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老爹一通好训之后,魏楚就被发配军营了。虽然被三哥各种嘲笑,但她自己其实松了口气,再待在靖国公府里,她真要被自己折磨疯了,一边是被凶残的老爹劈头盖脸痛骂,一边是让她说出桓昱那种甜言蜜语……真要说出来,她下半辈子都要被三哥笑死!
父亲和哥哥们回来,魏楚很多事也懒得管,本来想在和陵别业悠闲地呆几天,陪陪大嫂,逗逗小侄女。但没想到,她一到庄里,就被阿娘逮住叨叨叨,边叨边骂,叨到后来,她阿娘眼睛都红了。
魏楚简直无语问苍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不孝呢,冲撞爹,气哭娘什么的。
“你说说,你多久没回来了?上次匆匆忙忙地下山,什么话都不跟家里说,一声不吭地就带兵去打两郡……你祖母知道的时候,差点吓昏过去!你个不孝女,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刘氏说着说着,又气急了地使劲锤了魏楚两下。
魏楚抹了把脸,她在家待了十天,阿娘就念了十天,吃饭的时候念叨,生气的时候念叨,不仅没完没了还喜欢翻旧账,什么小时候就不乖啦,什么整天跟着二哥捣蛋,从小就不学好之类的……她真是头都大了。
魏楚终于忍不住:“阿娘,是不是所有当了祖母的女人都这样?”
刘氏正气着呢,听到这话一愣:“说什么呢?”
“是不是当了祖母就会变得唠叨。”魏楚撩了虎须,立刻逃开三尺远。
“你你……你个死丫头!”刘氏眼也不红了,叨也不叨了,直接上手要打。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见魏楚跳出来,一个两个笑得东倒西歪,阿青还狗腿地对刘氏道:“娘子,这边这边,阿青帮您堵住小娘子。”
魏楚闻言瞪着阿青:“好呀,你个丫头片子,吃里扒外啊!”
丫鬟们笑得更欢了,连一向严肃的陈家媳妇都笑得眯了眯眼。
“阿娘,你别生气啊,我下山溜达溜达。”魏楚蹿出了院门。
“你要再敢胡乱折腾,别怪我不客气!”刘氏急得追出来,气得把一贯的优雅仪态都丢。
“不会不会,就下山玩一下,阿娘,你好好照顾大嫂!”魏楚牵了马,朝后挥了挥手,上马,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刘氏捂着胸口:“我怎么生出这么个讨债鬼!”
陈家媳妇扶住刘氏:“娘子不必忧心,小娘子也只是在您面前孩子气,在外,想必心中有数。”
刘氏叹了口气,往回走:“外面的事,哪里是心中有数就有用的?一个两个,就没有省心的。”
魏楚离了山庄,也没处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回军营看看。人呐,就是贱皮子,忙得时候要死要活的,闲了吧又浑身难受。
魏楚扯着缰绳,慢悠慢悠地进了军营,守营的小将看到她特别兴奋,行了个礼:“将军,您回来了!”
“是啊。”魏楚笑眯眯地点点头,心里也很满意,这些人从衣衫不整的流民,到如今数一数二的将士,可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魏楚下马了,往里走,还没到营帐,就见马六站在那儿和人聊天,她走过去,笑道:“聊什么呢?”
马六惊喜地回头,拱了拱手:“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魏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没我在就办不了事了?”
“当然不是。”听到这话,马六立刻挺了挺胸,“将军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就等将军验收。”
魏楚刚想笑着调侃两句,就听到身后一个惊讶的声音:“二娘子,你怎么来了?”
魏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冷了,马六正对着魏楚,一看她的脸色,心里明显一咯噔。
魏楚转了个身,似笑非笑:“怎么了?军师不欢迎我来吗?”
孙通顿了一下,尴尬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着,魏将军已经回长安了,二娘子不必如此劳累。”
魏楚手上还拿着马鞭,她有一下每一下地甩着马鞭,也不正眼看孙通:“孙先生说的哪里话,作为魏家的一份子,为父分忧是尽孝道。”
做了魏楚一年多的左右手,马六已经深知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性,她摆出这幅样子,那已经是非常不高兴了。马六和孙通共事已久,多少也有些面子情,他冲着孙通挤了挤眼,让他别再说了。
可惜孙通根本没看马六,他做了个揖:“二娘子此言有理,然则二娘子毕竟是女子,若是家中有主事的人,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
马六捂住脸,看都不想看自己的傻缺同事。共事那么久,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用膝盖想也应该能想到呀!能用流民打退正规军,拿下两郡十三县,叩开长安城门的人能是普通女人嘛?就算是个普通女人,人家刚刚立了大功,你这就上赶着过河拆桥了?!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啊,况且这位还不是个脾气好的!
