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才收到你的第二次联络,公民葛成志。”稍微带着某些不耐烦的语气,华博涛这样说着,“我们依然在拼命地与各方面进行协商,但是在各方面上都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请你相信,国家依旧站在你的身后。”
实际上,华博涛的确很是不耐烦。经历过莫名的武装袭击之后,石家庄的事件已经变成了一场彻底的灾难,情报部门的不作为遭到了中央的严厉批评。现在,在那里的发生的一切已经即将被定性为恐怖袭击,而华博涛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再和这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使用这种渠道进行联系的“敌人”兜圈子了。甚至,如果不是想尽可能地降低对方的怀疑,他压根就不想接这个通讯——随便派个谁来不是更好吗?
职业素养让他选择了压抑。心中怀着想要尽快摆脱这边的问题回到石家庄事件的处理上来的念头,华博涛耐心地,或者说很不耐心地等待着对面的回答。玉琳她现在就在石家庄,而且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而现在对面这个家伙居然还在冒充她的同学。这种行为令华博涛心中的愤怒更上了一层,胸中的火焰就像是随时都会喷发出来一样。
“我现在已经脱离出圣德尼区了,和那位欧盟的工作人员一起。”依旧是努力压低了的声音,和上次一样,“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前往什么地方……我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因为我谎称手上有着至关重要的情报,如果没有大人物来的话绝对不会说。这种虚张声势一旦真的大人物出现了就会立刻被戳破的……这块手表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没人愿意听这种无聊的谎言。现在的高中生,遇上那种情况脚不吓软就很不错了,哪里来的力气虚张声势?我不想再听这种无谓的谎言了。憋着一肚子怨气刚刚组织好语言想要说话,华博涛却被对面活生生打断了:“好了,我已经听出来你们想要放弃我的意思了……但是我手里有一个关键性的情报。冯·卢克纳尔公司很有可能一手策划了巴黎的恐怖袭击事件,而且我手上现在有着他们在圣德尼区实施大规模屠杀的决定性证据,我相信我国政府一直都是在试图限制削弱这种只求资本毫无国际道德可言的跨国雇佣兵公司的发展的,对吗?这些证据可以提供决定性的理论支持!”
这一段老道而恰到好处的阐述吓得华博涛有些一愣一愣的。他可从来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爆出来了这种情报,更何况中央已经在怀疑巴黎和石家庄事件之间的关联了,如果巴黎的事件是由冯·卢克纳尔公司策划的,这个一向与中国政府不对脾气的民间军事力量并不是不可能同时让一颗隐藏得更加巧妙的炸弹在石家庄引爆,在之前前往石家庄的奇怪人员调配也有着他们的影子。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可疑程度已经足够被当做头号嫌疑人。有了这个线索,至少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一点儿头绪都理不出来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实并非如此,现在中央政府和人民也正需要一个能够释放愤怒的靶子,而冯·卢克纳尔公司正是绝佳的候选者。到时候,只需要将其在巴黎进行大屠杀和人员流动的证据向外放出,这股因为灾难而酝酿出的庞大压力就可以被释放出去……
前提在于,对方提供的是真实的情报,而不是敌人布好的陷阱。
即便是在已经备受压力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华博涛的思想依旧保持着冷酷的理性。摸了摸下巴,他声音里面带着轻笑:“的确,这是十分严重的情况。但正是因为事态严重,我们必须通知欧盟有关单位实施国际合作,并确认情况的真实性与准确性。后者是极其重要的,你能明白吗,sir?”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这种态度是有理由的。如果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对面的叙述一样,对面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青少年,那么他定然会明白这边已经开始怀疑身份的这一点而提供一些证明自己的手段——哪怕完全没有保证力度,这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要争取到。如果这是一个拙劣的陷阱的话,这边采用的话在大部分情况下已经能够让敌人放弃了:愚蠢的敌人没有毅力,聪明的敌人则早就明白自己被识破而放弃了。出现了其他情况这种事情也要考虑,但是……面前的利益已经足够去冒这种风险了。
“……”
对面传回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过没满三秒。接下来,华博涛收到了令他满意的回答:
“我没办法证明我的忠诚,但我可以证明我是葛成志。我有一个同学,名字叫做王玉琳。我答应她,回去之后成为她的男朋友。你们可以去核实。”
……似乎更值得去救了。优秀的人才,外加……未来的女婿啊。不,应该当不成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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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哈迪斯MKIII疫情爆发第八天下午。石家庄市人民医院。
“要人?还要人?再要人,人民医院就彻底没有一兵一卒了!我TM知道在骚乱,我知道的比你清楚!”狠狠地把手里的笔摔到桌子上,葛文豪对那位兄弟部队的军官这样怒吼着,“现在这里已经到了我都必须拿上枪去执勤巡逻的地步了,你还跟我要人!?”
