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静王强装镇定地告辞起身出了房门,赢曜心里解气口中已是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赢绯先送走了静王也没在别院多待,只嘱咐了小姑娘和管事几句便转身离去。

赢曜站在檐下一直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才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别院比贤王府小了很多,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这里空旷的可怕!

想起过去普纳与自己吵吵闹闹的日子,他又觉得那时候怎么就过的那么快呢?只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堂堂王公成了如今这幅老迈病弱的模样……

“郡王爷走啦,您也回屋去睡会儿?”小姑娘扶着他含含糊糊地问道。

赢曜慢慢的侧头,看见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大桃子,吃的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一张小嘴被果汁染得红润润的。

颤巍巍的身手过去,他在小姑娘的唇上摸了一下又放在口中舔了下:“甜的……”

“甜!”小姑娘把手里的桃子举到他的嘴边:“您咬一口。”

赢曜一歪头,避开了她的手:“爷才不吃你剩的东西……”

“那我给您拿个囫囵个的去!”小丫头转身要往后院跑却被赢曜拉住:“爷累了,回去歇歇……”

“哦。”小姑娘伸手扶上了他的手臂,两个人走得很慢:“我屋里还有李子呢,就是皮厚,不过也挺甜,您要是想吃得剥了皮吃。”

“就知道吃。”赢曜皱着眉歪着嘴看了小姑娘一眼,忽然发现几个月的功夫她竟张开了不少,就是个头骨架还是个小丫头的模样:“天天嘴不闲着,吃了这么多东西,也没见你长点个子。”

小姑娘忙扭头也看了他一眼,没从赢曜那张嘴歪眼斜的脸上看出嫌弃的意味来她才放了心:“我跟你说……”

赢曜皱了皱眉。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身边的这个女人经常会没心没肺口无遮拦的说话,每当这时候都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才从大草原来到帝都的普纳……

赢曜用力的摇摇头,他不愿意想普纳,他和她过了一辈子,越过越生分,可偏偏两个人分开了,他倒是会时不时的想到她。

有普纳的地方就会鸡飞狗跳让人心烦气乱。

可赢曜却是知道的,普纳是个实心实意要跟着自己过日的人,她没心眼儿,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冷落着着她,想着就算自己蔑视她看不起她,她能做的不过是大吵大闹一场或是对着后院的石头抽几鞭子……

“不信?”小姑娘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看他摇了头,她马上止住脚步用手比划着说道:“我告诉你,我爹可是个大个子,门框那么高,他走到门口都得低头进去!”

“我娘说我生下来个头就打,跟小子似的!就是家里穷,我娘吃不饱,也就没有奶水喂我。”说起了过往小姑娘也顿了下,眼睛盯着手里的桃子看着。

少倾,她抬了头,眼神也活泛起来:“你等着吧,在过几年我也就能长成个大个子!”

“呵呵呵……呵呵呵……”赢曜笑起来就有停不住的架势,小姑娘不怕他哭就怕他笑,一般笑久了他便会把衣衫尿湿!

赢曜终于止住了笑,却又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回屋,换衣服……”

……

岳西在慈县只停了一天,处理好了铺子里的事情半夜就往西厢村赶。

两个儿子在家虽然有一堆女人照看着,她这个当娘的还是放不下他们小哥俩!

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冯继宗和大个儿。

大个知道岳西的身份非比寻常,虽然有心为她当个好驭夫,可他没有功夫傍身,若是当家的真遇到了危险,他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了她。

因此大个儿便找了由头留在了山上。他脾气好心细,正好给山上的武师和孩子们当了大管家。

这次他跟着冯继宗下山是为了找个铺子打造一批兵器。

慈县地方上倒是有两家铁匠铺子,可太平年景下,铺子里只打锄头铁镐之类的农具,没有官府的批文谁也不敢接他们的活儿!

“回帝都。”岳西听明白了原委当即做主:“这个东西不能对付,回去找个像样的铺子做。”

回到西厢村的时候才过了吃晌午饭的时辰。

冯继宗和大个儿都不是外人,岳西只让阿修带着他们去了客房,自己则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奔。

“儿子!”进了院子并未看到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她又去了隔壁儿子们住着的房间瞅了瞅,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空无一人。

“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本想着先回屋洗把脸再去别处找儿子,岳西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书案后面的赢素:“外面这么热,怎么连窗户都不开?”

