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黛玉睡得很香甜,虽然被褥都不熟悉,屋中没有熏香,但是蚩休大师兄又送来几个香橼放在床头,香香甜甜的味道环绕着她,送入梦想。
第二天,姚云旗在窗外拈花微笑:“妹妹,外面风景很好,出来赏玩一会,如何?”
高仿版如来拈花一笑,保证好看!
黛玉如痴如醉的低头抄书:“没空。”
子欲过度三灾九厄,应作是言,我以天为父,地为母,吾居其中,常如赤子,日为功曹,月为主簿,雷公使者,在吾左右,风伯雨师,在吾前后,六甲直符,周匝围绕,青龙扶吾左,白虎侍吾右,朱雀导吾前,玄武从吾后,北斗覆吾头,天罡指吾首,螣蛇在吾足,为吾灭殃咎。
第三天,姚三郎抱过来一只小猫咪:“林妹妹,你看这猫儿多可爱,带回去养,怎么样?”
黛玉看书看得入神,随口答应:“嗯嗯,随你。”
现在这本书太厚,不能全都抄录一边带走,只能摘选其中最精妙的句子带走。
姚三郎抱着兴奋的喵喵叫的猫咪,嘟着嘴可怜巴巴的趴在窗棂上看她。
紫述在树下揽镜自照,对小师弟笑道:“云旗,你不必费心打扮,她不懂欣赏。”
姚三郎仰头长叹,还强撑着:“师兄,这没什么,她看我看了这么多年,都看烦了,头一次看见这些书,觉得新鲜。等多看一看就觉得无趣了,就知道还是我好看。”
紫述摸着自己的脸:“我新捏的脸怎么样?这可是按照清源妙道真君参与封神之战时,那少年俊杰的模样捏出来的,他现在都老多了。”
姚三郎白了他一眼:“呵呵,还行吧,你气质差得多。”
紫述瞪他,差点拔剑动手。
姚三郎赶紧补了一句:“师兄,你就不怕齐天大圣来做客的时候看见你这张脸,控制不住的想揍你?”
全三界都知道大圣和小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要见面就开打,打完一起吃饭。人家俩人打斗叫切磋,你……大圣一棒子下去,师父还得那颗丹药把你救回来。
紫述脸色微变,觉得师弟说的很有道理,谁知道那泼猴什么时候来啊。
黛玉听见齐天大圣四个字,眼睛就是一亮,放下笔,用镇纸压住书,好奇又激动的问:“三郎哥哥~齐天大圣常来这里吗?”
姚三郎悲伤的笑了笑:“只要后山的桃子熟了、或是人参果树熟了,他准来。”
黛玉点点头,回去继续看书。
姚三郎趴在窗口:“好妹妹,你想去看人参果树吗?”
黛玉是有点好奇,可是对于原文中的描述‘挂着满树未满三朝的婴孩’这种描述太可怕了,虽然不知道未满三朝的婴孩是什么样,但感觉很可怕。
若说不去,还是好奇,就放下笔,合上书:“好看吗?”
这一句话就把姚三郎问住了,他从未从欣赏植物的角度欣赏过人参果树,想了一阵子:“还行,白白胖胖挺可爱的,闻着也香甜。还挺好吃,只是师父节俭,不许我们多吃。”
黛玉也觉得坐了这几日,身上有些酸软,还是起来走走吧。
就跟着他去看,嗯,只能说见面不如闻名,没有想象中那样仙气缭绕、迷雾蒸腾,也没有想象中那种阴森可怕,吓得唐僧嗷嗷叫的样子。她看了一阵子,默默的数了一遍,二十多个:“未满三朝的婴儿长成这样?”
姚三郎点点头:“小时候都丑,听说长大一点就好看了。我再带你看看别处。”
黛玉:真的吗?
