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花香、月夜。这景致和诗词上描摹的美景一般无二, 已是深夜,周遭无人四野寂静,渡口横着无人的小舟,来往的官船商船都沉锚停船了,夜里风浪太大又看不清楚, 绝壁、漩涡、暗流似妖怪一样趁着黑夜兴风作浪, 不能行船。
二层楼的游船却大反常态的飘在江上, 似乎是官宦子弟, 衙内们携伎行船。
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在这游船周围,让人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江中的精怪因为好奇而靠近,想看看人类的生活, 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兰麝之香, 不似凡品。又听见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有几个人击节而歌的声音, 虽然听不懂, 但是好好听。
二楼的窗子被推开, 有人把杯中酒倾了出去, 笑道:“喝多了手抖, 竟把菜掉在杯子里, 真有愧于这些年的修行。”
精怪好奇的张开嘴,一口吞掉了泼出来的酒, 它只听路过的船上人说酒,却从来没见过。
听其他的精怪说龙宫中的龙王也喝酒,它一直都觉得奇怪, 喝是什么?
一条鱼当然不需要喝水,也没有喝水的概念。
又有个清雅好听的女子声音说:“师兄不胜酒力,想来是醉了,快熬酸汤给他喝。”
那人趴在窗口,粉色的大氅上满绣奇花异草,从下往上看去,见几缕碎头发垂了下来,遮去了半张脸也能瞧出貌美来:“醒酒做什么,明儿又没有朝会,似我这样凤眼乜斜风流无限,有什么不好?难道我不好看吗?”
又有几个人说:“好看好看。”
“好看的能拿来下酒。”
又有个走过来把他搂进去:“舔你一口够我喝一坛子的。”
那粉色花衣的美人捏着嗓子问:“嘻嘻嘻,我如此貌美么?”
“脸上粉太厚,卡着嗓子,喝一坛子都顺不下去。”
满堂哄然大笑,还有人嚷道:“我给皇甫倒酒,来,请。”
在船上的正是庄国一群神仙。
前些天的某个清晨,姚云旗按惯例赖床不起,黛玉起身也懒得梳妆,随手拿了一本苏轼文集看着,忽然看到石钟山记,便问:“云旗,石钟山在哪儿?”
姚云旗闭着眼睛幸福的躺着:“九江和潘阳湖交汇处,咱们上回去过。”
“可我没听见‘水石相搏,声如洪钟’的声音呐。”
“嗯,咱们那会只顾着吃螃蟹,没顾得听石钟。”姚云旗何等体贴,那么喜欢黛玉,虽然成亲数十年了,可还是亲不够爱不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从床上一跃而起:“正好又是一年中秋,咱们泛舟江上,听听水声,吃吃螃蟹,如何?”
黛玉正在窗前看书,因与他说话便侧过身来瞧着他,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美的发光。欣然点头道:“好啊。”
姚云旗趴在床边往里看,看自己是不是把鞋扔进去了,最后在脚踏下面拿出鞋,侍女拿来一双新袜子,姚云旗接过来自己穿了,欢快的跳起来,对着衣架上的冰蓝色道袍一勾手,衣服自己飞过来套在他身上。
“我出去找找船,看是在天河水军里借一艘船,还是自己炼制一艘。”
黛玉刚把目光移回书上,又笑着叫住他:“且慢!咱们雍州有水军,有大船。”
姚云旗楞了一下:“那都是战船吧?”
黛玉道:“我前年才去巡视过,有铁架船,有三翼船、突冒船、快船,也有官员乘的楼船。”
姚云旗想了想还是一脸茫然:“你为什么去巡视?我怎么不知道?”
黛玉扑哧一笑:“你因为答不出题被师父关了禁闭,关了一年呢,公瑾去巡视水军,他最爱水军了,我跟着去瞧了瞧,也看看羽扇纶巾是个什么样子。”
姚云旗酸溜溜的问:“好看吗?”
黛玉笑了起来,不管看了多久,他那委委屈屈的吃醋脸都很好玩:“挺好看呢~”
“哼。”姚云旗吩咐小丫鬟:“拿文房四宝给公主。”
黛玉歪着头瞧他气鼓鼓的样子:“生气了?他的确好看,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呐。”
姚云旗撇撇嘴:“无所谓,你给我写一份调令。”
黛玉抚着鬓角看他明明很气还要假装不气,忍笑忍的肚子疼:“什么调令?”
“内阁抽调船只啊,我要去偷一艘船也不难,被追查起来怪麻烦的,查出来更没意思。”
“啊呀,是啊。”黛玉连忙拾起笔:“这纸拿的不对,公文往来另有纸,还有我的官印,去拿。”
侍女换纸,她把征调船只的调令一挥而就,盖上大印封装进专用的袋子里,又用内阁的花押压在封腊上,递给姚云旗。
这征调的公函一是为了避免姚云旗偷了船,事情败露后被大师兄骂,二则是避免被他偷了船的水军将领要承担责任。
姚云旗接过公函,一脸严肃:“得令。”上前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一口,就笑嘻嘻的跑掉了,去弄了船回来。
这样大的船不便搬运,袖里乾坤虽然装得下,却太占地方,要稍微炼制一下能变小就携带方便啦,便去找师兄。
一传十,十穿五十。
就成了如今船上十几个人,一起泛舟湖上。
今夜无风无浪,石钟山不出声,瑞明师兄便拿了两张白纸,剪了六个纸人,拿在手里吹了一口气,变成六个衣着艳丽的美人,他又抓了五粒花生米抛过去,花生变成了琵琶、月琴、萧、笛子、箜篌,美人们拾起乐器,开始弹唱。另一个美人在月下翩然起舞,轻盈的很。
众人纷纷鼓掌:“好幻术!”