这场从昨天开始爆发的大规模骚乱并不是没有预兆的。对于这种事情,省政府与市政府在从疫情爆发到现在所做出的一系列带有官僚主义色彩的错误举措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军队过早地出现在街头、宵禁和全面封锁政策毫无预兆的实施都极大地刺激了大众的神经,更不要提出现的武装冲突了。
除非出现了对军队的直接冲击,否则他们是不能实施镇压行为的,这是来自于军队系统内部命令级别极其高的部分所定下的基本原则。而对于葛文豪而言,现在需要面临的情况是,到现在为止,出现的群众争抢士兵手中的武器的事件数量不足以改变军队的行动原则,大部分人依旧处于一种单纯的混乱状态,他们对于军队武力的敬畏依然存在。大规模的示威、对商店的抢劫、对医疗设施的冲击——有谣言声称政府在医院当中藏匿了有效药物——以及群体性斗殴事件现在成为了大街上的常态。这意味着,军队现在所能做的只有配合警察公安部门对群众实施吓阻行动,这所需要的人力无疑远远高于镇压。根据葛文豪所得到的信息,各地正在紧急调集警员,或许等这些人到了之后军队方面的压力会小上不少……
“猎豹猎豹,这里是霸王。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转了转浮在空气中的人民医院的全息沙盘,葛文豪揉了揉太阳穴,“医院的防御出现了漏洞,我现在急需你们这支机动力量。”
“办不到,霸王。”单兵作战单元放出有些因为电子通讯环境干扰而变形的声音,“只要我们离开,面前这些人就能立刻扑上来把医院里面的药物洗劫一空,这里的医护人员的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如果那种事情发生了,王组长肯定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那可是石家庄内部唯一一个没有被抢的大型医用品储备站了。想着昨天晚上搂着他的肩膀告诉喊着“我们就要成功了!”的王顺丰,葛文豪的心情实在是不怎么好。叹了口气,他拿起放在旁边的98式,有些恨恨地解除了保险。
到了他去交班的时候了。
“嗓子坏了?找两个嗓门大的换上去,稿子依然用政委写的那个!我告诉你们,驱散医院门口前的人是你们的根本任务,不管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他们劝退还是让他们烦到不能再烦自动散了都没关系,明白了吗!?”一边朝着巡逻路线前进着,葛文豪一边处理着一号门的情况,“明白了就去做!我……”
“葛营长!太好了,恰巧在这里碰到你。”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过了一个转角,王顺丰的身影就出现了,“医院里面缺了一些药品。现在我们正处在新型抗生素制造的关键点……”
“是的,没问题,王组长,我会派人给你取的。之后是动物实验和人体试验,是吗?需不需要我们提前准备好一些小白鼠?”
“没必要,葛营长。看来你对于药理学的知识还停留在五十年之前。”哈哈地笑了两声,王顺丰的心情显得特别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够制出第一支药物,随后用两周时间进行与人体的适应性微调——这个过程在现有技术下不需要活体实验——就完全能够交给卫生部的相关同志进行量产了。用了这么快的速度研制出新的抗生素,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已经派人手了来帮你了。到时候你只需要把需要的药品告诉他们。”点点头,葛文豪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总归能算是个好消息,“我先去巡逻了,王组长。”
“营长还需要巡逻?”
“啊,对,营长也需要巡逻。祝你好运,王组长……同时,也祝我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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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小时后,夜晚。
“你有什么办法吗,吉姆?”
