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卿的周身,涌动着无法压制的熊熊火焰。

双眸赤红,怒气滔滔。

霍寒景直直盯着那抹失去理智、急速而来的人影,又深又沉的漆黑眼底,迸折的光,霎时一瞬,都危险至极。

在时念卿扑过来,距离大门还有五米距离的时候,霍寒景凛冽的眼神,当即朝着伫立在大门口的霍家军扫去。

身姿挺俊的霍家警卫,收到指令,立刻训练有素,动作灵敏上前,牢牢将时念卿拦住。

时世安,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记得刚去“英皇”读书之时,有堂户外活动课程,那天班里十二名小朋友坐在金色的操场里做游戏。游戏开始前,老师让他们先做下自我介绍。时世安是第一个做自我介绍的。当他说出母亲名字叫时念卿的时候,现场有小朋友笑话他:你的母亲死了,哪还有妈妈。

那天,时世安站在金色的阳光下,哭得泣不成声,他雪白的脸颊上,还留有三道血红的手指印。

霍寒景那天接到电话,赶去学校处理之时,询问他,为什么要出手打人。

时世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

他问他:“阁下叔叔,他们都说安安的妈妈死了,他们笑话安安没有妈妈了,你去跟他们说,安安有妈妈,安安的妈妈不会死掉。阁下叔叔,你跟安安保证过,会帮安安把妈妈找回来。她什么时候回来,安安想她,好想好想……”

自那以后,时世安便偷偷藏了时念卿的照片,放在枕头之下。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看。

他虽然年纪小,在大人们的眼里,他还什么都不懂,可,在他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其实开始慢慢接受时念卿去世的消息。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时念卿。

所以,在看见时念卿的刹那,时世安眼底立刻迸射出雪亮的光芒。

他拔高声线,惊喜又带点撒娇意味儿地喊:“妈妈,妈妈……”

时世安挣扎着,欲朝着时念卿跑去。

可,霍渠译抱着他的双臂,却猛然收紧,宛若铜墙铁壁一样,牢牢禁锢着他,不容他动弹分毫。

“爷爷,你放开安安。”

“爷爷,安安要妈妈。”

“爷爷……”

时世安声音,带着惊恐。霍渠译并未放手,时世安直接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时念卿听见哭声,想要上前安慰。自从知晓时世安的真实身份开始,时念卿每天都会做很混乱很虚幻的梦。她有时候梦到时世安出生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偷偷换走,而是乖巧躺在她的怀里沉睡。有时候梦到时世安刚学会走路的样子,像所有一岁多的小宝宝,脱离支持与依托的小小身躯,独自行走之时,摇摇欲坠,他朝着她奔跑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吓得眯着眼睛,他嘴里还发出奶气的“妈妈,妈妈……”。

时世安去世的头两年,是时念卿最脆弱的时候,她完全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那时,她连监狱里周三与周六晚上七点,两次看电视的时间,只要从电视里看见刚刚出生的小宝宝,都会捂着脸,失声痛哭。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期盼有多想参加时世安的成长。

那被迫的缺失,已经是长在她心口上,最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时隔五年的触及,都仍然会让她鲜血淋漓。

可,挡在她面前的警卫,却容不得她朝着时世安靠近半步。

“让开!”时念卿血红着双眸,怒不可遏地冲着那些警卫咆哮。

然,那些警卫,却岿然不动。

时念卿当即朝着霍寒景看去:“霍寒景,让你的警卫,闪开。”

而霍寒景却压根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呼喊,先是淡淡看了霍时安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对刘宪吩咐:“先把小太子带进去,然后通知车库与护卫队,秘密组建车队,把小太子送走。”

“是!”刘宪恭敬地颔首。

霍寒景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的,音量不高。可,一字一句却全数落进时念卿的耳朵。

她惊恐得眼瞳都瞪至最大,怔愣了三秒,在瞄到刘宪从霍渠译怀里,强行抱走时世安之时,时念卿有些不敢相信呢喃:“送走?!霍寒景,你要把安安送去哪里?!”

不管时世安如何的哭与闹,刘宪依旧用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入老宅。

时世安的哭声,消失的时候,时念卿彻底失去理智了。

她发疯发狂地捶打着面前的警卫。

不到三分钟,从车库便驶来三辆黑色轿车。

自从总统府竣工之后,霍家的掌权者,便迁移过去。霍家老宅,便清净得像一块不受外界叨扰的净土。霍渠译退休之后,搬回老宅居住,近日来修身养性,厌恶起了吵闹,所以,时世安被抱走后,他也跟着进了老宅。

此刻,门口只有霍寒景与古思媞。

为首的黑色轿车,车头,插着S帝国最尊贵的总统旗,缓慢停至霍寒景面前。

时念卿怔怔地站在那里,在瞧见开车的警卫,动作麻利下车,然后严谨又敬畏帮霍寒景拉开后车厢车门时,霍寒景搂着古思媞的腰,欲钻进去。

时念卿咬住嘴唇,蓦然敛住所有情绪,平静地开口问道:“霍寒景,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今天,到底让不让我见安安?!”