又见一层门,推开看处,却是一座菜园:布种四时蔬菜,菠芹莙荙姜苔。笋(上竹下曙)瓜瓠茭白,葱蒜芫荽韭薤。窝蕖童蒿苦藚,葫芦茄子须栽。蔓菁萝卜羊头埋,红苋青菘紫芥。
黛玉从没见过蔬菜们还在土里、藤上、枝头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觉得好有趣。忍不住笑了:“三郎哥哥,难怪你挖笋那么熟练,原来学过。”
姚三郎微微一笑:“生笋很清甜,啧,说的我都馋了。碧卢师兄呢?”
豆角架后面忽然有声音:“云旗,过来帮我收芸豆。”
姚三郎穿的很好看,一身的惆怅潇洒,就算林妹妹欣赏不来也要保持着!不愿意去干农活:“师兄,都秋天了,芸豆老的咬不动,收它干什么。”
“你懂什么,芸豆糕是用老芸豆做的,我刚刚尝出来了。”
姚三郎没听懂:“啥?”
黛玉解释道:“芸豆的豆粒要秋天才熟透,摘下来之后猛火蒸熟,剥去外皮捣烂加糖就是芸豆糕。做馅料的话,还要再从锅里炒制,加油和炒去水分。”
我虽然不会做,但我听说过师父怎么做。
碧卢大赞:“林姑娘真是博古通今,多知多懂。”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谬赞了。”
“是嘛!师兄我来帮你!”姚三郎默念咒语,把身上宽松好看的道袍变成箭袖短褐,单腿蹦着脱掉鞋,摆在田垄的高处,挽起裤腿,啪嗒啪嗒的光着脚跑过去:“怎么摘?”
衣裳是变出来的,鞋可是自己买的!
碧卢带给他一个竹筐,道:“摘过黄豆吧。连豆荚一起摘下来,一边晒一边剥豆粒。”
姚三郎扯自己胸口,使劲拽了拽,拽出一个人来:“来,摘豆角。”
真自问自答:“好的。”
黛玉挑着田埂上比较干的地方慢慢走过来,看他们俩蹲在高高的豆角架子后面干活,忍不住的好笑。又看豆角架,觉得好新鲜,原来豆角只用细细的梗吊在藤曼上,就能长这么大。
碧卢不满道:“你有俩化身,都叫出来干活。”
姚三郎无可奈何:“那个化身留在京城了,来不了。先这样吧。”
“那你可得小心点。”
黛玉伸手拈住一个胖胖的老豆角,往下拽,拽,居然用了很大力气才拽下来。旁边姚三郎筐里已经有小半筐了,他伸手一掐一拧,豆角就下来,一次能摘好几个。
碧卢道:“林姑娘,你别碰豆角,当心割着手。”
黛玉左右看了看,这可是一片巨大的菜园,种类繁多:“碧卢师兄,这么多菜都是你种的?”
碧卢半弓着腰,摘豆角:“是啊。不过师兄师弟们回来帮忙。”
黛玉自己养过花——其实就是很有情调的用小壶浇浇水,但还是因为忙和忘了,浇死了三盆,干死了两盆,现在才渐渐把握住尺度,想一想负责这么大的一片菜地:“你好辛苦。”
姚三郎不得不插句话:“这是他的爱好。”
碧卢还是挺乐意别人跟自己道辛苦,见师弟拆台,就拿了个豆角对黛玉晃了晃,叫她看清楚了,才变成一只巨大的毛毛虫,悄悄放在姚三郎肩上。
若无其事的笑着:“比凡人轻省多了,翻地用法术,浇水只要隔几天呼风唤雨,只有收获的时候得自己动手。”
黛玉盯着虫子看个不停,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虽然知道这是豆角变的,还是不舒服,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看旁边的豆角好像都要变成毛毛虫。她抖了一下:“师兄,三郎哥哥,我回去看书啦。”
姚三郎不明所以的挥挥手:“去吧~等忙完了我再去找你。”
黛玉回去看书,很快就沉溺书中无法自拔,什么豆角毛毛虫都忘了。
过不多时,蚩休飘然而至,手里托着个玉瓶:“黛玉,我今日不得闲,晚上不能煮饭,明早上也不一定能回来,这是辟谷丸,吃一丸可以当一顿饭。”
黛玉接过玉瓶:“好。”传说中的辟谷丸呀!