果不其然,魏楚笑了一下:“那依孙先生之言,我现在应当做些什么?打下十三县,我可是早就凶名在外了,现在想要做回大家闺秀恐怕也是不行了。”
孙通似乎没听出魏楚话里的嘲讽意味,他继续道:“虽然此事有些棘手,但二娘子不必担心,相信过些时日,外头的传言也就淡了,对二娘子的声名不会有太大影响。”
魏楚又笑了一下,话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可是,孙先生,我过些日子可就及笄了,恐怕传言还没淡,就要影响我的终身大事了……”
孙通听到魏楚直接开口说这个话题,略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二娘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必魏将军和夫人会为您考虑周全。”
马六板着一张脸,当做没听见两人之间的谈话,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将军会放着孙通那样识文断字的人才不用,反倒收了他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做心腹。别看将军脾气暴,那心思可一点也不浅呢!
魏楚忽然觉得无趣,孙通这个人,她一开始就看透了,能为魏家所用,但不可能为她所用,所以,现在还浪费这口舌干嘛?
魏楚敷衍地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关心。先生有事,去忙吧。马六,你跟我进来。”
“是!”马六别有深意地看了孙通一眼,跟着魏楚进了营帐。
孙通皱着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本以为二娘子听进他的劝说了,怎么转头又进军营了?听说魏家大郎和三郎都已经在长安了,魏将军也该派个郎君过来主持一下军营诸事吧。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进了营帐,马六立刻道:“将军,您别和孙通一般见识,他就是个迂夫子。”
魏楚看了马六一眼:“我知道,孙通是个什么人,我不关心,但是你是个什么人,我可就要好好看看了。”
马六立刻站直身子,紧张地看着魏楚:“将军,我对您绝对是一片忠心,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说一个‘不’字。”
“得了,又是这一套。”魏楚摆摆手打断他,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呀,就指望着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别忘了旧主。”
马六打了个激灵,立刻道:“马六绝不侍二主。”
“好了,不说这个。”魏楚点了点桌面,“我让你弄个情报机构,弄得怎么样了?”
马六挠了挠头:“这个,才刚刚有了些微思路。”
“那就说说最近长安城的消息吧。”魏楚闲了十几天,估摸着自己父亲和哥哥这些日子应该忙于搞定世家,至于登基的事,说不得还需推个傀儡出来。
“长安最大的消息,应该是魏将军提议拥立太祖后裔代王为帝。”马六边说,边偷看魏楚,见她脸色正常,才放心道,“代王世代居于雍州,护送代王进京,也需要些时日。”
“嗯,继续。”魏楚点点头,这招棋也在预料之中,父亲打得旗号是尊王攘夷,让大梁朝的子孙主动让位,可比贸贸然称帝好得多。
“另外,陆氏嫡系皆下狱,陆仲堪于凉州军中,勾结伪王赵氏,妄图颠覆兵权,被刘敬义大将军当场斩杀。”马六想着收到的情报,挑出重点,做简明回报。
“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陆家嫡系死绝了,也没用!”魏楚不屑地哼了一声,“况且,剩下的这些能不能全杀了还未知呢,这是糟心。”
马六不解地挠挠头:“杀皇帝那是大罪,这不是该灭九族的吗?”
魏楚看了他一眼:“那是对庶民,对勋贵,至于世家……呵,你该去看看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姓陆,又有多少人是陆家门生。陆家绵延数百年,不算京官,光地方上的势力,就深不可测。你敢灭他九族,这些人就敢裂土自封。”
马六咋舌:“这可真不公平。”
魏楚瞥了他一眼:“以后,你会见识到更多不公平。”
马六笑了笑,没说话。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一个。”马六斟酌了一下,“听说魏将军打算和世家联姻。”
魏楚手上的动作一顿,心下微囧,她这十几天不在家,老爹不会直接把事情定下了吧,她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见马六接着说:“听说是和萧家。”
“萧家?和谁联姻,我三哥?”魏楚脸色不大好,萧幕的儿子与她年龄不符,萧家也不敢要她这个儿媳妇,那很有可能就是要往她家赛个女人了。哼,萧幕的脸倒是够大呀!
“这个……”马六微怵,“听说,萧家中意魏将军……”
“那个魏将……”魏楚的话戛然而止,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直看得马六心里打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楚终于冷意满满地笑了一下:“有意思,萧幕既然自甘下贱,就别怪我让他宝贝女儿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