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权的要求让陌然从愤怒变成了暴怒,他激动地站起身,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曾权却不为所动,陌然越激动,对他越有利。对手一激动,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这是曾权预先就想好的打算。

陌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副笑脸说:“曾公子,你把我陌然看成了什么人?”

曾权说,陌然放弃秦园,他代表瑶湖集团追加在雁南县的投资。陌然不放弃秦园,不但他要撤回去投资,还要与雁南县打官司。最后他抛出来的话,让陌然彻底放弃了与他对抗的想法。

曾权说:“陌然,你现在只是个代理县长。要把代理的帽子脱掉,你得付出。”

陌然冷笑着道:“曾公子的意思,我们做个交易?”

“你要觉得不合算,我不勉强你的。你自己考虑清楚。”曾权说完,起身告辞道:“这几天我都会在雁南市,老徐要陪我去看看雁南市的风景。我等你消息。”

他这几句话里,信息量极大。稍加分析,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曾权抬出来徐达夫书记,叫他“老徐”不算,还让徐书记陪他玩。言下之意,徐达夫这样级别的领导,在他曾权面前尚不敢轻视,何况一个小小的陌然。

陌然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曾权是拿他的前途来胁迫他啊!

曾权一走,陌然气得一脚踢在沙发腿上,痛得自己咬牙咧嘴。

狗日的曾权,他拿捏住了陌然的七寸。现在的他,对什么都没太多兴趣,脱掉代理的帽子,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县长,是当务之急。

可是曾权话里的意思,只要他陌然不配合他,别说当县长,当个代理县长的可能性都不会存在了。

可是如果自己去配合他,就是拱手将秦园送入了他的狼嘴了。

曾权的想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但要将瑶湖集团一口吞下去,还要将秦园一口吞道肚子里。

瑶湖集团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园。即便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与她长相厮守下去,怎么又忍心让秦园这朵美丽的花,插在曾权这堆恶心的牛屎上去?

他如果再年轻三十岁,陌然不会如此反感。他一个几近风烛残年的老东西了,怎么还有吃嫩草的想法呢?

当然,嫩草好吃,茂盛且丰润。如一汪清泉,幽深而清澈。喝到嘴里,甘甜沁脾。

曾权如此嚣张地与他摊牌,说明他心里有底。如果不是他背后站着曾老,又得到秦老狐的默许,借给他一个胆,未必敢说得出口。

他不禁想起秦园的无助来,当时秦园说到这件事时,尽管显得很淡然,但眉宇间的幽怨,却丝丝缕缕流露出来。只是他心大,没在意太多。因此没太多感觉出来她的难受。

正如秦园自己说的,瑶湖集团失去了就失去了,她不会心痛。但如果还要搭上她一个人,这笔生意做得未免也太吃亏了点。

曾权的不屑与轻视,如一根针一样尖锐地刺痛了他。

他是一个龌龊的男人!一个龌龊得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的男人!

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冲动,更不可轻举妄动。

可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却如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他开始坐立不安。

最可怕的是,人家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他却对对手一无所知。这一仗还未开打,自己先落败相了。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放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得几乎不敢去想象。他的想法不是没来由,只要曾老支持,他必败无疑。即便曾老不公开支持,他的默许也会让他寸步难行。

没错!曾权说过,只要他出手,他想正式成为雁南县县长的愿望,将成为泡沫。而且他真要撤资回去,别说打官司,就是瑶湖集团扔下的这么个烂摊子,也足够让他和何书记喝一壶了。

瑶湖集团撤资,雁南县工业园区将再次名存实亡。

而真逼急了曾权,未必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隐隐的开始替秦园担忧起来。原来以为她是秦老狐的唯一亲人,瑶湖集团执掌牛耳的大小姐,风光无限的企业家,却没想到她身边围绕着一群狼。头狼恰是曾权,或者他背后的曾老。

他猛然想起来,或许当初秦园要投资雁南县,不仅仅是因为爱情?

