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天拜师。
初六师父就跑了。
初七早上,黛玉睡的呼呼呼~~
平常寅时末或卯时初(五六点)就自己醒了,今天一口气睡到卯时末还没醒。
她的丫鬟雪燕、青雀站在床边上看了一会,窃窃私语:“小姐平常都自己醒,今儿多睡了一个时辰了……咱们是叫是不叫?”
青雀比雪燕大几岁,原是太太身边的丫鬟,是这屋里拿主意的人:“小姐平日里难得安眠,今日睡得好,由着小姐睡吧。你去回禀太太一声,小姐今日去请安或许晚一些。”
雪燕不太愿意,还是去了。
贾敏听了之后很高兴,赏了她一碟子点心,又吩咐:“院子里那米羹慢慢炖着,等小姐醒了再盛来。”
林如海可开心了,抚掌而笑:“太太,如何?你昨日怨我,给黛玉找的师父不妥当不负责,今日你看如何?黛玉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脸色一下子就红润了。”
贾敏笑吟吟的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何曾怨过老爷?您是最敏锐、最细心的,我去看看黛玉。”她拍拍林如海的肩膀,喜滋滋的往门口走。
林如海看出她敷衍自己,还想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好好,我也去看看黛玉。”
夫妻俩还没到门口,就听门口小丫鬟掀开帘子,黛玉哒哒哒的跑进来,奶娘跟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小黛玉跑的满脸通红,头上有些汗,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喘气:“爹,娘。呼呼~”
贾敏给她擦汗,柔声说:“雪燕说你还没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刚起床,缓一缓在出来,别猛地见风。身上出了汗再被风一拍,你又要生病了。”
黛玉仰起头露出个甜甜的微笑:“娘,你放心吧,我现在可厉害了。”
林如海看女儿得意洋洋的模样,笑着逗她:“黛玉现在有多厉害?”
黛玉挠挠头,红了脸:“现在……不告诉爹爹。以后我能徒手捏开核桃呢,师父说的。”
林如海皱眉:“你师父回来过了?”
黛玉一怔,眼珠一转,大眼睛眨巴眨巴:“嗯……没有啊。”
林如海仔细一想就感觉不太对劲:“她什么时候跟你说,你以后能徒手开核桃?”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想想女儿如果变成那样,那真是,,诡异。但会安全又幸福?
可那天文四在书房里给黛玉讲课的时候,我在窗户下面蹲了两个时辰,蹲的腿都麻了,我可没听见这句。那文四也真是的,跑去那里了,也不留一封书信,她若是被六扇门抓了,我岂不是为难。
黛玉涨红了脸,她还不会撒谎,可也不想说实话。
贾敏心疼女儿,推了推丈夫:“你该去衙门了,别在家里耽误时间了。翠竹,快把小姐的米羹端上来。兰草,去把药拿来。”
“好好好,我走了。”
黛玉一口吞了小药丸,喝了两口甜甜的浓汤:“娘,这药好灵。”
贾敏含笑点头,想去庙上还愿。
窗外有个人搭话:“这药叫九天十地逍遥大补丸。”
黛玉惊喜的看向窗外:“师父~”
这一声师父含糖量真高!
