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一中在今天复课了,这是上午来探望葛祎伟和其他三个人的学生会与团委成员带来的消息。对于葛祎伟的事情,考虑到他的未成年人身份,相关机构的保密措施似乎做的不错,无论是“零号病人”还是他犯下的罪行,学生会长董凡旭和团委书记李白亦都不知道——或者说,没有显示出知道的迹象。两个人对于这个家居然同时塞了校花大赛的前三名表示出极大的惊异,还随口开了几句脸色苍白的葛祎伟的玩笑。离开之前,他们希望四个人尽快回到学校,尤其是学生会长还抓住了魔理沙的手:
“你可是我们的功臣,丽莎。而且,好多你的粉丝在开学之后看不到你,可是直接冲到学生会来质问我了。”
李白亦也把早苗叫到了一边,偷偷地表示了像是“团委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这次输了没关系,我们下次再赢回来就好”的意思。对于这些话,早苗能够回应的也只有苦笑:看来,这段时间在石家庄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学生来讲,或许只意味着一段时间的宵禁,甚至用更轻松一点的说法,一段难得的假期而已。这样的话,双方无论在思想上还是情感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相交的地方。
现在马上就到中午了。葛祎伟在房间休息,能看得出来上午的对话让他精神上十分疲劳;灵梦也在休息,因为她的任何行动最优先的选择都是休息;魔理沙在打扫房间;而早苗自己一个人,则是戴上了围裙,开始准备四个人的午饭:“唔……葛先生的话,不喜欢吃太软的米饭……芹菜还有一点……”
忽然感觉胸口有些不舒服,手里拿着勺子的早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种咳嗽持续了有一分多钟,让她感觉自己甚至都要把心肝全部都咳出来。等摸着自己的胸口恢复了正常,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急忙拿起旁边的布,将灶台上的血迹擦干净。
……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在昨天鼓起勇气反对葛祎伟的观点。至少,在最后的时刻,她希望葛祎伟能够陪着她平平静静地走完。或者……就算走不完,她也希望葛祎伟能够再次审视一下自己的思考。
祈求奇迹或许不需要付出代价,但一定是要冒着风险。哪怕最后奇迹并没有出现,对于风祝身体的损伤也可能会留存下来。或者说,如果祈祷一切正常,成功唤起了奇迹,那施术者反而才有较大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在失败之后因为愤怒而强行进行战斗,在听到葛祎伟的呼唤之后立刻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拽掉所有连接着的治疗仪器,这种种行为对于身体的损害已经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到现在仅仅是咯血的症状,或许应该归功于早苗自己的运气。
“……葛先生……”
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接下来要静静地等着锅里面的肉炖好以及米饭蒸好,随后炒几个菜就行了。慢慢地坐下,早苗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厨房,忽然感觉心口有些疼。
“……我不想死啊,葛先生。我想和你一起好好地活着……”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伴随着一滴一滴掉在围裙上的眼泪。这次的哭泣没有声音,默默地,因此她也没有必要刻意去隐藏。每一滴眼泪都像是从她的心上抽走了一丝丝的肉,让人疼痛不已。她不能把这一面呈献给外面的三个人看——大家所承受的眼泪已经够多了,这最后一点很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葛祎伟必须要团结起来大家的精神,继续担得起主心骨这个身份,否则……他们这些人,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完全被消磨干净。
但是不能这样。至少,这个团队必须要活着。现在,这个四人团队的存活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了:他们知道时间机器的存在,承担着如此多的情报、泪水、真相与谜团,每一个都赋予着他们沉重的责任,无处着手却又切实存在的沉重的责任。责任,这是葛祎伟最为看重的事情,也是他在经过这么多努力之后,终于让早苗所认同的事情。
“早苗!我房间打扫好了,你那边需要帮忙吗?”外面忽然传来了魔理沙的喊声。急忙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早苗向外面回应着:“啊,我马上就好了!等我炒好了菜请帮忙摆一下盘子好了!”
