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肖莹有了关系,陌然再看她,总觉得很不自然。
肖莹倒没表露出不自然,反而在处处都显得与他毫不相干。他们除了偶尔在微信上发发信息,平常很少见面。即便见着了,也匆匆数语,随即各自分开。
有几次陌然想半夜过去她家,终究还是忍住了。人家良家妇女,千万别弄得人家下不了台。女人都是靠贞洁活着,特别在乡下,贞洁可是比生命还要重要。虽然乡下人乐衷于茶前饭后说他人的风流韵事,但并不指名道姓。最多在背后翻下白眼,指桑骂槐了事。
因此在乡下,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一点也不神秘,却又刻意遮掩。
比如谭海花,谁都知道她与齐烈的事,是从做姑娘的时候就开始了。到了她嫁人生子,照样活得悠闲自在。不是没人说,是没人当着她的面说。因此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装傻充楞。即便是她的丈夫,也是知道的,而且知道他们的这种关系,结了婚后并没有断。她家男人有怒也不敢言,皆因齐烈是乌有村几十年的老书记,动个手指头就能将他碾死。
即便男人冒着被碾死的风险去斗争,未必也能取胜。当过兵的齐烈,下手比谁都要狠。
在乡下混,靠的就是一个聪慧的头脑和一身力气。
陌然赶到镇上去的时候,肖莹已经等了他不短的时间。看到他来,一言不发启动汽车,朝着雁南市区方向就走。
昨晚肖莹在微信里说,要想了解齐烈的事,就得跟着她去娘家。陌然心里一直跳着这个问题,揣摩着如何开口最好。
快到雁南市区了,肖莹才放慢车速,转过脸来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干嘛不说话?”她问,伸过手来,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陌然缩回手,肖莹的这个动作不能说不是挑逗。但他没心思去花前月下,毕竟齐烈的事搁在胸口,心里没个底,说话做事都觉得没兴致。
“是不是在想着齐书记的事啊?”她问,目光看着前方。车外的太阳光射进来,她脸上的一层柔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是。”陌然老实回答,目光停留在她的一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上。她的手很好看,纤细而柔软,并且白得可爱,恍如一颗颗刚长成的白萝卜。
这双手在他身上抚摸过,曾经让他仿佛如坠入一张无边的网。
“其实我也不知道。”肖莹说,又转过脸来,甜甜一笑说:“不过,有人清楚。”
不用去猜,陌然就知道肖莹说的是谁。这个人一定是她的哥哥,县委组织部的肖科长。
齐烈被镇纪委孟清书记叫人带走,又不在镇政府里,这里只有一个解释,动齐烈的人,并不是镇里的人,而是比镇要高上至少一个级别的人。
能让孟清书记亲自去带人的,这人看起来就不简单。因为在孟清书记哪里,镇委书记吴太华未必能轻松指挥得了她。
这么一想,至少是县里的指示。
而县里的事,能瞒过组织部肖科长的,很难。
“是他找我,还是你给我机会去找他?”陌然试探地问。
“你想呢?”肖莹笑盈盈地说:“不都一样吗?”
陌然就摇头,叹口气说:“大不一样。”
“到了就知道了。”肖莹说,又将手探过来,轻声命令着他:“握着我的手。”
陌然只好去握了她的手,感觉到手心里一片冰凉,便关切地问:“你冷吗?”
她嗯了一声,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几下说:“你都不管我。”
陌然只能暗暗叹气。不是他不管,而是他不能管。你肖莹是人家的老婆,他陌然作为乌有村新任村长,刚上任就去欺男霸女的,以后还怎么坐下去?再说,肖莹的家公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所有男人,他陌然想要亲近她,得多大的勇气与运气啊!
陌然心里清楚,那一夜肖莹把自己献给他,不但冒着风险,而且意志坚定。也就是那一夜,让他在良心上无时不在谴责着自己。他没料到肖莹还是个姑娘,可是她分明结婚了啊!
肖莹一直没跟他说,他也就一直没问。但他能感觉得到,这里面不但有故事,而且故事会特别的让人心酸。肖莹不说,一定是不想说。他不问,是因为他怕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管不管我呀?”肖莹问,嘴角含着笑。
陌然心里就一动,这个女人生活好乐观!他想。
“管!”
“管就给我温暖。”
“怎么给?”
“你自己想。”
“我想不出。”
“傻瓜!”她笑着骂了一句,松开他的手,低声说:“我们今晚不回来了,好么?”