岳西好歹洗了手和脸走到书案前抬手支起了窗户扇,近了一看,发觉赢素的脸色并不好看。

“病了还是累了?”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岳西轻声问道。

“有点累……”放下手里的笔,赢素把她抱住,脸贴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吸了口气:“娘子可算回来啦,你不在家,我吃不好也睡不好……”

“看把你娇的吧,比儿子还难伺候……”岳西笑着调侃了他两句,两只手则轻轻地在他的额头轻抚着:“吃饭了没有?”

看他累成这样,她还是心疼。

“嗯。”赢素闭着眼轻声应道。

“现在还早,你不如躺下歇歇,一张一弛,歇好了再忙不迟。”

“这是昭毅将军递上来的密报。”赢素说话的声音很小,岳西停了动作很用心的听着他说话:“他走了个把月,朕是既想见他的折子又怕见他的折子。”

岳西只往书案上打开的折子上瞟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睡会儿?”岳西一撩他的下巴,夫妻两个对了眼:“要不别干了?我养你!”

“呵呵!”赢素仰着脸一笑,知道她是在说笑,天下间那么多的行当,谁都可以撂挑子不干,唯独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行!

他若是撂了挑子,他的一家老小怕是别想安生过日子了……

“娘子陪我躺会儿……”赢素可以对着一金殿的老狐狸小人精永远保持着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容,但只要单独对了岳西,他便会肆无忌惮的撒娇施展美人计:“没有娘子为夫睡不着……”

“嗤!”岳西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已然拉起他朝着床榻走去:“过去没有我的时候也不知道陛下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所以都赖娘子!”两个人才躺好,赢素就把岳西捞进了怀里,两个人枕着一个枕头,他凑过去轻嗅着她发间的味道哼哼唧唧地说道:“朕是吃惯了素的,你偏偏让朕吃了肉,以后若是没了肉,朕也自在不了了……”

“比你儿子还粘人!”岳西嫌热,才要往边上挪挪身子,赢素的一条腿已经搭到了她的身上:“在这屋里,我是你的夫君,出了门朕才是天子呢……”

“你总是有理的……”岳西背对着他,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她自己倒是笑了:“别闻了,小狗子似的……”

“哼!”赢素轻声应了一句便不在说话。

岳西静静地听着身后浅浅的呼吸声,知道他并未这么快就睡着,因此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才使得你这次下定决心要剿平沿海各郡的倭匪的?”

“不是。”赢素的呼吸声顿了顿才开口回道:“朝廷上的政务自有轻重缓急,娘子也许是看到了沿海各郡百姓被倭寇骚扰后无法过太平日子,朕却是要看大昭的天下能不能稳固。”

对于一国的郡主,他的责任是护佑他祖宗先人们用血肉生命换来的江山,只有国家稳固了,黎民才能安居乐业。否则政权不稳战火重燃,生灵涂炭,最难过的还是那些百姓!

当着娘子,赢素也极少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是他说的极少,但他相信娘子懂。

两害相权取其轻。帝王要谋划的从来都是用人之道。

韩其手握兵符,而他的嫡系兵将也大多被他派去了大昭边界的各处地方。赢素始终不能将这些心存二心的东西一一分辨出来。

这是他的心病亦是他在皇位上的一处顽疾!任何时候他都得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不能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安稳觉

而沿海各郡也是韩其安插了嫡系最多的地方。

那里前面是广阔的海洋,背后是南方广袤丰盈的土地,进可攻退可守,无论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块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赢素是绝对不能把这么一大块地方从大昭的皇权里分割出去的!

借着剿匪的名义,他本想御驾亲征的。

剿匪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事儿,他这次肯出兵的根本原因是南方的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在赢绯截到的一些密报里,赢素已经影影焯焯地看出了些眉目:韩其已然不愿在相府里龟缩着装死,他与南方的密信往来明显见多。

就是他指使一些将领带着兵士装成倭寇的模样混在真正的倭寇中间一起在对着当地的百姓们烧杀抢掠!