绝对不能被看出异常。咯血这种事情,应该可以想办法瞒过去,就说自己的喉咙被硌破了好了。或者,可以去查找资料寻找一个更好的理由。这样想着,早苗把炖好的肉端下来,准备开始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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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关于我出国的事情,司法局那边给出的回复是不允许。他们重申,让我仔细阅读关于社区纠正的有关规定。”紧皱着眉头,在这次的饭桌上,葛祎伟宣布了这个他刚刚获得的消息,“而且,王阿姨知道了这件事情。现在玉琳姐要在下午好好来找我谈谈这种肆意妄为……早苗,可能要麻烦你对付一下玉琳姐了。到时候,就说我出去了吧。”
对于这种拒绝,葛祎伟是有着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有想到是那么基础的事情,基础到写在人家早就明确让认真阅读的规定里面。吃完饭之后,他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面,看着这些熟悉的事物,把头埋在双手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心烦意乱地把口香糖塞到嘴里。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这个道理葛祎伟明白,但就是冷静不下来。早苗反对了他的想法,那个在前段时间几乎对他言听计从的早苗,这或许能说明什么问题——像是,自己的决定已经错到离谱而荒唐的地步了。连灵梦也没有支持他。现在,在已经根本没办法击碎的名为现实的壁障面前,认怂似乎并不是一个可耻的选择。
所以,要认怂吗?就当时间机器什么的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当一切都是场梦。至于幻想乡的三人组……哪怕当做是从大街上捡了三个备选女朋友,也算是赚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吧。那样还让我怎么挺直腰板做人。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去做,这可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就能放弃的事情。狠狠地咬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然后把这个已经完全失去味道的东西吐出去,他用有些怀念的目光看着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毫无疑问,无论能不能成功,自己又将会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很长一段时间了。
高中生活过得很愉快。很高兴。真的。能够一家人一起舒舒服服地吃顿饭很高兴,更何况连那三位能够托付生命的,情谊早就超过朋友的女性都可以参与进来。这段时间的心情真的很放松,但似乎我并不是可以放松的那种命……
手向左边探了探,一下子就摸到了被拿进来的那把刀的刀柄。当自己把这东西带进来的时候,还被眼尖的灵梦发现了,她立刻开始质问,问葛祎伟是不是想要自杀,那种态度和语气像极了教训魔理沙的自己。她会做出这种猜测也没办法,不过自杀……无论如何,在已经被你们从这个词语手里救过一次之后,我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可耻的事情了。
刀尖在逐渐逼近着葛祎伟的手腕。在部队的时候,他接受过有关人体结构的相关培训,因此很清楚手腕处的动脉究竟要割哪里,割多大力度才有可能造成严重影响,手筋也是一样。不过,把理论知识转化成实际毕竟需要极大的勇气,紧紧盯着刀尖,做了很多次的深呼吸,他还是没能下手。
右手在发抖,抖得厉害。有的人认为,人对痛苦拥有耐受性,疼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但这应该只适用于那种持续不断的疼痛。实际上,如果疼痛过后迎来的是长时间的舒适,那么对于疼痛的恐惧反而会更深地烙印在神经上。
这就是造成当下尴尬局面的原因:他开始不敢下刀子了。看着依然在颤抖着的刀尖,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葛祎伟狠狠一闭眼,用力扎了下去。
血是肯定有的,疼痛感自然也不必说。不敢拖延太多的时间,用这种疼痛刺激着让大脑清醒,葛祎伟开始转动刀柄,集中精神探寻着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终于,那种触觉被清楚地感受到,他用力向外一挑,立刻用摆在旁边的纱布把手腕两三下缠了起来,视线则是盯着已经被挑到地上的那个小小的东西。那是在拘留所的时候,用特殊注射器注射的小型芯片。这种芯片在注射和取出的时候都是胶体性质,实际上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可以重排的正方体微型机器人,每个的长度大概为0.05毫米,注射入体内后重排成一个最简单的信号发射器——不仅仅是这个小方片,还有一条会延伸一段距离的防破坏“细线”。需要取出的时候,会由外界先传递指令令其变回胶体性质,随后用特殊器具取出。当然,如果想要暴力取出来的话,也只能像葛祎伟这样,直接挑出来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把地板上的那个小东西捡起来,葛祎伟挠了挠头,“这东西在离开人体的时候应该会停止发射信号……要准备逃跑了。”