陌然沉吟不语,他不想直接拒绝她。再说,自己也想着她的温柔。
可是昨晚陌秀说过,秦园要跟着陌生来雁南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万一他们今天就来,岂不是手忙脚乱了么?
“好不好嘛?”肖莹催促着他问。
陌然心里一横,迎着头皮答应道:“好!”
肖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羞涩蔓延上她俊俏的脸庞,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欢心。
到了雁南市,见过了人,果真是肖科长。
肖科长直言不讳地说:“陌村长,你意外吧?”
陌然嘿嘿地笑,说:“不意外,正常。”
肖科长倒意外了,咦了一声问:“怎么正常了?”
陌然就说:“昨晚我去了镇政府,齐书记不在,我就晓得,这事不是镇里搞的,一定是县里的事。”
肖科长就盯着他看,半天后摇摇头说:“陌然,你这人不从政,真是浪费了。”
肖莹就插话说:“哥,他现在也算是从政了。虽说是个村长,也算是官呀。”
肖科长就哈哈大笑,鄙夷着说:“都说别拿村长不当干部,看来还真要当干部看啊!”
肖莹撇着嘴道:“本来就是干部嘛。”
“好好,是干部。当然是干部。”肖科长显然不愿意与妹妹争,从他们说话的语态和架势看,肖莹在家里不但有地位,而且还是个被宠着的人。
肖莹似乎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起身说:“我去爸妈哪里,你们自己聊。”
她带陌然回雁南市,并没去肖科长家,也没去娘家,而是回到了她自己在雁南市的一套住房里。这套房子就是属于她肖莹的,是肖莹爸妈买来给她结婚用的。只是肖莹结婚在乡下,这套房子就没住过人。
不过,房子里什么都齐全,人住进来就能生活。
肖科长就是在这套房子里等他们到来。
肖莹一走,肖科长就换了一副面孔,显得严肃而认真。
“陌然,有个事,要先给你通下气,这是组织决定,但会有压力,你敢不敢接?”肖科长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脸。
陌然想了想说:“能告诉我是什么事不?”
“此事牵涉到雁南县的发展,当然也牵涉着你乌有村的发展。”肖科长严肃地说:“你要知道,男人要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必定得脱一层皮。”
“我不怕!”陌然认真地说:“做男人,就应该有担当。我回乌有村来做村长,就是想着要给乌有村的父老乡亲造福。”
“好!”肖科长赞赏道:“何县长没看错人。”
“何县长?”陌然心里一动,想起在神女峰上见过的矮胖男人,顿时有些迷茫。自己与他并无过多交流,他怎么会看上了自己呢?
“组织有个决定,让你临时负责乌有村全部工作。把齐烈的事接过来。”
“我不是党员啊!”陌然惶恐地说。
“这个简单,组织会有办法。”肖科长说:“你只要肩负起乌有村重担,听从县委县政府指挥,我想,你的未来一定会光明灿烂。”
“组织决定,我一定服从。”陌然说,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到。
“你这个态度非常好!”肖科长说:“过完年,雁南县新县城建设,必定会掀起一股新高潮。这里面,你的作用举足轻重啊!”
陌然被他说得愈发惶恐,紧张地问:“肖科长,我行不?”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肖科长哈哈大笑起来,盯着陌然说:“我小妹也嫁在你们乌有村,说起来也算沾亲带故啊!”
一提到肖莹,陌然便不敢声张,生怕肖科长看出一些端倪出来。
肖科长满不在乎地说:“陌然,我小妹这人很善良,我可不想任何人去伤害她。”
陌然慌乱地点着头说:“是,是。肖莹确实很善良。我有个想法,如果可以,我想把肖莹请到乌有村做个妇女主任。”
肖科长不置可否地说:“这要看她的意见。我们家无所谓。”
陌然忍不住地问了一句:“肖科长,齐书记怎么样了?”
“老齐啊?”肖科长沉吟一会说:“组织会给他结论的。”
肖科长说完话要走,留下陌然一个人在房子里等肖莹回来。他一走,陌然突然想起来,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说起过乌有村的事。他当时可是给花红做说客的,花红的公司与陌秀的公司明显的水火不相容,怎么会搅在一起呢?
而现在,说要提拔他的可是何县长,跟着何县长的却不是花红,而是陌秀。这里面太复杂了!
这个肖科长,究竟是何县长的人,还是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