“你送来的点心都吃光了。”蚩休想了想:“碧卢在茶园里还种了枣树和柿子树,现在还不够熟,但也甜了,你叫云旗去摘。若想吃螃蟹,叫云旗去湖里捞螃蟹,正是中秋吃螃蟹的时候,回来上锅一蒸就得了,不用放调料他们做不坏。”
黛玉想到螃蟹,可开心了:“嗯,我记住了。”
蚩休转身就要走,走出去十几步又折回来,看着黛玉叹了口气。
拿起桌上的白纸写:蒸螃蟹要先放水,再放蒸隔,然后放螃蟹,再盖上锅盖。一定要盖锅盖!
放水的时候用碗量水,不要超过三大碗。水里可以扔些葱姜,三两片足以!
用木柴烧火大火猛蒸,不要偷懒用三昧真火,水开之后蒸一炷香的功夫。
黛玉在旁边看他写这些,掩口而笑:“师兄,用写的这样详细吗?”
蚩休摸摸她的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不懂。”然后他从袖子里掏掏摸摸,拿出来一只香递给她:“这是计时用的香,无论谁做饭都把这张纸和香给他,一定要记住,要不然你就只能吃辟谷丸。”
黛玉‘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咯咯笑:“辟谷丸好吃吗?”
蚩休看她没心没肺的真可爱,也笑了:“黑芝麻味,应该不难吃,但常年吃可真受不了。”我小时候是被师父用丹药、辟谷丸和人参果养大的,嗯,还是红烧肉配大米饭更好吃!
“你好好看书,我出去了。云旗又跑丢了,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没饭吃,自己捉螃蟹去。嗯……还有,叫他别总招惹小龙,那好歹是他师兄,去捉螃蟹的时候跟小龙客气点。龙卧浅滩遭虾戏,小龙本来心里就难过,他还去招欠。”
“嗯。”
蚩休刚走出去,又回来:“黛玉,你别去看小龙,那家伙虽然可怜,也是自找的。”
“好。”黛玉好奇道:“他怎么了?”
那可是龙唉!我很想看看龙长成什么样。
蚩休幽幽叹了口气,婉转的说:“他拼全力尽风流。”
好色啊,好色到不知死活,多少次被揍被教训,死不悔改,气的师父把他变回原型关在湖里。你不能露面,若让他看见了肯定会说荤话,云旗肯定不能容忍,就得打起来。
他打不过小龙,肯定回来抱住师父哭,求师兄救命。师弟们都不喜欢小龙,有了借口一定会去打他。哎,我心好累。
黛玉想了一下:聚殷勤开宴红楼,香喷金猊,帘上银钩。象板轻敲,琼杯满酌,艳曲低讴。结夙世鸾交凤友,尽今生燕侣莺俦。语话相投,情意绸缪。拚醉花前,多少风流。
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兄放心。”
蚩休愉快的驾云走了,在云端还想呢:云旗是个惹祸的头目,找事儿的能手,现在好了!
想不到我蚩休有生之年能真的对某个师弟师妹放心,天爷,我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忽然又有些担心,这帮小蠢蛋捉了螃蟹会刷洗之后再蒸吧?这是基础常识,不会忘吧?
……心很累的还有一个人……
卓东来端着一杯酒,看文泽兰换衣服,一件他为她特意挑选、仔细修改过的衣裳。
他很放松的坐在椅子里,在有外人在的时候,绝不会露出这种姿态。他很疲惫,可是脸色带着愉快的微笑,眼睛半睁半闭,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用一种温柔平静的目光注视她。
文四姐穿一身剪裁极合身、质料极高贵、色彩极明的衣裳。在镜子前照着自己,在警幻的美人咒和全面化妆、服装的帮助下,她现在看起来英挺,健壮,风神秀朗,英姿飒爽。
基本上是个胖了十斤矮了八厘米、刚从夏威夷晒回来的林青霞。然而黑眼圈重的像熊猫!
