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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似乎除了与她一样,要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堕胎的,要么想用孩子挣点钱的七八个孕妈妈,和服务周到却不大露面的服务人员之外,还真没一个客人,不过这样也好,日子过得多清静啊!
肚子里的孩子很调皮地踢了她一脚,小悠学着保健医生教她的那样,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坐下来,双手轻轻地搭在肚皮上抚摸着,安抚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个儿子呢,到这儿来的当天,蔡姐就安排了专门的医生,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十分全面的检查,这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婴,再过四个多月,她就能见到他了。
蔡姐也明确表示过,孩子到底愿不愿意被别人领养走的主动权,完全在小悠自己手里,只要领养手续没有办全之前,她随时都可以反悔,当然啦,要支付她这段时间在这里安胎所花费的费用。菜姐这么一说,反倒让小悠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不安。如果蔡姐告诉她,不论她要不要送养这个孩子,都可以在这里住到孩子出生再决定,她只会觉得蔡姐这么人太假,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蔡姐凭什么对素昧相逢的她这么好。一个人对一个陌生人好,一定会有所图的,现在蔡姐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她就是图钱,不管是送养孩子得的中介费,还是照顾她们这些孕妇得到的护理费用,总之她做的买卖不亏本。
再加上蔡姐曾经跟小悠说过,他们已经帮她做好了假的病休证明,跟老师请过假了,学校那边她不用担心,只等着过完年养好身体回去接着上学就行。至于她父母那边,蔡姐安慰她说。她父母对她呆在这里没什么意见。
小悠撇了撇嘴,岂止是没意见,恐怕她不回去对那对极品的父母来说是最好的吧。他们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过她,两个人都将她视为他们失败婚姻留下的伤痕。见到她的时候就不由想起他们那段暗无天日的婚姻生活,所以他们在她16年的人生中,从一开始的吵得天翻地覆,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当然也没有人愿意看到她了。如果不是还有她的爷爷奶奶。她恐怕早就饿死了。这样没良心的父母,哪里会管她的死活。菜姐这么说,实在是太厚道了。
于是小悠毫无心理压力地在这里住了下来,只等着生下孩子,给他找个温暖的家,然后继续她的人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ㄨ】
林悠悠失踪案,在经过了为期一个月的调查后,被警方扔到了故纸堆里接土。她的奶奶受不了这个刺激,血压飙升进了医院。老人家连亲生儿子都不想见,埋怨他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对他后来娶的老婆和小孙子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那儿子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孝顺的人,因为娇妻幼儿受了委屈,所以他们直接回了家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当然更没有想起他下落不明的女儿。至于小优的母亲,多年前嫁去了外地,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回来看一眼。除了周老师始终放心不下,会每天不定时拨一次小悠的电话,期待着接通的那一瞬间。这个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乖巧听话懂事,一副腼腆不多言的样子,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飞快,转眼间新年到了。
小悠的肚子鼓鼓胀胀。眼看着就要生了。早在一个月前,她已经挑选好了养父母,邵姓夫妻两人四十岁出头,家境殷实,自己开了几家水果商店,有钱有闲。从照片上看。两人都挺慈祥的,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在所有的现代医学方法都被他们尝试过,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后,两人终于死心,决定领养一个年纪很小不记事的男孩抚养长大。他们试过走正规的途径去领养一个孩子,但是一来他们的要求必须是健康的男孩,年龄还要非常小,儿童福利院很难找到满足他们要求的孩子。那边收留的年龄很小的弃婴基本都是女孩,在重男轻女大环境的影响和独生子女计划生育政策干扰下,刚出生即被抛弃的健康孩子,九成以上都是女孩,剩下那么凤毛麟角的,也都很快被人领养走了,邵家夫妻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合适的。他们不想领养个女孩,或者有问题的男孩,所以最后费了些力气,找到了蔡姐头上。
小优能看上邵姓夫妻的原因,不是他们家的条件有多好。事实上,蔡姐手头这些养父母人选,不知道她是怎么接上头的,条件都相关不错,最差的,也都达到了小康水平,而最好的家里有上千万的资产,趁好几套别墅。小悠一开始希望给自己的儿子寻找一家物质条件最好的,但是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其中并不显山露水的邵姓夫妻,原因只有一个,在他们的简历上,多了夫妻和睦四个字。【ㄨ】
在争吵声不绝于耳的家庭中长大,因为父母婚姻关系破裂而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暖的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就是最典型的反面教材,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遭遇跟她相同的命运。他应该比自己幸运,应该在一个健康的家庭中,快乐幸福的茁壮成长,自己虽然不能抚养他长大成人,却可以给他一个更美好的未来,那是她奢望却从未企及的梦想。
大年初三,小悠隐隐感觉到腹痛,一开始的疼痛还可以忍受,过了一天后,疼痛以几何倍数开始加剧,并渐渐有规律起来,她知道她这是要生了。说不害怕都是假的,因为年纪比较小的原因,小悠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生育是摆在她眼前的生死大关,原本医生是建议她刨腹产的,她这段时间安胎安得确实十分安心,怕肚子里的胎儿营养不够,他吃得挺多,运动量不够。导致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比一般的胎儿要大一些,再加上她的盆骨尚未发育完全,顺产的风险是很大的,但平时极好说话的小优。此时却固执得坚持己见。
