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冯翊郡,城门下,银铠黑披风的魏楚拿着把□□坐在马上,指了指城头上的大旗,冲身边的前锋道:“李涛,去喊话!”
李涛自从害战友受了伤之后,训练异常刻苦,整个人的气势由内而外发生了变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傻愣的大个子,变成了魏楚手下一员虎将。此刻他壮硕的身躯往前面一站,扯着喉咙就冲着城头喊话:“城上的守卫听着,陆老贼弑君窃国,马东小儿助纣为虐,只要你们弃暗投明,皆是有功之臣!”
李涛的声音非常响亮,前锋营有不少人也跟着喊,一时之间,声音响彻城内外。楼上守卫的两个小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陆颂之杀死国君、逼死丞相的戏文早在城内大大小小的茶馆里唱遍了,在郡城州府,几乎妇孺皆知。作为一个兵,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向谁效命。
守城的将官一看这情形,立刻挥剑,往前一劈,直接砍在了那位小兵的身上:“若城有失,你们都是死罪!”
那小兵捂着肩膀倒下去,不知死活,城头上心生犹豫的几个守卫浑身一凛,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看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兵。
那将官看着底下乌压压的军队,咬牙切齿地一挥手:“放箭!”
箭雨铺天盖地,但是因为魏楚驻扎得位置离城门较远,后排步兵直接变换队形,跑到前面,垒起了高盾,正好为骑兵搭起了屏障,一时之间,箭雨竟也奈何魏楚不得。右冯翊是天子脚下的郡县,不像边塞郡县那样配备有完整的器械,守城的将官根本耐魏楚不得。
然而,魏楚却不耐烦这样等下去,她向后一伸手,亲卫立刻递上一把大弓,她把弓向李涛一抛,笑了笑:“现在是考验你箭术的时候了。”
李涛接过大弓,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重达百斤的巨弓,弓弦一松,特制的箭立刻冲着城头飞速而去。六百步之距,数丈高的城墙,守城的将官眼见着硕大的箭直冲自己胸口而来,尚未来得及躲,就觉得胸口一疼,闭上了眼。
守城的将官轰然倒地,城门上众人顿时六神无主。魏楚示意击鼓,大部队立刻带着攻城器械撞击城门,巨木和战车一下一下地撞在城门上,城门发出“轰轰”的声响,城内的百姓、士兵乱成一片,尖叫声不绝于耳。
城门尚未破,城内高楼上忽然有人高喝:“马郡守已经弃城而逃,你们已是弃子,快逃命吧!”
“快逃!快逃!”楼下忽然有人尖叫着往外挤,惶恐一下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人群一个叠着一个径直往城门口的方向压过来,甚至因为太过拥挤,有人直接被踩倒在地上,哀嚎,尖叫,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此刻,城门破了!冲击城门的步兵一跑进城,就与向城门方向跑来的人群发生了正面冲击,魏楚一见这状况,立刻大喝:“前方立盾,把人拦住!”
步兵立刻变化阵型,齐齐堵在城门口,可是往外冲击的百姓就像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住,不停地以血肉之躯往步兵的盾牌上撞击!魏楚眉梢眼角都透着冷厉,伸手一个响箭就往天上放,响箭就在众人的头上炸开,声音如同震天雷一般,有不少人一下子震懵了。马六和李涛见机,立刻高喊:“放下武器,就地蹲下,投降者不杀!”
声音一起,剩下的骑兵和步兵也跟着喊:“放下武器,就地蹲下,投降者不杀!”
前方冲击的人群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不少人直接举起手蹲下,可是后面依旧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不停地在往前冲。军队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于让人群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步兵们更是一个叠着一个,拼了命地支撑着盾牌,堵住人群。
就在前方人群慢慢地都蹲下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在后面高喊:“他们骗人!投降的都会被杀!”
现场拥挤吵闹,那个声音不算太响,可是慢慢安静下来的人群,明显开始有了骚动。魏楚心里的火一簇簇地往上拱,眼里杀意骤起,她一偏头,立刻有数个亲卫,直接踩着盾牌扑入人群,那高喊的人见状,妄图逃跑,但还是立刻被几个亲卫抓住。
魏楚冷着脸,打马上前,拥挤的人群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亲卫上前,直接把那个穿着褐衣的矮小男人扔在了地上,那男人贼眉鼠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他们杀人!杀人了!”
魏楚一勒缰绳,马腿抬起,狠狠地就往那人胸口踩去,这一下踩得实实的,那人猛地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再也喊不出声。魏楚坐在马上,环顾四周,高声道:“我魏家军,只除邪佞,不伤百姓。官兵投降者,同百姓。”
人群终于不再往前冲,也都安定了下来。魏楚松了口气,又冲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又飞快地冲进人群,将最先异动和打算异动得几人都给揪了出来,一齐扔到了魏楚的马蹄前,魏楚指着那几个人:“这些人散布谣言,引起动乱,其心可诛,给我关起来!”
几个人被收拾掉,她翻身下马,走到人群中,那些踩踏的人已经完全昏迷,没了声息。魏楚朝后挥了挥手:“立刻,把所有伤员送往医馆,务必全力救治!”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转身指了指城墙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小兵:“那位也一并送到医馆去!”
“是!”魏家军井然有序地出动人马,将受伤的十数人抬往医馆。
这一番下来,在场百姓和守卫都放下了心,抵抗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魏楚又开口安抚:“大家只管回自己家中,城中一切与往日一般无二,魏家军令,不得扰民,若是违禁,军法处置!”
“是!”两万人齐齐高喝,声音震天动地。
在魏楚一番萝卜大棒下,场面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没有受伤的百姓也自动回了家,街上终于空旷了些。
魏楚大步往郡守府走去,脸上满是阴霾:“给我查!到底是哪方势力混进了城里!敢给我下套,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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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营,桓昱一脸不淡定地踱着步,见到杜格从门外走来,立刻上前几步:“怎么样,军营还是没人?”
杜格一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抬头看了看桓昱,眼神有些复杂:“军营里没人,不过,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去了哪里?”桓昱一脸急切。
杜格看着一遇上那个女人就完全失常的上司,叹息一声:“魏家军刚刚打下了右冯翊郡。占领了郡府,扣押了马郡守。”
“什么?她竟然敢……”桓昱狠狠一握拳,又气又急,半晌还是艰难地开口,“她……可有受伤?”
杜格深深看了桓昱一眼,神情异常严肃:“校尉,我本以为魏娘子与你情投意合,魏家也有意与我们联合。可是,她连攻打右冯翊郡那么重大的事都不告诉你,甚至为了不让我们察觉,连夜拔营……这番所作所为,哪有一点结盟的诚心?哪有一点……喜欢你的样子?”
桓昱闭了闭眼,脸色苍白,艰难地努动着唇:“是我之前……惹她生气了。所以……”
“你清醒点!这是女人闹个脾气能做出来的事吗?她一直防着你!”杜格一把抓住桓昱的领子,恨铁不成钢。
“闭嘴!”桓昱暴喝,甩开杜格的手。两人僵持着,沉默了很久。
半晌,桓昱转了个身,语调沙哑:“让苏祁去跟陆颂之说,虎贲军愿为陛下夺回右冯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