卓东来微笑着看着她:“泽兰,你觉得如何?”塞上燕脂凝夜紫,你适合紫色。
文四姐捏了捏腰,诚实又没心没肺的说:“好哥哥,我觉得自己是个茄子精。”
说实话,我觉得你也是个茄子精。
卓东来郁郁的咽下酒,唇边流下一滴,酒液鲜红,好像他被气吐血了:“胡说。”
然而他心里并不这么想,胖乎乎的泽兰穿着深紫色的绸缎衣裙,真的像个圆滚滚的、新鲜的刚从枝头摘下的茄子。还挺萌的小胖茄子,嫩嫩滑滑,吃起来也很好吃的小茄子。
但是!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迷人,她身上的冷漠和杀气适合紫色。不许侮辱我喜欢的颜色,你经常给我做茄子炖肉,是不是暗示这个?
卓东来一针见血:“你好像胖了许多!”
撑的太圆了,本来不那么像茄子。
文四姐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说:“你逼着我这几天只许背书不许做别的事,连练武都耽搁了,哪能不胖。”
我本来制定了严格的减肥计划,准备用半年时间减二十斤,成为一只小妖精。
现在被天天逼着背书,不吃点甜点完全记不住,吃点甜点能记住了,可也累的的动弹不了。
“分明是你背半个时辰书就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往后不许那么吃了。”
“背那些东西累得要死,连口水果都不让吃,你要了我的命算了!”
“是你自己不认真,不努力,我用半个时辰就能背下来的东西,给你五天时间还不够!”
文四姐痛苦万分的捂胸口:“这是天赋问题。”
卓东来的语气冰冷又坚固:“没有天赋一说,你只是缺乏决心和毅力。”
文四姐被他那种森森的语气气够呛,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好声好气的说:“哥哥,卓爷,麻烦您用无与伦比的决心和毅力,亲自怀个孕来,让我看看努力怎样突破限制。”
学霸不懂学渣的痛啊,真应该让大学霸黛玉来打你的脸,我又怕你报复她。
卓东来一窒,又不肯让步,微微一笑:“我能让你怀孕,你却不能让我怀孕,这是你的问题。”看谁比谁不要脸,哼。你以为你比得过我?
文四姐挽着袖子走过来:“来,让我再试试。”
卓东来伸手,阴森森的笑着:“抱我,去床上。原先是我抱你过去,现在该你了。”
文四姐震惊了:“你真好意思!”她很累,累的都无心做快活事了,只是挤在他身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咕嘟一口吞了,缓了缓神,有些惊惶:“哥哥,我感觉不太好。”
卓东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什么事感觉不好?”
“当然是明天的宴会。”文四姐叹息,紧张又难受着:“你要宴请京城中的权贵,我不敢说什么,可是我总觉得,我不该出场。”
卓东来心软了,应许道:“只有这一次,只要你露一面,让所有人见识到你与众不同的美貌,我就再也不逼你了。仅此一次。”
“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他们每个人都想给我保媒,我得让他们知道我不需要。”
文四姐一拍大腿:“我不是嫌烦,我又不是没见过权贵。
我只是,只是这张脸是我的,可是那美貌不是我的,用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去骗人,还要骗很久,那怎么可能?有朝一日我现了原形”
卓东来捏了她一把:“什么叫现了原形!你真拿自己当茄子精吗?”
他看泽兰嘟嘴眨巴着大眼睛卖萌,叹了口气,笑道:“泽兰,你放心,人这种东西,只懂得人云亦云,又惺惺作态尔虞我诈。第一次他们看到你美,消息传扬出去,就算再有人见到你的时候那个咒语不见了,她们回去也不敢说你变丑了。”
文四姐撇撇嘴:“为什么?”