幸好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拾掇她们三个人的行李的时候还有些麻烦……唉,如果不想跟着一个逃犯去犯傻的话……她们也该解脱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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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葛成志而言,过去的几个小时绝对是他人生当中起伏最大的几个小时,就连在巴黎遭遇的事件都没有办法与之相比。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原本处处提防而最后又不得不求助的“敌人”被证明是祖国来营救自己的特工,没有被他们所抛弃的感觉让葛成志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不少,哪怕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之后立刻与海伦娜这样的大美女分别登上了回国的飞机也没能让他的心彻底凉透。
但是下了飞机之后那个叫华博涛的人泼的那盆冷水却办到了这件事。
现在,他面前的全息窗口依旧显示着那些证据,葛祎伟,他的亲弟弟用刀把他们的母亲捅死的那几分钟循环播放着,旁边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向他阐述着那个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常的兄弟是个精神病的事实。精神病?你在开什么玩笑?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葛家已经崩溃了。两个人的姥姥姥爷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则因为儿子做出了在十五岁就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怀孕了这种荒唐事而早就与葛文豪断绝了来往。这些事情让他很难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小伟……你……究竟是怎么了……”紧咬着下嘴唇,他痛苦地自言自语着,“也没能见到爸妈的最后一面……”
他现在特别想要回去,不管是质问也好痛骂也好,他特别想要见到自己的那个被判了三年刑缓刑四年的弟弟,虽然见了面之后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是世界上总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伦敦的翻版一样,华博涛抛出了这样的话:
“加入我们吧。我们正好需要补充新生力量,你的表现不错。”
但比起在伦敦的欺骗,他的威胁要直接得多:“你的户籍已经不存在了,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帮你恢复——你的事情会很麻烦,而偏偏,政府里面都是一群嫌麻烦的人。……此外,如果你拒绝,你弟弟的事情,我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用‘内部员工’的借口帮忙了,尤其是你弟弟身边的那三个女的。”
所以他没办法回去。在和华博涛谈完这些事情之后,葛成志表示自己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过他也没这个精神力量在如此多的情报涌过来的时候安心休息。华博涛没有戳穿他的这个谎言,仅仅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这边一眼,就离开了这个房间。然而就是这个眼神让葛成志的心理压力更大了:
很明显,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国家不可能上赶着要自己这个高中生。如果这个被当做考验的坎自己表现过于差劲的话,哪怕自己点了头,也可能明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毕竟,“葛成志”这个人现在在法理上,基本上与“死人”没有区别。
该怎么做?应该做些什么?总不能一直这样消沉着。但是,内心当中的确是一点儿干劲儿都涌不出来,被悲伤填的满满的。或许这个时候要真能睡着的话,睡一觉是最好的。叹了口气,挥手关掉了全息窗口,他翻个身,刚刚想要睡一觉,另一个全息窗口突然就崩了出来:
“葛成志,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窗口上,不出预料的,华博涛一脸严肃,“你的那个弟弟破坏了公安机关植入其体内的追踪器试图潜逃,现在已经被相关方面围困在石家庄郊外的某个地方。司法系统和公安系统的人找我来要说法,但我没时间。我直接把通讯接过来了:记住,我们不会对你的言论负任何责任。一切看你发挥,但最终解释权……在我们手里,明白吗?”
“最后给你两个建议:他们在这个案子上积累的对我们的不满已经彻底爆发了,不要再指望着能凭借这则通讯的特殊性质。以及……注意保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