越想心越乱,不一会几乎乱成一团麻。

曾权来之前,徐达夫书记来过电话。这么说来,或许徐书记知道他来的目的。

陌然心里一动,没任何犹豫,直接将电话打到徐书记的手机上。

陌然汇报说,曾权已经来过,他们谈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走了。

徐书记问:“谈得如何?”

陌然不作声。

“不愉快?”

陌然嗯了一声说:“徐书记,曾老板究竟想干什么?他的想法,我没法办到。”

徐书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隔了好一会才说:“先不用紧张,顺其自然吧。总之一句话,是朋友,我们好酒好菜招待。如果不愿意做朋友,对不起,我们冷眼旁观就好。”

徐书记的话,让陌然的心里有了一点底。但还是不踏实,徐书记是曾老过去的秘书,谁敢保证他不是在试探自己?

“他要等我的答复。”陌然老实说。

“答复?”徐书记重复了一句问:“什么答复?”

陌然迟疑着不好说出来。曾权已经摊牌,要他放弃秦园。其实曾权就不明白,他陌然与秦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关系,更谈不上放弃不放弃。

既然曾权不远千里找上门来摊牌,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园在他面前抬出了自己。

尽管如此,他没丝毫责怪秦园的意思。想起她一个弱女子整日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曾权一类的人,他不由暗暗敬佩起她来,表面上看似柔弱的秦园,却有着一颗无比强大的心。

“曾老板想要撤资。”陌然犹豫了一下,切头削尾地说了一句。

“他也想得太天真了。”徐书记当即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说:“小陌,放心,不会任他胡来。”

徐达夫书记说这话,明白的人会想到,能让曾权不胡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曾老。

可是曾老的态度太暧昧了,陌然至今都没想清楚,曾老究竟的想法是什么。

挂了徐达夫书记的电话,陌然悄然舒出一口气。他要好好想想,等着曾权再次上门时,给他毫不留情的一击。

晚上回去乌有村,孟晓回去娘家,屋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这段时间一直与孟晓呆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孟晓在家的欢乐。孟晓不在,他就觉得百无聊赖。

刚好齐小燕过来,看到陌然一个人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便笑着问:“要不要去我家喝一杯?”

齐小燕的肚子似乎大了不少,看来她怀孕是真的。这让陌然心里一阵欣慰,只要齐小燕为大哥生了孩子,大哥就算功德圆满了。

齐小燕的邀请让他有些心动,随口问了一句:“我哥在家没?”

“当然在。他不在,我叫你喝什么酒?”齐小燕白他一眼,低声说:“现在只要你大哥不在家,我是拒绝任何男人登门的。”

陌然笑了笑,起身道:“也好,喝一杯再说。”

桃林已经茂盛无比,指甲盖大小的水蜜桃躲在叶子底下,羞涩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齐小燕在前,陌然随后,一起进了桃林里齐小燕的屋。

上了楼,陌然喊了一声大哥,不见人回应,便疑惑地回头去看齐小燕。齐小燕抿着嘴巴浅浅笑了笑道:“你看我干嘛?你大哥等下就回来了。”

陌然不好返身回去,讪讪地说:“要不,等大哥回来我再来?”

“不用管他。你先坐。”齐小燕过来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坐在沙发上,轻轻扫了他一眼说:“你现在是县长了,我不会坏了你的名声的。我齐小燕虽说是个农家妇女,也懂得贵贱大小。”

陌然心里一软,没说话。

齐小燕忙着去弄下酒菜,陌然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双眼扫视一遍齐小燕的客厅,蓦然想起她的日记本,便喊了一声:“嫂子,你还有个东西放在我哪里。要不我现在去拿来还你。”

齐小燕双手沾满了水,从厨房出来,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说的是日记本吧?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陌然笑道:“怎么能扔呢?哪可是你的一字一句写下来的,扔了多可惜。”

“你要觉得可惜,你就留着。反正我是不要了。”齐小燕突然笑了一下说:“不过,你可要藏好了,万一被孟晓看到了,陌然,你会说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