卓东来戳她嘴角,把肉怼回去:“不许撇嘴,不利于胎教。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吗?”
文四姐两眼茫然:“啥?”
卓东来扶额:“泽兰,你觉得‘五侯七贵同杯酒’,为的是一个开镖局的人吗?”
文四姐眨眨眼:“我又不知道你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朝有个白衣丞相,我与他相差不多,没有人敢得罪我。”卓东来掩饰住自己的小骄傲:“你起来,转一圈。这是我亲手挑的料子,让裁缝给你做的,嗯,还不错。”
经过特别设计和精心剪裁的衣裳,用极浓艳的深紫色和雪白的白相搭配,使得她的身材看来更纤细高挑,也使得她年纪看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轻得多。这不是女人常见的那种艳丽的紫红色,而是一种鲜血凝固后的紫色,紫檀木在阳光下的颜色,黑灰色和紫色的交融。(茄子色)
卓东来道:“二郎特意派人送信,说有个姓秦的御史痴迷你几近成狂。”
文四姐在镜子前努力收腹,收的都快喘不上气了,好像还是比徒弟们胖两圈,这样看来明天只能带项包子出来见人。“嗯。牡丹跟我说了,说是个很可爱的年轻人。”
卓东来淡淡道:“我累了,睡觉。”
可爱的年轻人,呵呵呵呵。
文四姐也很累,在卓哥惨无人道的压迫下她又体验了一次高考的快感——让我去死吧!
她躺着床上,看着身边也累的要死的男朋友,心里吐槽:我们两个茄子精,累的像茄子干一样!
才把关系定下来几天呐,都对对方的*失去兴趣了,算了,睡觉(~o~)~zz
第二天,文四姐拿到了详细的宴会名单,翻着书把这些人的关系又重温了一遍,她唉声叹气的爬起来,穿好昨天搭配好的衣服和首饰套装,吃了一块糕点垫了垫。
雕檐映日,面栋飞云。绿栏杆低接轩窗,翠帘栊高悬户牖。吹笙品笛,尽都是公子王孙;执盏擎杯,摆列着歌妪舞女。消磨醉眼,依青天万叠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河烟水。楼畔绿杨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正如卓哥昨夜所说,他是个很有地位的人,虽然没有官位,可是在座这些达官显贵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他的夫人。
卓东来一本正经的介绍文四:“这是内子,原先时局未稳我不曾说出来,呵呵,我们成亲十多年了。”
众人有真信,有假信,但都道:“夫人好样貌,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卓夫人造化不浅。”
“没料到卓先生竟有这样德才兼备的贤妻,真叫人羡慕。”
上流社会的通病,才不会去打听你的家世背景,因为一个有家世背景的人本来就是他们这个圈子里、见面就认识、看言谈举止也能看出来的。
现在既然看不出来,就说明不是显贵出身,谁要再问令尊令堂是谁,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也根本不在意‘卓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的什么样的人,只要她是卓夫人,他们就会用这套好听的夸奖女人的话来赞美她。
你知道文四废了多大劲才让自己没笑出来吗,哈哈哈你丫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德才兼备!
冒充胖丫鬟的项包子忍笑忍得比师父还辛苦呢。
秦仲玉直勾勾的盯着文四姐看,有心上前搭讪,又不好意思当众问:请问卓夫人您是文四姐吗?文四姐在刑部的案底还没消呢!
文四姐小口饮酒,偶尔吃一口菜——怕吃胖了把衣服撑开,这衣服好紧!