眨着他那双异色瞳的眼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加斯克尔大声地用英语询问着身旁的战友。这么大的声音招来了那些看守的中国士兵的不满,用狠厉的目光朝这边瞪了两眼,其中一个男人用手中的枪做了个威胁的姿势,然后继续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没错,他们完全听不懂英语。因此,就算两个人用极高的声音谈论逃跑计划,也根本不会引起这些人的警惕。心中暗暗嘲笑着这些中国人的无知与愚笨,加斯克尔还是稍微地放低了声音:“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静观其变。”
即便是到了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下,吉姆依旧保持着自己沉默寡言的特性。隐藏在刘海阴影中的那双眼睛淡然地盯着房间外面,就像是在欣赏风景一样:“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上帝才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置我们。必须要主动行动起来才行。”相比之下,加斯克尔明显就没有这么有耐心,“这个绳索捆绑很紧,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挣脱。不过如果有你的帮助的话,应该没有……”
“等等,加斯克尔。等等。时候还没有到。”
“没有到?我只知道,越早摆脱这种状态,我们越能获得主动权!”
或许是有些激动,加斯克尔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最开始的音量。有些担心地朝已经开始打盹的士兵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没有多余的反应,又静悄悄地压低了声音:“你究竟在等什么?我知道,只要你说这种话,就说明你有了计划了吧?”
吉姆沉默不语。这种状态让加斯克尔的心情更加烦躁。就像一个躁动不安的孩子一样扭动着身体,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外面,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把不知道被困在什么地方的K和L给救出来。那个中国人,肯定是他告的密,使得我们完全暴露在这么多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有那个奇怪的女人……
忽然,隐约的,外面传来了骚乱的声音。加斯克尔的耳朵比较尖,周围环境也算是安静,否则他根本就听不到这些东西。很快,守卫的士兵也被什么东西所惊醒,开始慌张地查看着自己的作战单元……
“就是现在!”猛然间,吉姆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亮光。“砰”的一声,根本不需要加斯克尔的帮助,他就直接挣脱了绳索,然后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踹倒了其中一名战士,然后用手死死抓住另一名战士的枪口,让从那里喷出的子弹朝着天花板发射了过去。再然后,一个直来直去的拳头便轻松地解决了问题。
“走,加斯克尔!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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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下午的时候,魔理沙和绵月依姬一起,从葛文豪那里接受了从医用品储备站取得专家组所需药品的任务。这个任务在刚刚接受的时候让魔理沙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尤其是在看到石家庄大街上如今的惨状之后。她甚至已经不敢去想象在学校的那些朋友如今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之下。但是,出乎预料的,这个任务没有任何阻碍的就完成了,顺利的一塌糊涂甚至有些吓人。在看着药品被绵月依姬交到了王顺丰手里的时候,她依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为了平息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决定在医院的庭院里面散散步。
然后,她就成为了最近的目睹事情发生的人。
“嫌だ……”
周围过来帮助的士兵的声音混作一团。原本为了检查身体情况而被她抱在怀里的人已经被他们慌张地抬走了,只留下身上全是血的魔理沙在原地。这种时候还去帮忙的话反而是添乱……她感觉很是痛恨在某个角落里如此思考着的自己。
“嫌だ……”
母语对一个人的意义是极其特殊的。人在某种情绪达到极点的时候——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从嘴里下意识冒出来的一般都是母语。这一点在这种时候或许得到了最好的证实,尽管魔理沙本人根本不想证实这种事情。
“嫌だ嫌だ嫌だ嫌だ嫌だ嫌だ!!!!!!!”
沾在她身上的葛文豪的血依然是温的。而那个杀人凶手肯定还躲藏在某个地方。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焰,魔理沙猛地抬起头,将头上那顶会妨碍行动的大帽子扬手一扔,冲着深黑色的天空喊了出来:“現れる!あなたがここにいる,現れる!(出来!你就在这里,出来!)”
那个魔法使……那个魔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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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なたは日本語が話せます……(你会说日语……)”
隐藏在阴影当中,看着愤怒的魔理沙,希格斯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