霍寒景的动作,只是隐隐顿了顿,稍稍迟疑了下,便没有任何的异常,他刚柔声跟古思媞说:“你上车,坐进去。”

彻底被忽略与无视的时念卿,情绪再度失控,她蓦然从病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式的水果刀。

都不等拦在她面前的警卫缓过神来,她动作麻利将水果刀扳开,然后把锋利尖锐的刀刃,直直对准自己的咽喉:“霍寒景,如果你今天不让我见安安,我就死在霍家门口!!!”

歇斯底里的吼声,还荡着回音。

弯腰准备钻入车厢的古思媞,看见时念卿手中的水果刀时,她惊恐得眼睛都瞪至最大。

而霍寒景,立在那里,英俊的脸孔,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深夜十点初冬,起风的时候,寒冷又刺骨。

时念卿直直盯着霍寒景,与他四目相对。

对峙半许,霍寒景却冷冷移开眸,想要继续弯腰坐进车里。

时念卿见状,眼底寒光乍现,眼睛都不眨的,毫不犹豫将锋利的水果刀,重重往自己胳臂上一划。

刹那,泛着昏暗路灯的空气里,殷红的血珠,连成线的飞溅。

浓郁的血腥味儿,急速扩散。

时念卿瞧见霍寒景的眼底,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重新把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然后再次开口道:“在总统阁下的眼里,或许我时念卿卑微得犹如地上渺小的蝼蚁,完全构不成威胁,但……霍时安的太子礼,临近在即,如果他的亲生母亲,被逼死在霍家门口,一旦这消息被传扬出去,你们霍家的名声,必然一败涂地。其次,总统阁下,想要被自己的儿子,记恨一辈子,且霍家永远也别想得到安宁么?!”

此番言辞一出口,霍寒景英俊的脸庞,彻底冷凝下去。

他阴沉着脸,一步又一步朝着时念卿走去。

一旁的警卫,提醒道:“阁下,她手里有凶器,不能靠近。”

霍寒景却罔若未闻,满身的冷肃寒气,走至时念卿面前,在时念卿扬起脸孔,直直对视他的眼睛,想要继续开口挑衅的时候,霍寒景却突然抬起手,掐住时念卿的手腕。

在场的,不仅是霍家军,就连古思媞都以为,霍寒景欲夺下时念卿的水果刀,击碎她的威胁。

然,霍寒景却狰狞着脸孔,满是阴鸷的,狠狠将尖锐的刀头,大力地往时念卿脖子里插。

他抿着菲薄的唇,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霍寒景生平最憎恶别人威胁我,有种你现在就一刀插进喉咙里,我倒是想看看你死在这里,对我霍家到底能造成怎样的恶劣后果。”

刀尖,扎入皮肉的剧痛,疾速蔓延至全身的角角落落。

清晰的,时念卿敏锐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一颗一颗地滚落。

而,霍寒景掐住她手腕,将水果刀往她脖颈里插的力道,极大。

时念卿卯足全身的所有力气,才能勉勉强强抵住他的手劲儿。

“你这么想死,要不要我帮你?!”霍寒景漆黑的眼底,除了冰冷,只剩下杀气。

时念卿被他眼睛里的狠戾气息,吓得水果刀掉在地上的刹那,她整个人也被霍寒景重重推倒在地。

他一身的黑衣,立在光线冰冷朦胧的路灯里,周身都染着魔鬼的嗜血气息,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神情冷漠:“时念卿,有事没事,不要在我面前瞎胡闹。我再郑重告知你最后一遍:我不会让你见霍时安,最好死了这条心。倘若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他送出国,让你这辈子连他的任何消息都无法探知。其次,你再惹恼我,先不说你的朋友,挑衅S帝国的权威,本就罪不可恕,就算她是无辜的,我不高兴了,仍然有千千种,让她死无全尸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时念卿听了霍寒景毫无人性的嚣张言辞,全身都在发抖,她怔怔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看着他搂着古思媞钻入轿车里,扬车离去。最终,她缓缓蜷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霍寒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这么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