏媚盯着手机上的问题,有些出神。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医生之前建议她,多吃黄体酮。
她也按照医生的嘱咐,规规矩矩吃了。
但,仍然出血了。
虽然不多。
都是以黑色的血渍为主。
她去了趟医院,复查了。
医生说,宫腔内有积液,显示胚胎有出血。
但目前,根本查不出出血的原因是什么。
那天从医院出来,她拿着B超单,反反复复在“可见原始心管搏动”几个字上看。
那是,她肚子里的小家伙的胎心。
它都有心跳了。
苏媚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它。
从最初的惊恐,到那时的巨大惊喜,让苏媚的心情起伏得厉害。
可是,没高兴几天,便出了这种情况。
之前苏媚怀孕的时候,特别年轻。
身体底子好。
所以,她怀孕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不是那男人,粗暴踹中她肚子,导致她流产,或许她整个预期都不会有半点的不适。
都说不让母亲受苦的孩子,都是贴心的小天使。
可是她却没有保护好它。
如今,她刚怀孕,便出现状况,苏媚总觉得是之前那个孩子,心生怨念,回来寻她,故意让她吃些苦。
刚来帝城的时候,苏媚只想挣钱搞事业。
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要小孩。
近些年,身边的朋友同事,接连着怀孕生子,加之她年纪也许大了,她忽然也特别殷勤想要个孩子。
她还挺恐婚的。
害怕自己遇人不淑,再次被家暴。尽管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涉人世什么都不懂、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欺负她的小姑娘,她相信自己有那个实力在面对再次伤害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
可她仍然很害怕。
只要个孩子,不结婚,这就是她一直都期盼的。
好不容易有个孩子……
苏媚翻到群里,时念卿发布的霍时安的视频。
有一段,是他跪坐在沙滩上,拿着小铲子,不停地往桶里铲沙子的画面。
不过三年没见,霍时安比当初大了不止一号两号,而是大了很多号。
五官长开了,愈发显得漂亮帅气。
苏媚忽然特别羡慕时念卿。
年纪轻轻,便有一个如此帅气的儿子。
苏媚的情绪不怎么好。
低落的时候,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之后,总觉得有什么热流从下面流了出来。
吓得她赶紧去了卫生间。
宫倾琛给苏媚连着打了好几天的电话。
苏媚都没接。
发的消息,也是很敷衍回一两个字。
他捧着一束玫瑰花,按响门铃之后,耐心等了许久,仍然不见苏媚帮他开门。
在来这里之前,宫倾琛去了趟她的公司。
苏媚是个工作狂。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点,自然是在公司上班的。
只是他去到公司,却被小助理告知:苏总请假了。
他问过小助理,请假的原因。
小助理却摇头表示,不清楚。
不过,大概所有请假的原因,皆是:身体不舒服。
在宫倾琛按了很久的门铃,给苏媚打电话也无人接听的情况下,他急得都要找人来撬门锁了。
苏媚开门的时候,宫倾琛正站在门口给警卫打电话。
看着出现出现在门口的女人,宫倾琛还挺震惊,不过,短暂的震惊后,宫倾琛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他掐断电话,朝着门口走去。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宫倾琛问。
苏媚并没有那个力气跟他说太多的话。
她只是往屋内走。
直径走到沙发上躺下了。
“我去你公司找你,你助理说你已经请了好几天假。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宫倾琛跟在苏媚的身后进去。
进门之前,他习惯性换了拖鞋。
苏媚躺在那里,拿了个抱枕挡住自己的脸。
她并没有理会宫倾琛。
好一会儿,在宫倾琛再次要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她这才开口道:“我没有不舒服,你如果没事,就先走吧,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宫倾琛仍然不放心。
确定她的确没有发烧后,他这才询问她有没有吃午餐。
苏媚没吭声。
宫倾琛立刻打电话想叫外卖,却没苏媚给阻止了。
最后宫倾琛只得给府内的管事打电话,让遣两名女仆过来帮忙做饭。
在苏媚起身去吃饭之前,宫倾琛注意到苏媚走到客厅的柜子前,从里面拿了些药丸吃下。
那一刻,宫倾琛眉头都深深拧了起来。
既然没生病,那为什么还吃药?!
午餐后,苏媚有些犯困,叮嘱了宫倾琛几句,便上楼睡觉了。
宫倾琛离开之前,走到了柜子前,拉开了抽屉,扫了眼里面放置的药物,他犹豫了下,转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寻思着一会儿发给医院的朋友,帮忙看看这是什么药。
伦敦。
医院。
时念卿见到傲世的时候,眉头拧得别提有多紧了。
她总觉得眼熟。
坐在沙发上想了好半天,时念卿都没想出他到底是谁。
徐则、楚易,以及陆宸都来了医院。
说是,傲世不知道身体哪里出了状况,他的右腿,又没办法使力了。
这使得病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很沉默与诡异。
徐则他们的表情很严肃。
时念卿虽然不清楚傲世的身份。
但是以徐则他们的反应,也不难揣测出:傲世的身份,自然很不一般。
霍寒景发言,让徐则立刻通知宁阳赶来一趟伦敦。
回去的路上,时念卿坐在车里,大脑久久浮现着傲世的那张脸。
当他的脸,与当初的某个时间重合的时候,时念卿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腿:“我终于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霍寒景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
这会儿的时念卿,巴掌大小的脸,已经浮现出些许的怒意:“他在品悦酒吧,砸了我和安安做的蛋糕。”
“……”霍寒景。
霍寒景已经感受到时念卿的眼底,不仅仅是怒意那么简单,还涌动着愈来愈凛的杀气。
霍寒景被她那视线,盯得莫名有些喉咙发紧。
他微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薄唇,转而问道:“傲世砸你的蛋糕,你瞪着我做什么?!”