文四姐本来想帅气的从树杈上飘然而下,然而被她甜的腿一软脚一滑,差点没站稳,她笑嘻嘻自己掀开帘子进了屋:“师父回来了~黛玉小宝贝~想没想我啊~”
小丫鬟们险些惊呼出声。
贾敏听她说话的语调不甚端正,就皱了眉,却迫于她自身功夫过硬,没敢说什么。
黛玉从桌边站起来迎接师父,无知无觉的说:“师父~我很想你呀~”
文四姐大步走到近前,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两口,亲的黛玉满脸通红:“师父,你……”
“啊哈哈哈师父太激动了。”文四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脏乎乎破破烂烂还带着血,拍在黛玉手里:“拿着回屋看去。”
黛玉捧着书,有点嫌脏,也不好表露出来,呐呐的说:“我还没吃饭呢。”
文四姐大刺刺的挥挥手,端起她吃剩的半碗黄精米羹咕咚一声全吞下去:“回屋吃去,我有事和你娘说。”
贾敏总觉得文四姐要不是胸这么大,真像个粗俗的蛮汉,见她这样坚持,又看出她衣襟上微微湿润,而手指头不停的颤抖着,忽然又觉得有些恶心,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血味儿,强忍着含笑道:“黛玉,听话。”
作为一个听话的小女孩,黛玉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哀哀怨怨的回头看了一眼,潇湘妃子那风韵已有体现。
贾敏勉强维持着礼貌:“文姑娘,你,哎?你怎么了?”
文四看黛玉走了,直接身子一软就趴桌子上了,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我受了伤,给我拿点糖,再叫个红案的厨娘过来给我处理伤口。”
丫鬟不用人吩咐,就拿了一碟酥糖一碟糕点过来。
贾敏盯着她衣裳湿漉漉颜色发深的地方,想伸手又有些不敢:“如果不用叫大夫,那就叫丫鬟给你处理伤口,找个厨子做什么呢。”
文四一边吃东西,一边笑着白了她一眼:“我都不敢让你这儿的丫鬟看伤口,怕你晕过去。你身边的丫鬟娇娇软软的,比外头人家的女孩儿还体面,别说是见血了,连条鱼都没杀过吧?”
黛玉又跑回来:“师父~我来干吧!”
她认真的挽袖子,小手和宽松柔软的袖口折腾了一会,也没挽起来。她手里拎着一个手帕包,包里似乎是一本书,应该就是刚刚师父给的那本。
文四挑眉:“哎~我说你家是不是流行蹲窗户根哪儿听墙角啊?”
黛玉红了脸:“师父,我担心你嘛。”
等一下,我家流行这个??
贾敏脸都黑了:我家家风实在应该整顿了。她客客气气的笑着:“就依文师父的,翠竹、腊梅,送文师父回房休息。去厨房叫个厨娘,收拾干净了去文师父房里听差。文姑娘,你若需要什么,只管开出单子来,叫人去采买,不要客气。”
“哎,那就多谢您了。”文四笑呵呵的答应下来,被两个丫鬟搀着走了。
贾敏往太师椅上一坐,看着黛玉,开始生闷气。
黛玉又挠挠挠的把袖子放下来,一抬头:“娘?您不舒服吗?”
贾敏叹了口气,柔声说:“黛玉,你为什么在门口偷听别人说话?”
“我没偷听。”黛玉有点委屈的解释道:“我翻了一下这本书,上面的字我不认识,我想回来问师父这是什么字。”
贾敏长长的松了口气。如海蹲窗户根偷听文四和黛玉说话,那是一片慈父心肠,担心外面不正经的人教坏了女儿。若是黛玉学会偷听母亲和师父谈话,那岂不是学坏了。
黛玉想到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强撑着在自己面前掩饰着,她眼圈一红就哭了起来。
贾敏心说:文四这个师父留不得,等黛玉的身子再强健一些,就让老爷送她离开。
这才两日光景,黛玉竟还为她哭了,黛玉喜欢师父这没什么,可这师父的举止太没规矩,我可不想有个爱上树的女儿。可她教导黛玉,又拿出名贵的药丸……老爷多与她银钱就是了。
贾敏打定主意,掏手帕给黛玉拭泪,柔声安慰道:“你别哭了,叫她看见了不能安心养伤,倒要为你心疼。文四姐是武林中人,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受了一点小伤,她都不想让你看见,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受伤的人最怕郁结于心,她若看见你哭了,自己郁闷起来,那不好。”
黛玉擦擦眼泪,软软糯糯的说:“娘,我不哭了。”
翠竹很有眼色,去传饭。
鲜虾馄饨的香气驱散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贾敏觉得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