她温柔陷阱的坐在卓先生身边,几乎不发一言——谁知道该说啥啊,说错了要被唠叨。
她脸上有种浅浅的、美人都有的淡漠和孤独,看着场中歌舞,又好像没看——对,就是无聊的要死啊。求来俩说相声的呀!来个唱京韵大鼓的也行,舞蹈咱欣赏不来。
卓东来虚伪的进行着社交,装作一个不可怕、尽力不阴森的人,跟他们聊着流行的话题。
达官显贵、公子王孙们跟卓先生旁敲侧击的打听着皇帝的心意,想要从中渔利,想要得到升迁和重用。歌姬们认真唱着歌,舞女们仔细跳着舞,想有个固定的金主。
文四姐百无聊赖的在心里:听歌看舞吃喝玩乐的行为都是封建统治阶级对底层劳苦大众的剥削,哎呦我去,高考考政治的时候我都没记住这些,最近被卓哥逼着背书,记忆力提高了好多。
我想想,还有什么是原先没想起来现在突然想起来的,啊,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在1024的用户名和密码了。我还想起来一道菜。
秦仲玉没忍住,搭讪道:“卓夫人,听你的口音仿佛是西府人?”
文四姐微微一笑:“祖籍西府。秦御史好仔细呀。”
秦仲玉激动了,文通明就是西府人呐!他心中罗列证据,几乎确定了这个绝色美人就是传说中的文四姐:传说中文四姐和卓先生关系密切,据考证文通明将军是文四姐他爹,江湖中人人都说文四姐是个绝色美人,卓先生从不沾染女色——这一串证据汇集在一起,还用说啥?
这是一个‘文’学家。
秦仲玉一个没忍住:“我看夫人这通身的气派,似乎是出身名门,不知小可说得对不对?”
文四姐就有点尴尬了,她不想提及父亲,但是在当前桌上这群人面前说:不似,俺爹似种田滴。那可有点说不出口,因为我爹不是种田的,他是个大将军,大英雄,青史留名的人物。
卓东来含笑道:“秦御史,内子没有姐妹,你打听的再细致也无用。”
旁人听了这话,都以为卓先生暗指秦御史想跟他当连襟巴结他。
只有秦仲玉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文通明只有一个女儿,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女儿!
在场的不只是这些,在花园中还有个人,一个女人。
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正是警幻仙子,她笑着,笑的阴测测的,好像冬天遇到的冰原狼一样襂人。
她轻轻举起手对着文四姐,口中念动咒语,慢慢抓走了那片附在她身上的花瓣,那个‘美人咒’,
解除咒语是一件好事,但不能是当众,是吧?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卓夫人从艳惊四座变得黯淡无光,从明媚温婉沉静变得风骚傲慢,从虽然肤色微黑却别有一番滋味,变得叫人怀疑她是包公的后裔。
警幻轻笑着离开了,她并没有对文四姐施加任何恶意的符咒,只是解除了自己原先下的咒。她刚刚很美,就会显得本来的样子更丑,卓先生不温柔,却是个薄情的人。文泽兰,有她焦头烂额的事儿,哈哈。
卓东来始终关注着泽兰,也最先发现了这个情况,只用了一秒就明白了,这是警幻当众使坏。他的眼睛微微发灰,露出一种冰冷恶毒,毒蛇般冰冷可怕的眼神,但那眼神转瞬即逝。
强压怒火,温柔爱怜的拍了拍夫人的手臂:“夫人累了,回去歇着吧。”警幻,警幻这个女人真聪明,聪明狡诈手段多端,不能留她,必须尽快杀了她!
“好。”文四姐一点都没觉察,站起身就走了。
项包子也看出来了,连忙抢过来扶住师父,连忙编了个借口解围:“夫人,药熬好了。”
“嗯……”文四姐厌恶了哼唧了一声,被扶着缓步离开——走得慢是包子抓着她不让走快。
卓东来暗暗赞许,好孩子,好聪明!