时念卿说:“他是你属下。”
霍寒景问:“然后呢?!”
“他砸我蛋糕。”时念卿语气很凶狠。潜台词,不言而喻了吧。
结果霍寒景却很无辜:“他砸你蛋糕,跟我有关系?!”
时念卿都快被霍寒景给气哭了。在时念卿的印象里,除了今天这次,以及砸蛋糕那次,中途只见过傲世一次。那次还是在皇室会所里。当时她就觉得傲世眼熟。原来,梗在这里呀。
时念卿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傲世带着一群黑衣人,把她和安安手里的蛋糕,掀翻在地,一脚一脚踩成烂泥的场景。
安安那时候被那场面,吓得嗷嗷直哭。
时念卿一直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那群男人为什么要砸他们的蛋糕。就算有人是冲着她,或是顾南笙去的,自然是砸人。毕竟蛋糕是无辜的。
而且,砸蛋糕,并发泄不了什么心头只恨呀。
至此刻,时念卿恍然大悟。
傲世必然是接到了霍寒景的授意,才敢如此动手。
不过,现在身旁的男人,似乎压根就没有要承认的意思。
时念卿说:“他是你的属下,没有你的命令,他敢砸我蛋糕?!他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霍寒景却沉稳不迫,显得别提有多淡定与事不关己,他说:“现在的属下,是那么好管教的?!阳奉阴违的多了去了。”
“你的意思是,傲世砸我蛋糕,跟你没一点关系?!”时念卿问。
“跟我能有什么关系?!”霍寒景反问。
时念卿沉默了下去。
在霍寒景微微别过英俊的脸庞,看向车窗外,不动声色喘口大气的时候,时念卿忽然恶狠狠地说道:“傲世凭什么无缘无故就砸我蛋糕?!他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安安吃了沾满了泥的蛋糕。”
“然后呢?!”霍寒景回过俊脸问她。
时念卿说:“他是你属下,私下尽干些这般缺德的事儿,你也不管管。”
“……”霍寒景特别沉默,好半晌后,他忽然出声道,“管,的确是该管管!现在立刻折回医院,让他左腿也无法动弹,这惩罚,够吗?!”
“……”时念卿当即噎到不行。
这般毫无人性、残暴血腥的话,霍寒景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晚上。
时念卿洗漱后,穿了件宽松的睡衣回到房间。
霍寒景在书房。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时念卿先是习惯性看了眼直播APP上自己新上传的视频流量,转而无聊地翻开微信,随意刷了刷朋友圈。
在翻到宁阳发布的一条关于医学机器人的一条概想新闻时,时念卿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利索点出宁阳的微信,手指灵敏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她问宁阳:“你近期要来伦敦吗?!”
没一会儿,宁阳回复道:“是。”
言语很简单。
但是,时念卿还挺激动的。
她咬着嘴唇,趴在床上,犹豫的时候,宁阳再次回了条消息:“时小姐,怎么了?!”
时念卿抓了抓头发,这才回复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宁老开个之前帮我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
宁阳在手机那头输入了很久,时念卿才看到消息。
他说:“方子是不能随便乱开的。”
时念卿说:“那是调理经期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宁阳:“最好还是让我爷爷亲自把脉,再写方子比较稳妥。”
时念卿:“可是我现在伦敦,也回不去呀。”
时念卿:“宁老对我身体很了解,应该没问题,我相信他。”
时念卿正输入得认真,浑然没察觉到大床便恍如了一个人影。
时念卿打完这句话,刚发布过去,耳畔便传来冷嗖嗖的声音:“谁对你的身体很了解。”
“……”时念卿吓了好大一跳。
猛然抬头的时候,看见霍寒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套睡衣站在大床边上。
她问他:“你为什么每次都偷偷看我发的消息?!霍寒景,偷窥忒不道德了。”
霍寒景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这是偷窥?!我分明是正大光明地看。”
在时念卿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霍寒景却再次绕到了之前那个问题:“谁对你身体很了解?!”
“……”时念卿都要吐血了,当然,也莫名觉得有些搞笑。
霍寒景看她的消息,是选择性屏蔽,以及自动勾画重点吗?!
她有些想翻白眼,幽幽来了句:“没谁,在咨询一个老中医,调理经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