她不知道蔡姐给她编的病休理由到底是什么,但是肚子上一条长长的疤痕,位置又是那么的特别,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所有人的,一个谎言。注定要用无数个其他的谎言来填补。小悠不希望自己回到学校后,仍然生活在别人指指点点目光中,从她做出要将孩子生下来送人这个决定时起,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将这个孩子和孩子的渣男父亲有关的全部记忆,都从脑海中丢出去。从这里出去后,小悠还是以前的那个高中生小悠,而不是谁谁谁的母亲,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一条刨腹产的手术伤疤在提醒着她不堪的过去。尤其是这条伤疤会跟随她一生一世,她以后还想好好的嫁人生子。
24个小时,这是小悠第一产程的时间,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侵袭她的意志,仿佛身体中十几根骨头同时骨折的剧痛无休无止,他像被人丢在了水边濒死的鱼,绝望地张大嘴去呼吸每一口宝贵的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她不知道这样的酷刑还要熬多久。
当医生提示她孩子马上就要生出来的时候,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将这个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要的孩子挤出了她的身体。她几乎立刻就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没有粘腻的感觉,护工看到她醒了,端来了吃食,照顾她吃下。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再没有提起她生下的那个孩子,小悠也安心地在农家院继续住着,等待出月子。然后便可以回家了,仿佛她真的只是因为生病来这里休养的。
小悠想得很天真,自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她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情: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真心关心小悠到底去了哪里,她在或者不在那里,地球都是一样转的,甚至她的父母,隐隐地还是希望她真的出些事情,再也不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才好。
蔡姐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撑起这么一大摊子事情的。他们其实是一个网络,有一大群人,形形色色什么样都有,蔡姐是专门倒腾孩子发财的,还算这一行里比较有人性的一种,但是其他人,对像小悠这种年纪的女人更感兴趣。
托计划生育的福,中国一贯是男多女少,贫困落后的地方,光棍更是一群一群的,盼着能有个老婆盼得眼睛都绿了,无奈他们那里穷啊,本村的女人更愿意嫁到相对富余的别处,自己村子的光棍,只能花大价钱买老婆了。偏远落后贫穷的地区那广大的市场,都是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像小悠这么细皮嫩肉,年龄又小,而且还没什么人会关心寻找的女人,是他们最好的猎物,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蔡姐和这些人蛇鼠一窝,她就不可能高尚到哪里去,这是因为利益而组合起来的团伙,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以利益为先的,所以小悠从跟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起,所有人都把她视为下一个转手倒卖的物品,压根就没有想过让她离开的事,更别提什么伪造病历,向学校请假,或者跟她家人打招呼一类的无聊事了。
等到小悠开开心心地养好了身体,兴奋得等着这些人送她回家,好继续上学的时候,她被直接用迷药迷晕,扔进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当天就被跨省送到了其他地方,几次辗转,最后落脚的小山村,她连名字都说不上来,因为当地人的方言,她一句也听不懂。
语言听不懂没关系,那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丈夫”,用拳头教会了她听话,天天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婆婆”,用指使她的“丈夫”揍她教会了她干活。小悠当然想过逃跑,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过几次。可是这深山里头,她连方向都分辨不清,崎岖狭窄的山路,极大得减缓了她前进的速度,每次跑不出这方圆几里地,她就会被抓回来。
小山村里百十来户人家,似乎家家都沾亲带故,这些人没有人可怜她,更没有人同情她,在这些山里汉子的认知里头,女人就是他们花钱买来的物件,是他们私人所有的物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骂就这么骂。逃跑是绝对不允许的,抓住了就要给她一顿狠打长长记性,当然了,下手要有些轻重,绝对不能打死了,买一个女人是很贵的,需要他们辛勤劳作很多年,打死了再买,可是一大笔钱财。
所以某个中午,当第四次逃跑的小悠又一次毫无悬念地被抓了回来时,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捧着饭碗,集中到村前的老槐树下,一边有滋有味地品着碗里的饭,跟周围的人嬉笑打闹,一边更加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别人打老婆,这也算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了。
小悠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蜷起来,保护住头部和柔软的腹部,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她的胳膊上腿上背上,每一个被打的地方都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渐渐麻木。
小悠心里一片死灰,在每一次遭受毒打的时候,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就是死去,了结悲惨的一生算了。但是每一回,她都能像小强一样坚强地活了过来,继续过着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
男人打得累了,拎起她的衣领将她向家的方向拖拽,她一脸麻木,面无表情在周围人嘲笑的眼神中,凝望着天空,太阳发出的热量,暖暖地晒在身上,却无法温暖她内心的冰冷,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不被人期待和祝福的生命,注定多余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这么柔弱这么渺小,又怎么争的过命呢?
跑,是跑不出这茫茫深山的。她敢再跑一次两次,这个粗鲁的男人就可以抓回她三次四次,然后打得她体无完肤,让她带着满身的伤痛操持家务,夜里仍然禽兽得不放过她。
她不想活,但是却没有勇气寻死,她想,如果下次有机会,也许她还会跑,直到哪一天,这个男人真的打死她才会真的停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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