瑞明轻笑一声:“雕虫小技。”
众人说说笑笑痛饮美酒,又划拳行酒令,击节而歌、翩然起舞,随性的大玩了一通。
船上只有师兄弟们,没有外人在场,无需拘束。虽然有个娇滴滴的小师妹,也只是不能脱衣服。
玩耍到天边发白,支撑纸人的幻术消退了,地上徒留六个纸人和五粒花生米。
木策凭栏向船外看去,清晨雾蒙蒙的悬崖绝壁十分好看,如晕染的水墨画。他忽然惊叫一声:“师兄们,怎么有个姑娘漂在水上?”
众人连忙来看,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不着寸缕的姑娘。
“哎呀!”*2.黛玉和姚云旗连忙去捂对方的眼睛,一起撞进对方怀里。
黛玉是顾忌他的名声,不叫他看见别的女子,姚云旗则是怕她心生悲悯反倒让自己伤心,也在刹那间看到这姑娘身上有些斑驳,联想到这情状,怕是被**之后抛下船。
众师兄看他们俩撞在一起,互相捂着对方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笑成一团。一边笑一边拉开姚云旗:“这儿只有她一个姑娘,你捂着她的眼睛干什么!”
黛玉虽然心生怜悯,也忍不住的好笑:“云旗,捂着你自己去。”
姚云旗乖乖的背对着窗口坐下,捂住眼睛。
师兄们纷纷窃笑。黛玉伸手,用法力凝结出一只大手,把河里的姑娘捞了起来。“咦?”她身上的斑驳是天生的肤色。
师兄们说:“有妖气?”
“不是河里的精怪。”
“河鲜味儿……”
“咱们就在河上啊。”
“这个河豚精。”
姚云旗咽了咽口水:“河豚?河豚很好吃的~”
黛玉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当仁不让的拍了拍她的脸,试了试鼻息。
河豚娘噗的吐出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变成了一只河豚。
皇甫拎着她的尾巴举起来:“哈哈哈哈一条鱼变成人之后被水呛晕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河豚娘的尾巴在他手里,奋力摆动的结果是身体疯狂的乱晃,然后她就变成一个球,晃不动了。
黛玉惊喜的叫了一声:“好圆啊!云旗你看,好圆啊!”
姚云旗转头一看:“哈哈哈哈这么蠢的妖怪怎么成的精?”
“说的是啊,看起来修炼时间也不长,身上的气息倒是不错。”
无闷掐指一算,淡淡道:“此事与紫述有关。”
“怎么可能你别乱诬赖……”
紫述忽然顿住了,想起自己昨晚上泼下去的一杯仙酒,原以为被这一河的鱼鳖虾蟹分食了,也没什么大用,要是都被一条鱼吃了……应该挺有用。
众人都瞧着他笑:“度化成仙之情,她该算是你的门徒才对。”
“好大一条河豚,被你糟蹋了不能吃了。”
“千里有缘一线牵。”
紫述有点恼羞:“别瞎说!我才不要这么丑的妖精跟在身边呢!”
“嚯哈哈哈~”
姚云旗暗自庆幸:太好了这次不是我惹事啊!
黛玉掏出手帕拿在手里,一道光华闪过,手帕变成一件衣服,她柔声道:“你变回来,让我瞧瞧。”
河豚变回来的一瞬间,她就把手里的衣服罩了上去。
黛玉问:“你是这条河里的鱼?”
河豚娘是个身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妹纸,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黛玉想起来:“鱼都不会说话吧?”
很有经验的皇甫师兄说:“刚变成人形,还不会动舌头说人话呢。小河豚,想回去就跳下去。”
河豚娘使劲摇头,害怕的看着水,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刚刚差点死在里面。
黛玉笑道:“那你想跟着紫述师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紫述拉过来。
紫述看着她,满眼嫌弃:“我不要,这么丑的人,又是个胖子。”
河豚娘没听懂,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俩人对视了半天,紫述摸摸下巴:“我的侍女嫁人去了,算了你跟我走吧,能教出来就服侍我,不行就扔河里。咱们河里没有河豚鱼,要是能繁衍个几千条就好了。”
“你这吃货!”“毒死你!”
姚云旗低声说:“紫述的侍女也是个奇人呐,看他看了这么久,居然嫁了个那么丑的丈夫。”
黛玉道:“她很聪明呀,那人虽然丑却有才华,又是诚心求娶,有什么奇怪?一个凡人女子受雇来服侍神仙,青雀已同她们分说清楚,为什么要有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姚云旗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当年有个神仙躬身服侍大小姐,很快就有了非分之想。”
黛玉羞红了脸,瞥了一眼其他人:“呸,又拿我说笑。”
旁边几人都偷笑,他们俩真是太好玩了。
紫述一脸嫌弃的教她穿衣服,又指指点点的告诉她应该改变自己的容貌:“皮肤的颜色要均匀,两只眼睛距离不要这么远,挪近一点!皮肤要细腻光滑,啊,你身上为什么有刺!收回去,什么不会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我今天又开了两本新书,《留下买路财》和《后宫百里传》,《神明供应商》是之前开的,今天都贴一下。
《神明供应商》
《蠢萌当道,留下买路财》蠢萌知县女儿落草为寇抢落难太子
《后宫百里传》后宫百合传
……
黛玉真是萌萌哒!我为什么只能写出来这一个萌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