他又就夫人的病情临场发挥了一阵,跟众人探讨了一下,女人上了岁数就容易病病歪歪,隐晦的表示我家夫人生病的时候就是脸色难看。
众人有老婆的说老婆身体也不好,有妈的说母亲身体也不好,交流了一下怎么吃药、怎么调养,又争先恐后的给卓夫人送药材。“我家有一只半斤重的老参……”
“我家有天山雪莲。”
“我家有伞盖大小的灵芝……”
卓东来努力调整到‘因为老婆的病被人看见有点惭愧、担心老婆的身体有点忧虑、又不想失礼于人强撑着含笑’的表情:“多谢诸位盛情美意,配药用不着那些稀世难得的好药材。”
众人一定要送,送的不是药,是心意,是人情。
卓东来坚决不收,如果收了就等于允诺,那会很麻烦。
在公职人员对民间黑涩会行贿的宴席上,其中却有一个人消失了。
秦仲玉目睹了女神突然变丑,受不了这个刺激,偷偷跑了,找了个树下哭的肝肠寸断。
“呜呜呜呜文四姐!呜呜呜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项包子拉着师父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低声说:“师父,那个漂亮咒突然不见了。”
“我屮艸芔茻!”文四姐暴怒:“我就知道那老娘们绝对没安好心!”
项包子忙道:“师父,您别生气,卓先生跟我都说您是生了病,病发的时候会变丑。”
“我那不是变丑,我本来就长成这样!”文四姐没忍住吼了她一句,又叹了口气:“抱歉,包子,我,我心里头烦得很,你多担待。”
项包子道:“嗯,我知道师父心里烦。您现在先别出去,回房歇着好吗?”
文四姐躺在椅子里,浑身松懈疲惫,沉默不语。我准备了这么多天,背的东西没用上,而且美貌也没用上,真烦人。
项包子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您在想什么?”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洗净剁成块,焯水炸金黄,放入砂锅中,加料大火煮,小火炖四刻,中火慢收汁,出锅分小块,淋油装成盘。”
“………………”项包子差点被噎死,我师父心真宽啊!“我去厨房安排。”
唉呀妈呀师父你气死我了,气得我肝都疼,您到底生不生气啊?按理说您不是那么在意美貌的人,但是又有哪个女人能不在意美貌?我每年减肥十二次呢!
正往厨房走的路上,听见呜呜的抽泣声,项包子过去一看:“秦御史?”
秦御史顾不得那么多顾忌:“丫头,你过来。”
项包子玩心大起,假装自己真的是个丫鬟,走过去施礼,娇声问:“御史大人有什么吩咐?”
秦仲玉蹲在树下画圈圈,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拍在她手里:“我问你,卓夫人的本名叫什么?”是不是文四姐,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文四姐!
项包子猜出来这就是师姐说的那个奇葩御史,就假装贪财的咬了咬银子,塞进怀里:“我家夫人姓文,有个诨名叫四姐。”
你哭啥啊,这又不是你媳妇变丑了。
秦仲玉哇的一声哭的更惨了,还觉得不好意思,用袖子挡住脸,摆摆手:“呜呜呜呜,你走吧呜呜呜不用你在这儿了呜呜呜,我惊才绝艳的四姐啊,我英姿飒爽的四姐啊,您是胜过聂隐娘红拂女的人物,怎么会这样命途多舛,苍天啊……”
项包子心软,递上手帕给他擦脸,又安慰他:“秦御史,你别伤心,夫人的美貌毋庸置疑,她方才那样……是有原因的。”卓先生居然没因为吃醋做掉你,他现在心胸宽大了。
“什么原因?”他眼中含着两包泪,眼巴巴的等着。
项包子开始开脑洞:“夫人……被妖人诅咒了。”咦?咦?新书有灵感了!下一本写这个,嗯,就写文四姐最爱的徒弟项软玉姑娘因为过分的美貌被妖人嫉恨,对她下了诅咒,文四姐当时就在旁边,义不容辞的为徒弟分担了一半诅咒。然后她就时而貌美非凡,时而粗鄙平淡,而那文武全才、冰雪聪明、才华横溢、温柔善良的项软玉姑娘,变成了一只胖纸。
故事的大结局以文四姐手刃妖人,她恢复完全的美貌,项软玉姑娘咻的一下瘦回去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